整個人雙膝觸地，直接摔趴在了地上。

    “看病而已，倒用不著行這么大的禮?！?/br>
    坐在診室里的白衣醫(yī)生看了‘五體投地’的人一眼，道，“平身吧。”

    本來還沒什么人說話的直播間，此刻彈出一連串愉快的【哈哈哈】的彈幕，令阿猴扭曲的臉硬生生擠出笑意。他爬起來拍了拍手，轉(zhuǎn)眼就恢復了嬉皮笑臉。

    “祁……醫(yī)生是吧？我今天專程來找您看病的！”

    阿猴把手機卡在胸前，故意將攝像頭對準了面前的醫(yī)生。

    “聽說您才二十多歲就是主治醫(yī)師了，特別厲害，您能看出我得了啥病不？”

    祁聿瞥了眼黑色的鏡頭，心里對這些博眼球的人只有厭煩。

    “我是看病，不是看相?！?/br>
    他眼皮都懶得抬，涼涼道。

    “侯先生什么癥狀？”

    “說不出來可以出門左拐，那邊有座媽祖廟?！?/br>
    彈幕暫停了一瞬，接著就又是一輪的【哈哈哈哈哈】。

    阿猴看到了，咬了咬牙，還是沒挪屁股，不過好歹是找出了點自己的毛?。骸澳莻€啥，我最近睡得有點不好，有時候胸口會抽痛。您給看看是什么情況？”

    祁聿在鍵盤上正敲打記錄，聞言嘴皮都沒動。他抬起一根手指，指了指桌面上立著的一塊牌子。

    “啥？”

    阿猴莫名其妙，只能cao縱著胸前的手機攝像頭，和眼睛一塊往這位帥哥醫(yī)生指的地方看去。

    那里立著的是醫(yī)院統(tǒng)一印發(fā)的導診牌。

    上面印著大大的八個字——【六院外科-骨科門診】

    “侯先生，胸口痛，您可以掛心血管內(nèi)科的號，謝謝?！?/br>
    祁聿做了個請離開的手勢，十分禮貌地準備按下一位病患的鈴。

    “……哎，等等！”

    自認嘴皮子利索的阿猴終于意識到自己踢到鐵板了，但他不服輸，繼續(xù)編，“那我骨頭疼總行了吧！我背疼腿疼屁股疼，渾身都不舒服！”

    他就不信了，今天還看不了??！

    祁聿總算抬起頭，正視起面前的這位找茬病患。

    他扶了扶眼鏡，從頭到腳將面前的人打量了一遍，然后開始問診。

    “疼痛是什么時候開始的？”

    “最近有過性行為沒？”

    “背疼是怎么個疼法？”

    “抽疼還是持續(xù)性疼痛？”

    “屁股疼具體是哪里？肛門還是軟骨？”

    “描述不清楚的話，可以趴到里面的病床上，我給你詳細檢查一下?！?/br>
    第3章 刷視頻

    祁聿每天要處理幾十上百個病患，早已經(jīng)習慣面對各種情況。像今天這種沒病找事的倒也有，但專程跑來醫(yī)院直播的還是第一次見。

    不過也沒什么區(qū)別，不影響他正常工作。

    祁聿很輕松地就將人收拾服帖了，后面正常接診了幾十名病人，等忙活完下班時，院外已經(jīng)天黑了。去食堂吃了個晚飯，他才踏著夜色回家。

    馬路上車流人流紛紛擁擁，不少打工的年輕人同樣此刻才從光鮮的辦公樓里離開，拖著疲憊的腳步往地鐵和公交車站走去。

    在鵬城，加班和工作才是生活的常態(tài)。

    又或者說這里沒有什么生活，大家為的都是掙錢，拼的都是自己的命。

    祁聿穿行其中，朝著住處走去。

    他和這些人沒什么區(qū)別，唯一有區(qū)別的，也許就是他沒那么想掙錢拼命吧。

    他覺得現(xiàn)在工作不錯，捧的是鐵飯碗，工資也夠他維持舒適體面的生活，倒也沒有別的需求。

    擦肩而過的行人幾乎各個都拿著手機，不是看小說就是刷短視頻，似乎想要依靠這些精神食糧來緩解工作帶來的壓力與焦慮。

    祁聿想到下午跟猴子似的上躥下跳的那個人，嫌惡地皺起眉。他半點不喜歡這些新興玩意兒，總覺得玩這些的腦子都不太好。

    他每日的生活極其規(guī)律，上班、下班、閱讀文獻、做研究、健身、偶爾去吃一些美食，這些幾乎就占據(jù)了他全部的時間。

    祁聿覺得挺好的。

    只不過偶爾會被他僅有的幾個朋友嫌棄，說他無趣到了一種境界，脫離了凡人范疇。

    不是凡人的祁聿今天也如往常一樣，回家換了套運動服后，就來到了小區(qū)的健身房健身。

    他先練了一會兒器械，刷完肌rou后便戴上耳機開始跑步。

    耳機里播放的是一則最新的醫(yī)學論壇報告會，提及的內(nèi)容與祁聿現(xiàn)在研究的學術(shù)課題相關(guān)，他白天上班沒有時間看，這時一心二用，對他來說倒也算輕松。

