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口 第17節(jié)
就比如現(xiàn)在,祁聿頭發(fā)已經(jīng)干得差不多了,身上也逐漸恢復了清爽,只是站在淋浴間外和鄭海川說一句話的功夫,誰也沒有想到,鄭海川手里拿著的拆了花灑蓋的噴頭,會突然——呲出水來! 祁聿只來得及閉上嘴,臉就被一股帶著鐵銹味兒的涼水給澆透了。 從頭到腳。 仔仔細細把他給淋了個遍。 沒了分水盤阻擋的噴頭,在突如其來的水壓擠壓下,一股股水流跟不要錢似的往外冒,帶動著整根淋浴軟管都東扭西擺地跳起‘蛇舞’來。 鄭海川本來還逮著管子想去關水,但剛才他檢測的時候沒注意將水龍頭把手調(diào)到了水溫最高的方向,此時管道里積沉的涼水被排空,接著涌出的水流溫度簡直燙得嚇人! “嘶——“ “啊——” “哎喲——” “燙——啊燙燙燙!” 祁聿本來已經(jīng)到了嘴邊的一句“fuck”,硬生生被浴室里跟猴子一樣滑稽地蹦來蹦去躲水的人給逗破功了。 “……服了?!?/br> 他抬起手,將頭頂濕透的頭發(fā)撩至腦后,平日里沒什么表情的俊臉上露出一幅無語又想笑的表情。 “出來!” 蠢死了。 祁聿看見鄭海川還在里面蹦跶,只能伸手捉住他亂揮舞的手腕,將人一把拉出了浴室。 再讓鄭海川在里面待下去,祁聿怕自己今晚還得叫上救護車去一趟醫(yī)院。 “哎喲我的老天,咋突然來水了?!” 鄭海川暈頭晃腦地被祁聿從guntang的環(huán)境里解救出來,喘了好幾口氣才說出話來。 他本來脫了工服就穿得清涼,如今被水一淋,不僅白色的背心成了半透明,連下面的大褲衩……也變?yōu)榫o緊貼在大腿上的泳褲。 渾身上下,哪兒哪兒都讓人看了個清楚。 如果不是時機不對,祁聿可能會看得再仔細一點。但此時浴室里的水還在四處亂飛,祁聿趕緊將熱水器的總閘關了,才避免兩人在這入夏的季節(jié)遭受離譜燙傷。 “擦擦?!?/br> 關了閘,祁聿從儲物柜里翻出一條干凈毛巾,遞給面前比他還狼狽的人。 鄭海川沒接,靠在玻璃門邊連連擺手。 “不用了不用了,我身上本來就臟,”鄭海川半點沒覺得自己剛才費那么大力氣做了多少無用功,又受了多少委屈,此刻還是那副傻兮兮樂呵呵的樣子,滿臉不在意:我回去再洗就行,別浪費您一條毛巾。 祁聿看他這副模樣,心里一股莫名火就又騰地升起來了。 于是干脆直接扯開毛巾,一把罩在了面前這張討人厭的臉上。 “讓你擦你就擦。” 說著,祁聿雙就手扯住毛巾兩邊往下拉。 鄭海川想掙脫也不能,只能被動接受來自律醫(yī)生的‘熱情關懷’。 剛貼著玻璃降溫,鄭海川順勢就滑蹲在地上。 此時兩個人一站一坐,鄭海川仿佛一只被主人下了安靜命令的大狗似的,縮著肩埋著頭,老老實實地任由一雙修長的手隔著毛巾在他腦袋頂上撥弄,直到發(fā)絲間的水汽被全部吸干。 明亮的浴室燈光被帕子遮擋住八成,只有隱隱的亮光透過纖維交織的縫隙灑在鄭海川臉上。 讓他想起了夏日里躲在鋼筋鐵架下休憩的舒適斑駁。 說起來,律醫(yī)生的屋子簡直比白天那姑娘家里都還干凈哩!鄭海川記得剛才自己在客廳里,就一點雜物都沒瞧見,連這衛(wèi)生間里的瓶瓶罐罐都擺放得非常整齊,甚至還按照高低大小排了序,看上去令人心里覺得非常舒坦。 鄭海川覺得律醫(yī)生就是個體面人。 現(xiàn)在體面人還在給他擦頭發(fā),嘿!他這是上輩子積什么德了?! 腦子里東想西想的,鄭海川想著想著就露出傻笑來。 同時他鼻子里也嗅到了非常淡的,卻一直存在于周圍的冷冽香氣。 像老家山邊剛化的泉水,又像是入冬前落下的松針。 干凈,又好聞。 鄭海川眼睛被毛巾擋住了看不到,嗅覺愈發(fā)靈敏。他腦子不過事兒,現(xiàn)在下意識想知道這味道來自那里,鼻頭便聳聳動動,脖子伸長,身體也跟著腦子所想往氣味散發(fā)的地方移動探去。 咚。 直到腦門撞到了一處硬邦邦的地方。 “誒?” 祁聿本來心里對鄭海川有一丟丟愧疚的。畢竟害人家白忙活了這么半天。 所以剛才鄭海川沒接手擦頭發(fā)的時候,他也就順勢幫了一把,自己上了手。 對于凡事不想沾身的祁聿而言,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做過這種無意義把時間耗費在別人身上的事了。他揉擦著鄭海川的寸頭,手中的動作是比自己擦頭發(fā)還要多上幾分的耐心。 只不過祁聿沒想到,鄭海川回報自己的——竟然是挺著腦袋朝他撞了上來。 “嘶——你屬狗的嗎?” 祁聿摘下眼鏡,捂著被撞疼的鼻梁氣不打一處來,“亂動什么?” 