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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的問題讓項戎心中狂顫,當年他也問過那名學生這個問題,那時的他還不理解,為什么學生會給出那樣的答案。 現(xiàn)在他明白了。 項戎正視江策的目光,胸口劇烈起伏。 “如果我不救,就沒人會救了?!?/br> 這是晏清用命救下的小狗,自己怎么能放任不管? 江策啞住了,不知道該說什么。 項戎用蠻力推開眾人,向著火場快跑進去,他的背影在所有人眼中逐漸消失,被火光再次吞滅。 江策隱約知道了為何他會如此執(zhí)迷,可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拿起水槍憤然滅火。 角樓內(nèi)黑煙滾滾,此時的火勢比之前還要猛烈。 項戎早已摸清了角樓的結(jié)構(gòu),只是防火服過于厚實,悶得人像在蒸籠里衰竭。 他輕車熟路,很快便來到了柱子盤旋的墻角。 那些被強壓在大腦深處的記憶,本已落滿了灰塵,卻在這一刻被乍然翻開。 那一年,晏清就昏坐在這里,滿臉黑灰,抱著一個白色帆布袋。 這一刻,熟悉的墻角沒有熟悉的人。 項戎沖到柜子旁,打開柜門,里面果然趴著一只黃色的中華田園犬。 小狗縮在角落,渾身顫抖,似乎對眼前的大火感到驚慌失措。 第一次見到它時,它還是一只剛出生的小狗,現(xiàn)在一晃三年而過,小狗早就長大了。 項戎把它抱在懷里,摸著它的毛發(fā),不斷安撫說:“沒事的,我這就帶你出去?!?/br> 小狗縮在他的懷里,一動也不動,似乎很相信他。 項戎打趣道:“你這個頭長了,膽子倒沒長?!?/br> 濃煙似毒蛇,繞著木質(zhì)房梁蜿蜒盤旋,不時有磚瓦從天而降,噼里啪啦碎在地上。 四周除了驚心的紅,再也沒了其他色彩。 項戎用腳踩滅新生的火苗,用背撞開倒塌的柱子,汗水流過傷口,蟄得渾身都痛。 他咬著牙,硬是沒讓小狗受到一點傷害, 終于,他沖出大火,在即將到達角樓門口時,項戎停下了腳步。 這里雖然沒有火焰,卻是一片焦黑的殘垣,小雨垂落,打滅身上的余火,每一口呼吸都是焦味兒中混著清新。 項戎氣喘吁吁,把小狗放在了地上。 “走吧,你安全了?!?/br> 小狗四肢一落地,飛快地向大門沖去。 項戎看著它的背影,嘴角起了微笑。 風停了,雨變大了。 小狗一路跑到轉(zhuǎn)彎處,在即將出門時,它沒有聽到跟來的腳步聲,便回頭望了一眼。 飛檐斗拱,雕梁畫棟,那名消防員站在原地,與身后不遠處的大火構(gòu)成了印象派的畫作。 小狗沖他“汪汪”兩聲。 項戎笑了笑,說:“快出去吧,外面會有人接應你的。” 小狗搖了搖尾巴,依依不舍地望著他,又叫了兩聲,似乎在表達謝意。 可那名消防員沒有要動身的意思,小狗垂下腦袋,轉(zhuǎn)頭離開了。 這里只剩下了項戎一人。 他摘下面罩,仰起了頭,卸了全身的力氣。 雨滴打在臉上,襲去熱意,他長舒一口氣,感到萬分愜意。 抬頭看天,他想了好多。 “三年了,我們都交往三年了?!?/br> 他慢慢張口,聲音低沉沙啞,語速不緊不慢。 “三年以來,我在消防中隊立功建業(yè),救了不少人呢,你希望我可以在事業(yè)上有所建樹,我做到了,你讓我快樂地活著,我也做到了,我裝得很好,所有人都以為我把你忘了?!?/br> 脫去防火服,風吹得衣領(lǐng)亂動,里面的作訓衫早已濕漉,甚至可以擰出水來。 “但我裝不下去了,現(xiàn)在我要退役了,不用再擔負救人的職責了,記事本上的愿望,我?guī)缀醵紟湍銓崿F(xiàn)了,只可惜最后一條,實在抱歉,我做不到了?!?/br> 他一身輕松,展開雙臂,任由風雨吹打自己,臉上仍有若有若無的笑意。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出警,救這場火也是我最后一個任務,而你是我要救的最后一個人。” 話里始終沒有提到人的姓名,就連飄搖不斷的風雨也不清楚他在同誰講話。 平時出警,手機是不能外帶的,可項戎這次瞞報組織,偷偷帶了出來。 他掏出手機,轉(zhuǎn)身向火場走去。 大火鋪天蓋地,熱浪再次涌來,塵埃四起,混雜致命的黑煙。 踏入樓內(nèi)的瞬間,身后的大門發(fā)生坍塌,轟隆一聲砸斷了唯一的出口, 響聲很大,可項戎連頭都不回。 他打開了錄音軟件,播放了一條三年前的音頻,調(diào)大音量后,又把揚聲器湊到了耳邊。 “海潮聲,淹沒了離別時的黃昏, 只留下不舍的體溫。 星空下,擁抱著快凋零的溫存, 愛只能在回憶里完整?!?/br> 那一晚,cao場上的聯(lián)歡晚會,眾人把晏清圍在中央,安靜地聽他唱這首歌。 項戎笑意溫和,眼前仿佛又出現(xiàn)了那樣的場景。 他隨著美妙的歌聲,也跟著輕輕唱了起來。 “想把你抱進身體里面,不敢讓你看見, 嘴角那顆沒落下的淚。 如果這是最后的一頁,在你離開之前, 能否讓我把故事重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