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養(yǎng)家糊口（完）

    等到這一年最末的尾巴，臨近元旦時，這份禮物終于準(zhǔn)備好了。

    寬敞的商鋪被杉木的隔板隔出了兩間，中間留著一扇可以往來的門。其中一間里擺放著最新款的半自動縫紉機(jī)，角落里立著數(shù)個人臺和模特，還有一根由墻面伸出的長長衣桿，上面掛了整整一排漂亮的成衣和裙褲。

    而另一間則還空著。

    空置的門面前臺用玻璃隔出了一塊售賣的區(qū)域，四周的墻面則被粉刷成了亮堂又吸睛的明黃色。

    這個顏色來自于鄭海川本人的建議，說是這種顏色看起來既會讓人覺得食物新鮮，又能引起人的食欲。

    只不過他是隨口說給紅姐當(dāng)閑聊的，沒想到卻被紅姐直接應(yīng)用了過來。

    而這間鋪?zhàn)拥暮髲N全部做了重新翻修，由桂老板指導(dǎo)，搭建起了一片適合多人放開手施展的超大廚灶，足夠一個高大健壯的男廚子在里面施展身手。

    鋪面里還剩下還有許多東西沒有布置——只等著店老板親自接手了，再慢慢憑心意安排。

    跨年這一天，鄭海川也將三樓的新家收拾好了。

    一切的裝修和布置都已經(jīng)到位，雖說依舊是住在這里面，但鄭海川心里還是愿意稱之為“新家”。

    嶄新的，他和律醫(yī)生，還有小禾苗一塊兒入住的新家。

    十二月三十一日的這天白天，鄭海川和調(diào)休的祁聿一塊兒將公寓里雜七雜八的日用品往新家里搬。

    兩個人從朝陽初升搬到黃昏日落，總算是全部在新家里布置妥當(dāng)了。

    祁聿前期的硬裝沒有插手，軟裝和家居倒是參與了很多布置。他和鄭海川一起，一點(diǎn)點(diǎn)的，將這個充滿歲月的屋子重新布置成屬于他們的全新模樣。

    踏上三樓的樓梯平臺，眼前曾經(jīng)的兩扇門只剩下一扇。另一扇化作了白墻，融進(jìn)了房屋本身之中。

    打開防盜門，鄭海川叉著腰看著跟原來比擴(kuò)大了一倍的房子，心里充滿了一種說不上來的鼓脹。

    以前他出租屋里睡覺的地方，變成了小侄兒的兒童房，原本他那里狹長的廚房則和祁聿的陽臺連成了一塊兒，空間足夠他炒十個大菜。兩個人住的臥室也朝客廳外擴(kuò)了一圈，臥室中單獨(dú)加裝了一個衛(wèi)生間，夠兩個成年人一起使用。

    有變的，也有不變的。

    客廳和臥室連接門廊，那里原本就有一根頂?shù)教旎ò宓拈T柱。門柱從底往上有一條直直延伸到頂部的身高尺，早已經(jīng)褪色，上面卻仍能看見許多年前曾有小孩在上面劃出的身高痕跡。

    “這是我阿媽給我劃的。”

    祁聿也沒想到鄭海川還把這貼紙留著，走上前摸了摸。

    “我猜也是?！班嵑４ㄟ珠_嘴，給祁聿指出他手指下痕跡更新的一條，”這條是我給小禾苗劃的?！?/br>
    兩代人，相隔數(shù)十年時光，小小的身影重疊在了一起。

    而如今，其中一個小孩已經(jīng)安穩(wěn)地長大，成為了這座房屋新的當(dāng)家人。另一個小孩則在經(jīng)歷過傷害之后，重新被愛和溫暖撫育成天真快樂的模樣。

    鄭嘉禾在幺爸幺爹的首肯下已經(jīng)先一步撲進(jìn)屬于自己單獨(dú)的兒童房里撒歡了，祁聿則擁著鄭海川站在門廊，靜靜地感受心中不斷涌上的滿足與寧靜。

    “今晚就住這里？”

    “嗯。”

    “廚房還沒開火，要不下樓買點(diǎn)吃的回來？”

    “好?！?/br>
    “那還有沒有要買的，一起了？”

    “沒了。不過有個地方，想帶你先去看看。”

    “哪里？”

    “你先閉上眼?！?/br>
    鄭海川依言閉上了眼。

    原本在兒童房里玩耍的鄭嘉禾，此時也偷偷從房里竄出了腦袋，滿臉期冀地望向祁聿。

    祁聿輕輕朝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鄭嘉禾連忙從小背帶褲里抽出一根布條——是他專程從紅姨姨那里要到的——踮起腳想給自家幺爸圍上。

