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蘅沒有出聲，她走上前為雪黛調(diào)整了一下睡姿，又將雪黛懷中抱著的古籍抽出放好，便欲吹燈離去，前往梅衰廂過夜，但才剛一轉(zhuǎn)身，她就被一只手給拉住了。

    “…我們不一起睡嗎？”

    拉住她的人，這般問她。

    第12章 曉夢

    “吵醒你了？”

    聽到雪黛問話后，染蘅沒有正面回答，她輕輕挪開了雪黛抓著她胳膊的手，走到一旁雕著青龍的竹木盥洗臺前，擰開水管接了一盆清水，又從巾架上取下一條繡著蘭花的干凈臉帕，將其浸濕后帶回了榻邊：“雖然你應(yīng)該更習(xí)慣在太乙的夜間活動，但看書看累了就要適當(dāng)休息，洗漱完了便好好睡吧?！?/br>
    “那你呢？”雪黛靠到榻上，接過臉帕擦臉，但雙眼卻一直盯著染蘅不放，仿佛一眨眼染蘅就會消失一般。

    “我去梅衰廂，明晚再換房?！币粋€(gè)盛著鹽水的竹木杯和一根沾著牙粉的齒木刷自盥洗臺朝雪黛飛去，“這房間里的洗漱用具每日都會更換新的，你可以放心使用?！?/br>
    “你不和我一起睡嗎？”雪黛并不關(guān)心洗漱用具的衛(wèi)生問題，早上染蘅教過她如何洗漱，她手上接?xùn)|西的動作雖迅速，卻還是不能理解染蘅為何不和她同榻而眠。

    “不?！比巨繜o心多言，只抬了抬她手中兀然多出的竹漱盆，催雪黛把口中咸水吐出。

    “為什么？我們早上不就睡在一起嗎？”雪黛吐完咸水后歪著腦袋問道。

    “那是因?yàn)槟阍谖遗赃吇诵??！比巨坎幌氤姓J(rèn)雪黛是趴她身上化形的事實(shí)。

    “這不正說明上天是希望我們睡一起的嗎？”雪黛聯(lián)想到了方才從書中學(xué)到的天道一詞，舉一反三道。

    “…歪理?！比巨空谀馽ao作洗漱用具復(fù)歸原位，聽到雪黛話后愣了愣神，險(xiǎn)些失誤令身后的杯盆傾翻。

    “我說的為什么就是歪理？你不也說了我們會成為至交契友乃上天的旨意嗎？”雪黛搬出了早上染蘅教她的契友理論為自己爭辯。

    “……”染蘅無力反駁，扭頭確認(rèn)了眼用具擺放無誤后才鄭重言道，“我們不能一起睡，明白嗎？若只看外表，你我都是女子，但我的內(nèi)里卻與你有著不同。你不光要同我保持距離，還應(yīng)當(dāng)同所有與我眸發(fā)相近的女子都保持距離，因?yàn)槲覀儾⒉幌癖砻嫔夏敲礋o害?！?/br>
    應(yīng)與體軀相異的人謹(jǐn)慎來往乃靈地人人皆知的道理，但染蘅卻不得不特意為雪黛進(jìn)行說明，因?yàn)樗l(fā)現(xiàn)雪黛自始至終都沒有意識到她們不該如此親密，盡管從她們現(xiàn)在的契侶關(guān)系而言，本該如此親密。

    …內(nèi)里不同？

    雪黛上下打量了染蘅一眼，又垂眸環(huán)顧了自己一圈，而后伸出自己左手，沒心沒肺地指道：“…你那里是比我的更大。”

    “……”染蘅順著雪黛的指尖低頭一望，便望到了長在自己身上頗有起伏的兩座山峰。

    “…以后不準(zhǔn)再說這種話?！?/br>
    有種反被調(diào)戲的感覺，警告完后染蘅就欲拂袖離去。

    “——?jiǎng)e走！我不說了不說了！”

    見染蘅想要離開，雪黛心急地朝前撲去，卻不小心絆到了被衾，跌落在了床沿邊——人沒抓到，但手上多出了一條長長的布帶。

    眼見自己穿著的束腰袍裙變成直筒長袍的染蘅，退回了榻邊，伸手悶道：“……還我?！?/br>
    雪黛很是委屈，一把抓住染蘅伸出的手，爬起了身：“…你都不關(guān)心我摔得疼不疼！”

    染蘅無動于衷：“能自己爬起來就說明不嚴(yán)重，快把腰帶還我。”她很累，只想快些歇息。

    “不還！”屢次被拒又遭冷落，雪黛也不禁耍起了小性子，“也不放！”

    說完，還挑釁地晃了兩下緊緊抓著染蘅的那只手。

    “別鬧了，”染蘅突顯頹態(tài)，“我要是想掙開，你兩只手都抓不住我?！?/br>
    “那你掙呀，根本就沒動作嘛！”

    有動作就會傷到你啊…染蘅倍感疲憊，癱坐在雪黛旁邊，揉著額頭嘆道：“…一個(gè)人睡一張大床不更好嗎？”

    “不好，太空了?！甭牫隽巳巨吭捳Z中的妥協(xié)味道，雪黛的態(tài)度也緩和了下來，“一個(gè)人睡覺還冷?！彼帜_冰涼，更喜歡靠著體溫暖和的染蘅。

    “暖爐不是開著嗎？”染蘅瞄了眼的窗邊連著根細(xì)小金屬管道的琺瑯暖爐，“與傳薪營直連的暖爐，火是不會自動熄滅的，你想整天開著都沒問題?！?/br>
    雪黛搖頭：“那也冷。”她又不能抱著暖爐睡覺。

    冷就多蓋幾床，染蘅很想這樣說，但卻知道說了也沒什么用，反倒白白浪費(fèi)了時(shí)間。

    “…行了，先放開我?！卑肷芜^后，染蘅輕輕掙了下自己的手。

    “我不！”雪黛聽后卻抓得更緊，憤然問道，“你怎么老想走？是不想跟我呆一塊嗎？”

    “……不放我怎么洗漱？”染蘅側(cè)首反問，眼中滿是無奈。

    “你肯留下來啦？！”雪黛情緒來得快也去得快，聞言當(dāng)即松手，興奮地朝左撲去。

    染蘅卻在此時(shí)麻溜地站起了身，快步走向盥洗臺：“我睡左邊，你睡右邊，各蓋各的…還有，以后別動不動就撲過來?！?/br>
    “哦…”再次撲了個(gè)空的雪黛嘴噘得老高，雖然應(yīng)了下來，眼珠子卻骨碌碌地直轉(zhuǎn)。

    *

    染蘅每天都會做夢，從她化形成為染蘅那天起，就沒有一天例外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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