    只不過報告本來播放得挺順暢的，耐不住時不時就有消息通知彈出來，打斷里面的說話聲。祁聿被sao擾煩了，終于劃開信息看了眼。

    通常會這樣連發(fā)一堆信息的，只有他那個跟誰都自來熟的發(fā)小。

    祁聿調(diào)慢跑步機的速度，打開微信。

    【成子：趕緊的聿仔，幫我刷個票！】

    【成子：我老婆今天和人連麥pk，快，馬上要被超過了！】

    【成子：我賬號剛才罵人被禁了，你趕緊替我刷10個火箭?！?/br>
    【成子：哥，求你了祁哥，幫幫弟弟吧】

    【成子：那可是你弟妹，賊漂亮，改天帶出來請你吃飯！】

    祁聿掃了眼對方發(fā)來的鏈接。

    來自時下最火的短視頻平臺，鏈接的封面赫然是一個妝容明艷的漂亮女孩。

    祁聿掃了一眼，就無情回復道。

    【聿：沒時間?！?/br>
    對方立刻迅速回過來。

    【成子：哥，你是沒時間吃飯呢還是沒時間投票？】

    【成子：吃飯啥時候都行，您先給我家寶貝刷個榜行不？求求了~】

    祁聿被這語氣惡心到了，打字。

    【聿：成子俊你再多說一句，拉黑。】

    【成子：轉(zhuǎn)賬】

    【成子：拜托拜托.jpg】

    祁聿發(fā)了六個點，最終還是被煩得妥協(xié)了。

    【聿：閉嘴。】

    【聿：10分鐘。健身完。】

    那邊總算不再轟炸了，乖乖地發(fā)了個期待的表情包。

    祁聿無情地關(guān)上了手機。

    *

    結(jié)束健身回到公寓，祁聿不緊不慢沖了個澡，這才坐在沙發(fā)上劃開手機，打開幾乎不用的短視頻軟件。

    所謂的幾乎不用，‘幾乎’以外的情況就是比如今天這種。

    祁聿算是鵬城的原住民，生于斯長于斯，成子俊與他打小就認識。后來祁聿出國學醫(yī)，和國內(nèi)的同學朋友很長時間都斷了聯(lián)系，但成子俊算是個例外。

    這人也不知道是太閑了還是喜歡受虐，特別愛找他聊天吐槽各種瑣事。祁聿剛開始都懶得搭理，后來偶爾回應(yīng)也是那種能把人噎得半死的話。

    但成子俊卻屢挫屢戰(zhàn)，熱情十足，久而久之，朋友關(guān)系就這么維持了下來。

    成子俊家里有錢，畢業(yè)好幾年了也每個正形，后來在他爸的逼迫下隨便找了個公司上班。他也不愁拿那點工資過活，完全就是打發(fā)時間，每天下班后的娛樂活動就是唱k喝酒蹦迪。前兩年隨著直播慢慢火起來，成子俊也找到了新的娛樂活動，那就是看直播當土豪。

    祁聿已經(jīng)不記得這是他第幾位‘弟妹’了。

    反正一般成子俊刷到榜一的時候，對方也就被拿下了。

    祁聿用成子俊打的錢給鏈接里的那位女孩投了10個火箭，投完就打算退出去。

    他頭發(fā)還是濕的，低頭抬頭間，發(fā)梢上的水滴就落在了手機屏幕上。

    祁聿伸出指腹，貼在屏幕上隨手擦拭了一下就準備拿開。不曾想他將水珠擦掉的同時，軟件的界面也因為手指的動作從【發(fā)現(xiàn)】滑到了【同城】里面。

    “兄弟們，大家晚上好啊，我是大川！”

    “嘿嘿，今天要到工資了，老板把這個月前面十幾天的錢都支給我了，感謝大家！”

    “下工回來買了只雞，今天準備給娃兒煮個雞湯，再整個涼拌雞絲，吃大餐喲，哈哈?！?/br>
    “最近豬rou漲得好厲害，雞rou價格還可以，買的是只走地雞?！?/br>
    “這邊人都喜歡煲湯，一煲就是好幾個小時，安逸是安逸，我可沒得這個時間。不過還好，這家屋前頭的租客留了個高壓鍋，便宜我們兩爺子了！”

    安靜的房間里，突然就蹦出了一道充滿精氣神的明朗聲音。

    隨著揚聲器里一句一句的絮語，手機屏幕中有些昏暗破舊的空蕩畫面晃動了一下，鏡頭隨著一只粗糙的手移動到了一具壯實的胸膛上。

    拿著攝像器材的人穿了一件白色的工字背心，襯得小麥色的皮膚更顯健康。鏡頭恰好對著他的上半身，肌rou飽滿的胳膊和胸口一下占據(jù)了整個屏幕。

    只不過沒過兩秒，拍攝的主人公就把一條土紅色的圍裙套在了脖子上，鏡頭中的線條頓時被遮擋了大半。

    接著，鏡頭又是一陣晃動。

    然后一張放大的臉就這么直湊到了觀看者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