    只不過他太矮了，幺爹竟然不抱他，自己扯過布條給幺爸系上了！

    哼，他以后一定要長得比幺爹還高！

    鄭海川沒想到要去的地方竟然神秘到還要遮住他的眼睛，有些好奇地問，“到底是去哪兒?。俊?/br>
    “跟我們走就是了。”祁聿只說。

    “……我們？”鄭海川心想，還有誰？

    “我我我！”鄭嘉禾連忙牽住幺爸的一只手，興奮地朝前拉。

    鄭海川冷不丁上半身就被拉動了，好在祁聿牽住了他另一只手，穩(wěn)穩(wěn)地將人往外帶。

    三層的樓梯，不多卻也不少。

    鄭海川眼睛完全不能視物，但心里卻半點(diǎn)沒有驚慌。

    他一只手握著他的愛人，另一只手握著他疼愛的小人，一大一小兩只手掌都熱烘烘地，緊緊地攥著他，半點(diǎn)沒松開。

    鄭海川能感覺到自己跨出了老樓的鐵門欄。

    往外走了幾步，往右再拐了五六米，牽著他的兩個人就停下了。

    “解開吧?！?/br>
    這一回，祁聿彎腰將小家伙抱在了手臂上，讓小禾苗親自摘下了自家幺爸蒙著的眼罩。

    明黃卻不刺眼的暖色燈光從鋪面的頂部鋪灑而下，照亮了鄭海川的面龐。

    鄭海川使勁揉了揉眼，終于意識到自己站的地方是哪里。

    這不是……紅姐最近在忙的鋪面么？

    之前鋪面裝修時也打了圍，鄭海川并沒有看見里面的全貌。此時他才注意到這個大店鋪被隔成了兩間小鋪面，紅姐裁衣制衣的物件全都累在了其中一邊。

    而另一邊還空空的……只有前臺的玻璃窗，映射著他懵然的一張臉。

    “幺爸幺爸！”

    憋了好多好多天的鄭嘉禾，終于在剛才得到幺爹的示意——那個秘密他不用藏了。

    于是他立馬從祁聿的胳膊上撲向鄭海川，摟住了自家幺爸的脖子。

    “我偷偷告訴你哦——”

    小小的男孩在夜色與燈光交織的背影中，將嘴湊到了青年的耳朵邊。

    他豎著手，悄悄告訴了幺爸一個屬于他們一家三口的秘密。

    而兩個人的身后，佇立著一個頎長英挺的男人。

    他單手揣兜，鼻梁上架著一幅冰冷的金絲眼鏡，只不過眼鏡下是帶笑的眉眼，正柔和地注視著面前的一大一小。

    三個人的倒影被店鋪的燈光投影到城中村坑坑洼洼的水泥路面上，在光影和時間的流動中，填平了路面的凹陷與坡坎。

    在這樣安靜的注視中，在亮色的燈彩照射下，鄭海川臉上的表情隨著小侄兒的悄悄話而生動地起伏變換著。

    這樣的變換最終定格為復(fù)雜的感動與不可置信，鄭海川張了好幾次嘴，最后只怔怔地抓住祁聿的手。

    “……律醫(yī)生……你…媳婦兒……我…這里……”

    鄭海川想說很多話，卻發(fā)現(xiàn)最近他好像總是被祁聿弄得說不出話。

    “喜歡嗎？”

    祁聿接過了他半天沒說下去的話頭，只撫著手里粗礪的指腹問。

    “喜、喜歡……”

    鄭海川已經(jīng)意識到前段時間男人向自己打探喜好是為了什么?？蓻]有想過，戀人會將將自己隨口的一句變成現(xiàn)實(shí)。

    “可是……”

    “沒有可是。”祁聿把人帶進(jìn)店內(nèi)，從里到外轉(zhuǎn)了一圈，才說，“喜歡就做。不喜歡咱們就把這兒租出去?！?/br>
    “啊？”

    祁聿看著自家憨子呆愣的表情，笑了。

    “這里，我家的。”他揪了揪鄭海川傻里傻氣的臉頰，“我的你不要？”

    “啊……要、要的?！?/br>
    鄭海川心里的沉甸甸就這么被祁聿消弭成輕柔的春風(fēng)。他回握住祁聿的手，說，“那……我試試？”

    “嗯，隨便試。”

    鄭海川曾經(jīng)扛著鋼筋，日復(fù)一日地往返于工地與出租屋之間，只為了謀生糊口，養(yǎng)活自己和家里的小崽子。

    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在這樣的往返中遇見一個人，而這個人替他卸下了肩上的鋼筋，將出租屋變成了他和小禾苗的家，還給予了他從未想過的美好未來。

    鄭海川知道，自己今后依舊會為了糊口而認(rèn)真干活，努力工作。

    但那不再是為了謀生，而是為了生活。

    和心愛的人一起，養(yǎng)家糊口，好好生活。

    【end】

    后記：

    從三月到十月，從春日寫到秋涼，又一篇文打下完結(jié)的句點(diǎn)。

    初打下《糊口》的文名時，只是想寫一個普通人如何在生活的苦難中依舊努力認(rèn)真地扛著風(fēng)雨前行的故事。

    后來添文案時已有了自己的私心，想勾勒出一個憨厚可愛的男mama，想讓一個討人厭的冰山被這樣的人捂熱，重新看到生活的美好。

    于是有了大川，有了律醫(yī)生，有了在城中村生活的老老少少。

    事實(shí)上我在創(chuàng)作這篇文的大部分時間也租住在城中村里，每天穿梭在雜亂的街巷中，與形形色色的人擦肩而過，總會去想他們的生活會是什么樣的。

    大多數(shù)人的臉上會充斥著對生活的麻木，對于錢的渴望，但同樣我也看到了很多柴米油鹽間普通的快樂。

    我想記錄下這種快樂。也想讓閱讀我文字的讀者感受到這種平凡生活中的快樂。

    不扯遠(yuǎn)了，回到這篇文本身。

    本來男mama這個題材能一開始就寫得很帶勁的，結(jié)果竟然到最后才讓大家解饞了一把(笑，我也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