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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糊口在線閱讀 - 糊口 第72節(jié)

糊口 第72節(jié)

    鄭海川其實并不介意坦誠他和律醫(yī)生的關系。他之前一直不覺得男的和男的與男女之間有什么區(qū)別,不都是談戀愛嗎?可那天聽了呂老師的故事,他又有些擔心。

    鄭海川倒不是怕自己被旁人閑言碎語,但他不想讓祁聿被人胡亂編造一些難聽的話。上回在直播間他看到那些不認識的人那樣誤解律醫(yī)生他都很生氣,如果是他們認識的人,律醫(yī)生會很難過的吧?

    鄭海川這么想,對著紅姐就沒有立刻坦白出聲。

    但就在這時,他身后忽然湊上了一個熱源,腰間也多了一只手攀上來。

    “堵在門口說什么呢?”

    男人的聲音隨性清冷,鉆進鄭海川耳朵里卻很熱。

    鄭海川立馬把心里的猶疑拋在了腦后,高高興興地扭頭喊人:“律醫(yī)生,你下班啦!”

    祁聿本來也噙著笑的,但這抹笑在越過鄭海川的肩頭看到里面站到的人時,就立刻拉了下來。

    嘖,晦氣。祁老頭為什么在這里?

    “長那么大,人都不會喊了?”

    兩個人無聲地對視了一會兒,祁廣志忍不住先開口了。

    “呵?!逼铐怖浜咭宦暎⒉汇に?,卻也不想搭理。他只推著鄭海川往里走,“回家了。今晚吃什么?”完全視若無睹一旁站著的那個和他容貌有幾分相似的老頭。

    “???哦,吃冬瓜。冰箱里還有好多rou,我打算再搞個紅燒牛排骨?!?/br>
    “那牛排是拿來煎的,誰讓你當仔排來宰?”

    “嘿嘿,我沒平底鍋嘛,怕煎糊,那么貴的東西不要浪費了?!?/br>
    “不會浪費?!?/br>
    祁廣志目視著許久沒見的兒子和自己擦肩而過,和別人說話親密,和自己卻好像是陌生人。他胸口感覺堵得慌,想把兒子叫住好好說道兩句,可脫口而出的話卻口是心非。

    “死衰仔!書讀進狗肚子里了!我系你老豆,唔系你仇家!”

    祁聿此時已經(jīng)跨了幾層臺階,踏上了一樓。聞言猛地轉(zhuǎn)過身,一雙狹長的眼眸瞪向祁廣志,眼里和語氣中都只有憎惡:“你害了我阿媽,還不是仇家?!”

    說完他直接一手抓著鄭海川一手抱起小禾苗跨步上樓,不留給祁廣志半點爭扯的機會。

    樓下,紅姐看老鄰居頹敗的樣子,很想說一句風涼話——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但看著本該享清福的祁廣志如今孤家寡人,她嘆了口氣,還是安慰了一句,“志哥啊,你也知道……聿仔和他阿媽好。這幾年,他一直沒完全走出來?!?/br>
    “他就是怪我……”不到六十的男人短短幾年蒼老得像古稀之人,“他怪我沒照顧好阿鳳,沒救下阿鳳……”

    紅姐也知道他們一家子的事,這時也沒法客觀地說誰對誰錯。她只知道祁廣志當年確實辜負了阿鳳母子倆挺多,只好道,“逝者不可追。更何況村里這破路況,當時你也盡力了……”

    祁廣志搖搖頭,不欲多說。他掏出一盒煙,給紅姐遞了一根,自己也叼了一根,點燃長長地吸了一口,便繼續(xù)垂著眼沉默地一層層查表收租了。

    而在樓上,剛進家門的鄭海川忍不住心里的好奇,拉著祁聿問:“齊叔……是你爹?!”

    所以不是齊叔,是祁叔?!

    “……你終于發(fā)現(xiàn)了?!?/br>
    祁聿滿臉無語。剛才在樓下撞見老頭的煩躁,眨眼間就被自家的憨子給逗沒了。

    第97章 動不了

    祁聿上樓沒有回自己家,而是跟著鄭海川進到鄭家出租屋里。最近他只要不是夜班,都會到鄭海川這里吃飯。

    這些年在外,祁聿對于食物的要求只有干凈健康,并不期待進食這件事能帶給自己多少愉悅感??僧敵赃^鄭海川做的飯之后,祁聿才發(fā)現(xiàn),他并不是不期待。

    他只是在母親離去之后,沒有再遇到過能給予他家的味道的那個人。

    現(xiàn)在遇上了,他也就愛上了這樣的日常。

    “所以阿姨、阿姨她……”

