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靈風(fēng)心想他確實(shí)不該回來的。

    算了，分開了就分開了，周宛亭還在繼續(xù)說，今天來咱們家這位確實(shí)蠻不錯的，我看你們也能了得來，之前他也說過不介意你的病

    前面說的那些，阮靈風(fēng)都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敷衍過去得了，可是聽到最后這句，他有點(diǎn)受不了，打斷了周宛亭的喋喋不休：你就這樣把我隱私隨便說出去？

    他徑直往玄關(guān)走，穿鞋，拿上自己本來也沒多少的行李，出門。

    周宛亭還在他身后嚷嚷著什么，但都被他大力關(guān)門隔絕了。他想不明白他回來是做什么的，一開始看到周宛亭很是健朗地給他開門時，他還想著可能真的是騙他回來給他過個生日，即便知道機(jī)率很小，他也還是隱秘地期待著的。

    可是沒有，他媽只是給他安排了莫名其妙的相親對象，甚至在和相親對象吃飯期間，裝模作樣拿個蛋糕出來，說句祝他生日快樂都不曾。

    過什么生日啊，本來也沒人期待他誕生到這個世界吧。

    他坐電梯下樓，找了小區(qū)里的公共長椅暫時坐下，打算立刻改簽一張最近的高鐵票走人。

    很快阮新雨踩著拖鞋凌亂地跑下來了，追到他旁邊。說實(shí)話，阮靈風(fēng)也不想搭理阮新雨，他知道阮新雨應(yīng)該不是故意的，但他此刻心煩意亂。

    阮新雨紅著眼眶跟他道歉：哥，對不起，你和你前男友分手的事我不小心說漏嘴但媽找了個人來我也是沒想到的，她一直跟我說的也是要給你過生日，所以我才幫她騙你回來的，但是我真不知道她找了別人來。

    我給你訂了蛋糕的，放在冰箱里，因?yàn)椴幌牒湍涿畹娜艘黄鸱窒恚胝f等他走了再拿出來。

    阮靈風(fēng)很累了，也不太想計(jì)較：我知道，沒怪你，你先回去吧。

    阮新雨問：那你呢？

    阮靈風(fēng)說：回云城吧，我還有工作的。工作真是萬能借口，總能在這種時刻為他分憂。

    阮新雨吸了吸鼻子：對不起。

    阮靈風(fēng)總是很容易心軟的，他讓meimei靠到了肩上，揉揉她的腦袋：嗯，我接受你的道歉了你在家應(yīng)該也不容易，哥哥自私，讓你一個人承受媽的情緒，哥也想說對不起的。

    根本不是，阮新雨咬住嘴唇，隔了許久才松開，聲音有些顫抖，我知道的，因?yàn)槲沂莂lpha，媽從來都是我想做什么就讓我做什么。

    嗯。

    好不公平啊。

    不是你造成的。阮靈風(fēng)這么說著，心里卻也想，好不公平啊。

    但又有什么關(guān)系，他不是非得聽周宛亭的話，他是自由的。

    -

    阮靈風(fēng)還是回到了云城，回去也沒別的活動，在家處理了一點(diǎn)工作，心情依舊不佳。窗外正是華燈初上的時刻，從他房間的窗望出去，正好對著一戶人家的客廳，隱約能看見那家人正在張羅晚飯。

    看到這樣的場景難免勾起自己舊日回憶，其實(shí)于他而言，也有過這樣一家四口溫馨和樂的過去，在他父親生病之前。雖然他父母觀念都比較保守，尤其是周宛亭偶爾會冒出幾句omega就是不如alpha之類讓他覺得不太舒服的話，但從來也沒短了他什么，也會為他cao心，也是愛他的。

    父親病逝以后就每況愈下。阮靈風(fēng)至今無法忘卻，但也不愿意主動回想，那天飯間，阮新雨給他看網(wǎng)上好笑的段子，他看了便笑。再正常不過的事，周宛亭突然發(fā)瘋一樣過來摔了他的碗，掐住他的脖子──也不知道一個身材嬌小的中年omega哪來那么大力氣，將他掐得幾乎無法呼吸。

    一邊掐他，一邊詛咒他：你還笑什么笑，你怎么還笑得出來，你爸都被你克死了，怎么死的不是你！

    那年他剛上高中。

    當(dāng)然事后周宛亭跟他道歉了，但這種類似的事偶爾就會上演，說了mama不該這樣的周宛亭，下次還是會因?yàn)楦鞣N事情折磨他。

    阮靈風(fēng)覺得他媽多半是因?yàn)檎煞蛉ナ蓝隽诵┚駟栴}，旁敲側(cè)擊說讓她去醫(yī)院看看，只會讓她瘋得更厲害。

    他覺得他能理解，但他無法接受也無法諒解。所以考上大學(xué)以后，阮靈風(fēng)能不回家就不回家，起初也想過讓meimei一個人面對這樣的母親是否有些自私?？删昧酥笏舶l(fā)現(xiàn)了，確實(shí)就如阮新雨所說，因?yàn)槿钚掠晔莂lpha女孩，便從來沒遭受過這樣的對待。

    其實(shí)今天這些，比起以往算不了什么。

    可是今天畢竟是他的生日，不能稍微對他好一點(diǎn)嗎？

    對面的家庭圍坐在一起邊吃飯邊看電視，似乎看到有意思的地方，一家人笑成一團(tuán)。阮靈風(fēng)看了一會兒，把窗簾拉上了，長久以來一直在他身邊待命的孤獨(dú)涌上來裹緊了他，他覺得此刻他很難靠自己戰(zhàn)勝孤獨(dú)。

    拿起手機(jī)翻了翻，微信通訊錄里的人近兩千個，不可謂人脈不廣，但全是各種合作方，連個能聊的都沒有。

    他想起了些什么，在陶執(zhí)的對話框上遲疑了一會兒，還是給他打了個語音電話。

    對方很快接了起來：什么事？

    阮靈風(fēng)說：你不是說要請我吃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