鄭海川忙將頭頂?shù)拿磙兜讲弊由?,有些不好意思地撓頭道歉,“哎喲沒看著,對不住啊……” 眼睛重新見了光,鄭海川抬頭就對上了一張俊逸英挺的臉。 “律……醫(yī)生。” 沒了金絲眼鏡的遮擋,那雙狹長的眼眸顯得更加銳氣逼人,然而卻因為剛才那一撞,多了一層生動的波紋。 此刻兩個人面對面,相隔近到彼此都能看到對方眼中去。鄭海川一句話卡成了兩截說出口,因為在中間停頓的間隙,他正在心里發(fā)出由衷的感嘆。 律醫(yī)生,長得可真俊啊! 比那電視上的明星,都還要好看哩! 只不過這點感慨眨眼間就被鄭海川拋在了腦后,他心里還惦記著剛才聞到的味道:“對了,你抹的啥香皂啊?還挺好聞!” 鄭海川沒啥講究,他只是想起來家里洗澡用的香皂快用完了,正好可以試試律醫(yī)生這種。聞起來渾身都舒坦了不少,肯定干活也更有勁! “……” 祁聿抬起手,將湊到眼前東嗅西聞的大臉用手掌給推遠了,“我家里沒有香皂?!?/br> 他再度思考起面前這人是不是對他有意思的事。 不是祁聿自戀。 鄭海川這一舉一動,比國外那些追求他的外國佬都還直白。仿佛只要祁聿說家里有肥皂,下一句就是邀請他撿一撿了。 “也對!律醫(yī)生你家里這么高檔,肯定都不用香皂的?!?/br> 鄭海川卻不知道他尊敬的律醫(yī)生此刻在猜測著什么鬼玩意兒。他只憨憨地撓了撓頭,便又回到了淋浴間,撅起屁股查看剛才摔落在地的噴頭。 “律醫(yī)生,水來了,管道其他的我也檢查過了沒問題啦?!编嵑4▽⒒⒅匦掳惭b好,又讓祁聿打開閘門調(diào)試了一遍。 “不過剛剛那突然來的一下,這花灑出水口有點歪了……”鄭海川覺得是自己沒注意拿穩(wěn)才造成的,特別抱歉,“您著急洗的話就將就一下,不著急的話我現(xiàn)在回店里給您換個新的,還能自動調(diào)節(jié)三擋的那種!” 祁聿雖然嘴毒,但并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不用?!彼麚u搖頭說,“今天麻煩你了。” 可祁聿越這樣不在意,鄭海川越心里過意不去:“用的用的!” 他說著就往客廳走,嘴里絮絮道,“哪有我來維修還把您家東西弄壞的道理?您等著,我們店就在對面。就半個小時,我立馬就能給您捎過來!” 第22章 我朋友 對于鄭海川這種一根筋走到底的性子,祁聿勸也勸不過來。 況且祁聿也不是那么熱心腸的人。他說過的話別人如果不聽,他也懶得再說第二次。 于是鄭海川就這么拎上工服和包包跑出了祁聿家,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人做賊被發(fā)現(xiàn)了,動作快得仿佛在溜之大吉。 祁聿一直都挺難理解鄭海川的腦回路的。 他無語地注視著那壯實憨厚的背影小跑著進了電梯,最終還是闔上自家房門,去解決自己當下亟需解決的問題—— 洗澡。 立刻,馬上,從頭到腳,他要洗個干干凈凈! 男人洗澡一向很快。 祁聿算是比較講究的男人了,洗個澡加沖好頭發(fā),也只用了十來分鐘。 他重新?lián)Q了一身干凈寬松的家居服,走到廚房旁將空了的熱水壺再度接滿,按下燒水鍵。 墻上的掛鐘顯示已經(jīng)快八點了,祁聿此刻也有了遲來的餓意。 方便面打開蓋備用,烤箱預熱,祁聿先將早已解凍好了的小黃魚用錫紙包起來,放進智能烤箱里。今天他只吃了一頓飯,此時肚子空空,干脆又給自己多加了份小面配料——他從冰箱里拿出一個雞蛋,不粘鍋熱油下鍋煎。 滋啦啦。 黃白的蛋液在鍋里逐漸凝固成型,祁聿盯著油濺作響的煎蛋邊緣,忽然有些走神。 那憨子……真還要給他拿東西過來? 如果是成子俊說這種話,祁聿想都不用想,直接可以關門反鎖上床睡覺。那小子嘴里跑火車的話太多,誰信誰蠢。但這話是從鄭海川口里說出來的,祁聿雖然不想承認,但他已經(jīng)下意識將其劃歸為一種保證。 那農(nóng)民工其他本事沒有。 但嘴里說出的話,很奇怪,卻總是讓人容易相信。 鍋里的雞蛋已經(jīng)煎得半焦,是祁聿最喜歡的口感。祁聿用鍋鏟將其撈起,放在方便面面餅之上。 明明晚飯的準備工作已經(jīng)完成,只等水燒開泡面就行了,但祁聿掃視了一眼整潔空蕩的灶臺,鬼使神差地,又一次打開冰箱拿出了一顆雞蛋。 “兄弟們,事情就是這樣?!?/br> “所以最近大川都不給大家播工地日常啦。會多拍點兒做菜視頻,還有就是出工搞維修的一些分享,大家感興趣的可以看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