    小廚房里,鄭海川一邊準備晚飯,一邊聽祁聿給他簡短地介紹了為什么他們父子倆現(xiàn)在見面仿若仇人的原因。

    聽完之后,鄭海川心里難受得緊,案板上的菜都切不下去了,放下刀巴巴地看向祁聿。

    “這么看著我干嘛?”祁聿神色沒什么變化,只伸手薅了一把青年刺刺的頭發(fā),“都過去好多年了,”他語氣平淡,“沒了老頭折騰,我媽在天上過得應該也挺開心的。”

    “可是……”

    鄭海川悶悶地抓住他的手,想說些什么,可最后只憋了一句,“可是你不會開心啊?!?/br>
    遇到這種事,律醫(yī)生一定很難過的吧?

    鄭海川不知道當時得知母親離世的祁聿是怎么捱過最難熬的那段時日的。他娘走得早,但鄭海川現(xiàn)在還能回憶起小時候看著鄰家小朋友有mama照顧念叨時自己的羨慕和委屈。

    “阿姨肯定一直惦記著你?!编嵑4ú粫参咳?,只能努力用自己想得到的方式讓戀人好受點。他在圍裙上擦干了自己的手,張開手臂抱了抱面前的男人。

    他記得小禾苗每次掉金豆子的時候,自己只要抱一抱,小侄子就不哭了。鄭海川也想借由此告訴祁聿,不要難受,他還在。

    這個擁抱一觸及分,可鮮少觸碰溫暖的人卻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給燙疼了。

    祁聿愣了一下,下意識抬起胳膊按住了青年的背脊,將人深深地往自己的懷里按。

    “嗯。”祁聿下巴磕在鄭海川的肩上,“她很愛我。”

    這個懷抱沒有什么欲念,只充斥著令人心軟的無聲。隔了好一會兒,直到鐵鍋里燉的排骨都已經(jīng)開始咕嘟咕嘟收汁了,鄭海川才掙脫去鏟鍋,另一只手還分心笨拙地拍了拍祁聿的背,“所以你也要好好的,阿姨在天上才會更高興?!?/br>
    “你知道……”祁聿走到鄭海川身后,貼靠著人,繼續(xù)說話。

    “你知道我阿媽去世之前,最期待什么嗎?”

    “什、什么?”

    祁聿輕笑一聲,低頭在面前認真炒菜的青年頸后輕咬了一口,幽幽道,“期待我?guī)€兒媳婦回家?!?/br>
    現(xiàn)在,也算是如愿了。

    *

    因為屢次干擾大廚做飯,鄭海川硬著頭皮將祁聿推遠了一點,站在廚房門口。

    隔著他起碼三米遠。

    緩過總是撲通跳的心神后,鄭海川終于能繼續(xù)做飯,同時也扯回了剛才被男人帶偏的話題。

    “那你爸……呃,祁叔他現(xiàn)在住哪里?在做什么?”

    自從祁聿的過往之后,鄭海川腦海里一些曾經(jīng)撞見的瑣碎細節(jié)漸漸拼湊出了一個完成的拼圖。

    為什么當初他說要幫祁叔介紹人租隔壁的屋,祁叔不同意;為什么男人剛搬進來時扔在門外的垃圾里,有個裝了祁叔年輕時照片的相框;為什么他第一次給祁聿介紹房東姓‘齊’時,祁聿要反問他是哪個‘齊’;為什么在小禾苗得病后,律醫(yī)生會說‘可憐的人太多了,老天管不過來‘……

    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啊。

    在鄭海川的角度,他其實和房東祁叔接觸得并不多。他以前只感覺房東不愛說話有些兇,但對他們這些租客還是蠻仁慈通融的。

    可當他聽完祁聿的經(jīng)歷,鄭海川卻又改變了看法。他覺得祁叔并不是個合格的爸爸,甚至也不是個合格的丈夫。

    要是換做他,在得知自家愛人生病后,他肯定恨不得天天陪在愛人身邊,哪能還出去瀟灑玩樂呢?就算玩樂一下吧,可卻因為這個忽略了家里的消息,還害得老婆搶救不及時,這簡直……簡直太讓人心寒了。

    不過……呸呸呸!他才不要做這種假設!

    鄭海川側頭看了眼廚房邊挺拔的男人,心想,他的媳婦兒一定健健康康的,長命百歲!

