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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牌縣令,被迫登基 第89節(jié)

    話是這么說,但他比陳云州還重視節(jié)日。

    陳云州坐上了馬車,前往河水縣的途中發(fā)現(xiàn)柯九手里抱著個匣子,很寶貝的樣子,隨口問了一句:“你拿的是什么?”

    柯九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

    陳云州挑眉:“跟我有關(guān)?說實話。”

    柯九只好打開匣子,里面躺著兩個精美的月餅。

    “鄭先生讓小的帶上,大后天便是中秋節(jié)了,他說中秋節(jié)不能不吃月餅,還說小的粗心,怕小的忘了,就提前讓人準(zhǔn)備了?!?/br>
    陳云州目光落在月餅上許久才道:“知道了,蓋上吧,中秋節(jié)那天,咱們倆一人一個,你陪我過中秋,回頭你如實告訴鄭先生?!?/br>
    “誒?!笨戮艢g歡喜喜地將盒子蓋上。

    可惜這月餅終究還是沒能吃上。

    因為半路上,陳云州就遇到了文玉龍派來接他的衙役。

    “小的見過陳大人?,F(xiàn)在橋州那邊已經(jīng)有災(zāi)民過來了,文大人守在洪河邊,走不開,就讓小的來接大人?!?/br>
    陳云州挑了挑眉:“這么快?這還沒到中秋呀。這樣,直接轉(zhuǎn)道去洪河,跟文大人匯合?!?/br>
    “是,大人。”柯九領(lǐng)了命,指揮隊伍抄近道,不去縣城了,直接去洪河。

    第二天,他們便趕到了洪河邊。

    洪河旁邊的樹蔭下搭了不少帳篷,炊煙裊裊,人聲鼎沸。

    馬車穿過雜亂的人群,總算在前方最大的帳篷外面找到了文玉龍。

    文玉龍一看到車隊,立即撇下衙役迎了上前:“下官文玉龍見過陳大人?!?/br>
    陳云州下車:“文大人不必多禮?,F(xiàn)在來了多少災(zāi)民?”

    文玉龍說:“回大人,目前有一千多名,還陸陸續(xù)續(xù)有災(zāi)民從洪河對面過來,下官派了人在河邊候著?!?/br>
    陳云州點頭:“文大人辛苦了。這么多人聚在洪河邊也不是辦法,安排人登記造冊,然后將人分批送去慶川吧。”

    “好?!豹q豫片刻,文玉龍說,“大人,下官發(fā)現(xiàn)了一個比較奇怪的現(xiàn)象,目前過來的一千多人,基本都是老弱婦孺,青壯年男丁特別少,這不合理?!?/br>
    確實不合理。

    逃荒環(huán)境惡劣,又吃不飽飯,很多老弱婦孺病殘這類身體素質(zhì)比較差的,往往挺不過來,半路就死了,最終逃荒的人肯定是青壯年男丁最多。

    可這次他們接收的卻絕大部分都是老弱婦孺。

    陳云州道:“你安排個人去災(zāi)民中打聽打聽這是什么情況?!?/br>
    不一會兒消息就送回來了。

    文玉龍氣得臉色鐵青:“大人,這都是那吳炎搞的鬼。據(jù)災(zāi)民說,現(xiàn)在橋州凡是十五至四十歲的男子,每天都可去官府領(lǐng)半斤糧食,而且必須本人當(dāng)面去領(lǐng)?!?/br>
    有糧食可發(fā),青壯年男丁當(dāng)然不肯走了。

    而這些沒糧可發(fā)的老弱婦孺,他又派人宣揚說慶川府會接納他們,給他們一口飯吃,然后派人引著他們到河水縣。

    官府這么說,百姓心底還是存疑的。

    但青壯年男丁每日那半斤糧食,自己果腹都困難,自然是養(yǎng)不活一家老小的。最后很多百姓商議,一家拆開成兩隊,青壯年男丁留在橋州領(lǐng)糧,其余的人則前往慶川尋求生路。

    等災(zāi)害過去,一家子再尋求機會團圓。

    “他這是將沒什么用的老弱婦孺甩給我們,讓我們給他養(yǎng)。這個吳炎,當(dāng)初看他還不錯,沒料到竟是這種人?!蔽挠颀垰獾媚パ?,問道,“大人,咱們還要接收這些災(zāi)民嗎?吳炎不義,咱們也可以不仁?!?/br>
    兩地隔著洪河。

    他們可以直接將河上的橋封了,這樣災(zāi)民就過不來了,只能返回橋州,將這個爛攤子重新丟回給吳炎。

    “收,為何不收?吳炎送多少來,咱們就收多少。”陳云州不怒反笑,“我本來還擔(dān)心來太多災(zāi)民,治安會出大問題,如今以老弱婦孺居多,倒是不擔(dān)心這一點了,從這點上來說,吳炎大人倒是對咱們不薄?!?/br>
    文玉龍皺眉:“話是這樣說,可萬一送來的都是老弱婦孺,這如何安排,總不能咱們一直養(yǎng)著他們吧?”

