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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昭昭的目光由戲臺上收回,落在身邊人灑了半邊陽光的臉頰上,柔和的陽光勾勒出他臉頰的輪廓,有棱有角, 如孤山之上、懸崖之畔高聳入云的青松。 看了片刻,她說道:夫君所想與我很是相似,你我同沒有看過這出戲。 手拽了拽衣角,顯出她心里的猶豫來,她想知道結(jié)果,又怕知道結(jié)果。 或許是緣分, 這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玄妙。 陳子惠捉過她的手來,輕輕地?fù)徇^手上的口勿痕, 一片的雪白當(dāng)中幾點淡紅。 你相信前世之說嗎? 聲音幽幽地響起, 陽光之下, 他的眼睛明媚動人。 韓昭昭聽了, 認(rèn)真地瞧了他一眼, 笑道:或許是有的吧,常有人到佛前去祈求前世與今生。 前朝的開國皇帝閆耀靈便是拜求來世的人之一,是著名的,也是折騰得十分厲害的,幾乎是舉傾國之力,來求妻子與自己的來生。 韓昭昭的目光停駐在了戲臺上片刻,她亦是瞧出來了,這戲劇大致脫胎于前朝開國皇帝的舊事,敢以此為原型編戲曲的人膽子不小,而那段戲曲也頗有戲劇性,惹人回味。 閆耀靈出身底層,是靠著軍功,一步步地攀爬上去的,可惜他的妻子卻在他登上皇位之前去世,從前,他是不信佛,不信道,不信什么前世今生的輪回之說的。 可是,在他的妻子去世之后,一切都變了,他去佛前祈禱,在京城大興工程,沿著山崖開鑿佛像,洛陽城外的山林里,有不少蒙了塵土的佛像,便是在那時建造的,人的面部表情刻劃精細(xì),栩栩如生。 帶人深入北境,屠殺了匈奴,洗盡了手上的血痕,又跪倒在佛前,虔誠地祈求。 有啊。 陳子惠聽到她的話,與她想到的卻是同一個人。 不知我的前世,是否拜倒在佛前,祈求過來生。應(yīng)當(dāng)是有過的吧,不然,我又是如何與夫人相遇的。 可能是緣分。 韓昭昭望著戲臺,戲曲將近落幕,女主與男子在月夜下相擁。 女子的手撫上男子的面頰,男主的手反過來握住女子的手,望著她,目光真摯而虔誠:生生世世,永不相負(fù)。 韓昭昭的耳畔響起熟悉的聲音:或許就是緣分,讓你我相遇,不知我的前世,是否在佛前虔誠地跪拜過幾天幾夜,為求來生再與你相遇。 陳子惠雖是這么說著,可是他的心里知道,前世的他,這樣的事情是做過的,而且次數(shù)并不少,幾天幾夜都是常事。 臣民匍匐在帝王的寶座下,匈奴拜倒在他的身.下,而年輕的帝王跪在巍峨的佛的金像前,一點青燈映著他的愁容,不過二十幾歲的年紀(jì),鬢角間已經(jīng)有了星星點點的白發(fā)。 不惜一切代價,他也要求得來世她與自己的緣分。 你與我,這輩子注定糾葛。 他拂過韓昭昭的衣袖,對她如是說道。 她很少見到他如此篤定又如此強(qiáng)勢的一面。 他把她擁在懷里,不再松手。 舞臺上,一曲終了,掌聲如雷鳴,不少在酒樓里用餐的客人紛紛掏出銀錢打賞唱戲的伶人,伶人拜謝。 望著這一情景,韓昭昭的心情有幾分復(fù)雜,這一場戲太觸動她了,以至于讓她有了幾分不真實之感。 敢用發(fā)生在前朝開國皇帝為核心,再加以改編,不得不讓她懷疑此人的意圖,雖然,看客大概是看不出來的,可是逐漸地滲透,也是可怕的,不知這出自誰的籌謀。 韓昭昭望了周遭一圈,未發(fā)現(xiàn)什么可疑的人,自家?guī)淼氖绦l(wèi)皆著便衣,坐在附近不遠(yuǎn)的一桌上用飯。 于是,她拿了一塊銀子過去,這銀子是用于打賞的。 她并未與那些人去爭,待到他們一串串的銅錢送出去之后,人散了一大半之后,她才過去。 手掌攤開,一塊銀子赫然出現(xiàn)在手心,是那個扮演小旦的女子來接過這塊銀子的,接過后,便拜謝這位夫人。 中山郡比不得京城的繁華,在這樣的酒樓里,也少有出手如此大方的人,初見這銀子,扮演小旦的女子還有幾分驚詫。 韓昭昭看她的模樣,年紀(jì)也不大,便開口喚道:姑娘是哪里的人,聽你說話,不似中山郡的人。 雖然在中山郡呆的時間不長,但她已經(jīng)大致能夠辨別出這里人說話的語調(diào)。 夫人,奴是姑蘇人。 唱戲時,她努力用著京城的腔調(diào)唱出來、說出來大家都懂的話,可是私下里,同韓昭昭說話時,不可避免地帶了些許吳儂軟語的腔調(diào)。 韓昭昭感慨了一句:姑蘇是古來的楚地,我還未到過江南一帶,也不知你的故鄉(xiāng)是個什么模樣。 小橋、流水、垂柳、煙雨、人家。有句詩啊,說的便是奴的故鄉(xiāng),君到姑蘇見,人家盡枕河。古宮閑地少,水港小橋多。(1) 小姑娘說著說著,臉上露出笑靨來,有著少女特有的活波靈動。 想來姑蘇城是個很美的地方。你是來到這里沒有多長時間嗎? 來這里沒有多久,戲班子是在姑蘇的,但我們也總會去各地演出,來了中山郡,是因為近日得了貴人的吩咐,聽說是給了一大箱銀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