    祁聿本來不想再聊祁老頭的話題,但見鄭海川看過來,也就繼續(xù)說了,“在鵬城當包租公,你還擔心他沒地方住嗎?呵?!?/br>
    “不是,我就想著平時都沒見過他嘛,就每個月收租的時候能碰見……”

    鄭海川問這個問題,其實是因為心里閃過一個念頭——如果律醫(yī)生和他爸爸一直鬧矛盾,律醫(yī)生住的隔壁屋子會不會被祁叔給收回來?如果律醫(yī)生沒地方住了,他這里是不是該騰個地方打地鋪?

    “不是在麻將桌就是在牌桌上吧,”祁聿對于他那個生理意義上的父親早已不抱任何指望,語帶不愉地說,“難道還指望他能做什么正經(jīng)事不成?”

    鄭海川聽出了祁聿語氣中的煩躁,便不再提了。只是腦中忽然晃過當初租這房子時工友大哥隨口提過的話……那大哥說,房東好像平時在開什么網(wǎng)約車。

    鄭海川覺得可能是自己聽錯了。

    都可以每個月收那么多房租了,怎么還會想不開去費力跑出租呢?

    鐵鍋里的排骨已經(jīng)收好汁了,鄭海川拿碗盆盛出來,又趕緊洗了鍋將切好的冬瓜倒進去炒素菜。祁聿乘機又湊了上去,幫他們家的大廚從櫥柜里拿碗遞筷。

    兩個人一搭一檔,配合得倒很是默契。

    說實話,入夏的天氣待在沒有空調(diào)的廚房做菜,除了悶熱并不會有其他的舒適體感可言。更何況是鄭家出租屋這種老舊狹窄的小廚房,兩個人擠在一起只能增加空氣中的熱度。

    但對于陷入戀愛中的情侶而言,此時就算是毛孔中淌出的汗,都能成為催化互動的另類甜蜜。

    兩個大人就這么在廚房里黏黏糊糊地準備晚餐,被他們安置在外間客廳玩的鄭嘉禾此時卻犯了點難。

    最近綠叔叔常常來他們家吃飯,也給他帶了好多新鮮好玩的玩具來。像他現(xiàn)在手上玩的這個飛天陀螺球,只要把小陀螺卡在底座上,然后用力一按,小陀螺就能“嗖”地一下彈射出去,在地上轉(zhuǎn)出特別酷炫好看的圈兒!

    鄭嘉禾今天的作業(yè)都完成了,被鄭海川允許玩一會兒玩具。

    他正美滋滋地打算今天轉(zhuǎn)個超級時間久的大圈圈呢——上回他在紅姨那里畫畫,偶然瞧見街對面有兩個放了學的小男孩也在玩這個,他們轉(zhuǎn)了好多花樣,可厲害了。

    鄭嘉禾偷偷記下來了他們的手法,打算今天試試。

    可也不知道是哪里沒記對,他按下發(fā)射按鈕之后,小陀螺不僅沒有打出漂亮的旋兒來,反而咕咚一下滾進了沙發(fā)底下去了!

    他趴在地上往里瞅了半天,終于在最里面的角落看見了他的小陀螺。

    鄭嘉禾有些發(fā)愁,他胳膊太短了,夠不到。

    他爬起身想要找幺爸幫他取,可走到廚房外面,他瞧見里面自家幺爸和綠叔叔一直貼在一塊兒說話,他又怯怯地縮回了腳步。

    唔,幺爸忙,綠叔叔也忙,他還是靠自己吧!

    鄭嘉禾這么想著,干脆自己趴在了地板上,伸出自己的小胳膊努力試圖去夠沙發(fā)角落里的小玩具??赡苁亲罱缘煤猛娴煤?,鄭嘉禾總是會忘記自己的右手其實還有問題,偶爾會隱隱地疼。

    他只是下意識用自己最習慣的那只手去找東西,他努力把胳膊往前伸,摸呀摸,摸呀摸,終于,指尖摸到了小陀螺的尖。

    鄭嘉禾高興地眼睛都亮了,他覺得靠自己就能把東西拿出來了!

    只要再往里夠一點點!

    這么想著,鄭嘉禾憋了一口氣在胳膊上,使勁往前一伸。

    咔噠。

    隨著小陀螺被指尖戳撞在地板上,鄭嘉禾感覺自己好像隱隱聽到了身體里也發(fā)出了一聲響。

    他沒有在意,只想趕緊把陀螺拿出來。可下一秒,鄭嘉禾臉上志在必得的小得意就變成了驚慌——他、他的手指頭,怎么動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