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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jù)說,上輩子執(zhí)念越深的事情,待到了這一輩子,越容易忘卻,他也算是遵從了,記不得一次次出現(xiàn)在他的夢里與他說話的何人,可是她的期盼與渴望卻一次次出現(xiàn)在他的夢里,逐漸逐漸地滲透到他的心里,改變著他一次一次的抉擇。 不,你不會辜負(fù)你母親的期盼的。 韓昭昭望著他,緩緩地說出來這番話。 話一出口,覺得有點不妥當(dāng),回想藏在盒子里的那封信,表達(dá)的就是他母親的意思,那紙張已經(jīng)有些舊了,他怕是翻過不止幾遍了,甚至拿出來端詳個數(shù)十遍,也有可能。 這話怕不是詐她的? 但后面的話,還是硬著頭皮說出來的,因為她敏銳地感覺到,陳子惠一直在瞧著著他,目光一旦停留在她的身上,就沒有散開過。 我想,若我是一位母親,我一定會遵從孩子的愿望,只要他做的不違背圣人之道,他的人生要如何過,該由他去選擇。 作為一個妻子,我也會做這樣的選擇。我成長的地方也算是半個邊境,匈奴進(jìn)犯邊境,晉陽也難免其亂,每一次父親都要去出征,我也是提心吊膽。見多了生離死別,所求的也是天下太平,同夫君一樣。 這話確實是發(fā)自肺腑的,只有經(jīng)歷過戰(zhàn)亂的人,才會明白其中的苦楚。 是嗎? 陳子惠的語氣里帶了幾分不確定。 是的,我相信我的夫君平定天下。 他的能力,她毋庸置疑,只是戾氣太重,或許是因為身上的怨恨太重,壓在他的脊背上,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事成之后還要連帶著屠戮一干人,其中應(yīng)該就包括了她的家人。 望著自己的枕邊人,在心里,她暗暗地嘆了口氣,不知如今的他作何想法。 明知他大概會奔赴某個結(jié)局,明知她所說的于他而言大概是沒有用處的,可是她還是多說上一句,對他,她是又恨又覺得惋惜。 可是,我希望夫君不要太急躁,不要有太多的戾氣,我想的是和這一字。 腦海中又記起當(dāng)年秦縣丞教她識字的情景,秦縣丞不是一個大眾意義上的好人,被自己的過去與他人裹挾,在中原與匈奴這兩國之間掙扎,可是,他教給她的東西,是沒有錯的 。 戰(zhàn)事關(guān)系諸多人的生死,不可不謹(jǐn)慎。 她的話篤定,讓陳子惠想起了多年之前,也有一個人,是這般告誡過他,可是在他逝世之后,他徹底被仇恨蒙蔽,違背了她的囑托,如烈火一樣,炙烤北境的土地,揮師北向,收復(fù)失地,可得之易,失之更易。 駕崩后幾十年,失了他的掌控,失了士兵的庇護(hù),在匈奴人積壓的怨恨之下,又起了動亂,這一片土地又歸入他們的囊中。 當(dāng)年,她扶持他,說他能安定天下,最后也不過是這般結(jié)果,辛辛苦苦,勞民傷財折騰了一場,卻是一場空。 是,我明白。 他點了點頭,手撫過她肩膀上已經(jīng)被揉皺了的紗衣,紗衣下是肌膚guntang的溫度,肩頭處還存著他的口勿痕。 看向躺在床上的她,薄汗沾濕她的紗衣,更添嬌.媚,情難自抑,俯身口勿上去。 她的手搭在了他的肩頭上,手攥了一下他的衣服,是不情愿的模樣,驀地,他的手松開,方才已經(jīng)經(jīng)過一遭了,再來一遭,怕她也是遭受不住了。 那好,睡吧,時候也不早了。 又為她理了理紗衣,褶皺也稍微平整了一些。 陳子惠將她攬入懷中,不多時便睡熟了。 而這一晚上,韓昭昭硬是在熬著,他的頭埋在她的肩頭,眼睛閉上,睫毛垂下,遮成一片陰翳,安睡的時候平靜非常,又十分乖巧,不會做出一點兒違拗她,與她為敵的事情來。 或許也只有在這時,睡熟了,一切放空,沒有仇恨,沒有這些恩恩怨怨,他也算得上是一位如意郎君。 韓昭昭伸手,輕輕碰到他的面頰,他沒有一點動作,呼吸仍是睡熟了時的那般平穩(wěn)。 經(jīng)過這一天的磋磨,他實在是太累了,甫一放松下來,貼上枕頭,人就睡熟了。 脖頸露在外面,沒有一絲防備,而腰間的佩劍已經(jīng)解下,掛在床側(cè)的架子上。 他對她當(dāng)真是信任啊,他本是一個心機(jī)縝密的人,到了她身邊,竟是這般。 韓昭昭暗暗地感慨了一句,心里有了幾分猶豫,他與她所想的,真的是一般模樣嗎。 表面上看來,他對她真的是很好的,可實際上袖中暗藏刀劍。 如他對她的父親,一路上,她問過他好幾遍她父親的下落,他的言語里可見的是敷衍,問他,他說的全是她的父親雖然在中山郡,但是與她又不處在個地方,過幾天又要回到京城,事務(wù)繁忙至極,抽不出空來見她。 可當(dāng)她背著陳子惠,派人暗暗去打聽父親的下落,得到的結(jié)果是父親在盧奴縣的郊外,距離她并不算遠(yuǎn),陳子惠只不過是故意阻撓,不讓她見到她的父親罷了。 此時,對他的恨意占了上風(fēng)。 輕輕撥開她攬在自己月要間的手,翻了個身。 他依舊是熟睡,連動都沒有動。 又等了一會兒,韓昭昭才緩緩起身,陳子惠熟睡如常。 她躡手躡腳地拉開帷幕,到了外邊,拿起這衣衫,解下鑰匙,換上了另一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