    陳云州輕笑:“當(dāng)然不用。即便是老弱婦孺,能在如此環(huán)境下,走到河水縣,也都是身體比較強壯的。”

    “先讓他們吃上飯,然后安排大夫給他們做個簡單的檢查,按照身體素質(zhì)將人分為幾類,青壯年男丁和身體強壯的婦女,可安排去修路挖礦。余下的,身體最差的那一部分,安置到河水縣中養(yǎng)身體,其余的派人統(tǒng)計一下他們各自的特長,然后送去慶川,鄭先生會安排人接收他們的?!?/br>
    “另外,青壯年男丁帶著家屬的,將他們?nèi)野才旁谝黄?。凡是有家庭的不要拆開,留在河水縣的,必須是孤寡或是孤兒,若有親人照顧的,通通不予留下?!?/br>
    吳炎想的太簡單了。

    人不是動物,只需要有口吃的就行。

    人除了吃喝,還是社會性的動物,有感情的需求。

    而家庭是人類感情最主要的來源,家庭也是維系社會穩(wěn)定的重要紐帶。

    一個青壯年男丁,有妻有子,有父有母,即便遇不平事,被羞辱,他也會有種種顧慮,不敢鋌而走險??扇羰菬o父無母的單身漢,沖動行事的概率將比普通人大很多。

    正所謂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干一票跑了就是。

    而有了家人就意味著有了依靠,有了精神寄托,也有了軟肋。

    所以陳云州不打算拆散這些災(zāi)民的任何家庭,相反,他還要盡可能地促成這些災(zāi)民家庭的團聚,以此維護(hù)社會的穩(wěn)定,避免出現(xiàn)動、亂。

    但也要防止有人利用家中的老人孩子故意留在河水縣。

    河水縣到底比較小,收留太多災(zāi)民,負(fù)擔(dān)太重,若不能得到比較合理的安置,也容易出亂子。

    陳云州擔(dān)心文玉龍心里還有氣,解釋道:“吳炎這是昏招。你別看他現(xiàn)在貌似將老弱婦孺都拋棄了,只留下了青壯年,似乎都是勞動力,非常有用,但留下的男人遠(yuǎn)超女人,別的不提,單是婚嫁就是個大問題,只這一點他就平衡不了,橋州遲早會出亂子。”

    文玉龍既覺痛快又有些擔(dān)憂:“大人,那這會不會波及到我們慶川?”

    尤其是他們河水縣,可是跟橋州緊挨著的。

    陳云州彈了彈登記名冊:“你忘了這個是做什么用的了?初步登記之后,后續(xù)再讓書吏按照縣將災(zāi)民的信息重新梳理一遍,記錄好相關(guān)人等的去向,若有人尋來,讓他們自去尋找家人團聚,老父老母老婆孩子都在咱們這兒,還怕他們胡來不成?”

    可不就是這個理。

    文玉龍一掃先前的陰霾,臉上都掛上了興奮的笑容:“還是大人有遠(yuǎn)見。這些人敢在橋州鬧事,可不敢在咱們慶川胡來?!?/br>
    手里有他們的家人,就等于掌握了他們的軟肋。

    心情大好的文玉龍主動請纓:“大人,今年我們河水縣受災(zāi)比較輕,應(yīng)該有些余糧,可分擔(dān)一部分災(zāi)民?!?/br>
    他的好意陳云州領(lǐng)了:“可以,你挑一部分強壯的,青壯年男丁的家庭留個三分之一,我看北邊南邊都有樹林,就讓他們在這附近開荒,開的地都是他們的,免五年田賦,有了地,他們就可安心在河水縣扎根了?!?/br>
    “以后若是有橋州的人過來鬧事,他們也可做證人,出來勸解對方效果也最好。不過這些人要打散安置,最多幾個家庭安置在一個村落,避免他們抱團滋事?!?/br>
    文玉龍點頭:“大人這點子極好,這樣即便橋州發(fā)生動蕩,對咱們的影響也不大。”

    陳云州覺得文玉龍的擔(dān)憂有些多余。

    百姓是最老實不過的,只要有一口飯吃,餓不死,他們很多人都會逆來順受。

    吳炎那半斤糧食吊著,那些青壯年男丁就很難齊心協(xié)力反抗官府。人心不齊就是一盤散沙,可能會出小的亂子,但應(yīng)該不至于發(fā)生大規(guī)模的動蕩。

    不過等這陣子干旱過去,生存的危機解除,那些留在橋州的男丁恐怕會想方設(shè)法尋找他們的家人。

    到時候才是他們慶川府表演的時候。

    陳云州要讓吳炎見識什么叫做送幾搭一,最后毛都撈不著。

    因為去年已經(jīng)有過一次接收流民的經(jīng)驗,這次又多是老弱婦孺,更為順從,臨時營地中都沒出現(xiàn)什么亂子。

    文玉龍按照陳云州的吩咐,留災(zāi)民吃一頓飯,稍作休息一晚,第二天便將人打散安置,開墾荒地的去開墾土地,要去慶川的就去慶川,總之不能在河邊逗留。

    不過也有些吃飽了飯,惦記著還留在橋州的家人,不愿意離開,就想在洪河邊守著。

    但對這種人,陳云州可不慣著。

    他下令,凡是不愿聽從官府安排的,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全部送回橋州。

    剛開始大家還沒將官府的這道命令太當(dāng)回事,不少人都存著僥幸的心理,想著能拖一天是一天。

    其中一個老婦人全家被安排去慶川,她不肯走,倒在地上打滾,哭鬧著說她兒子還沒來,她要在這等她兒子,死也要見她兒子一面。

    而她的丈夫蹲在一旁,悶頭不吭聲也不勸。

    老婦人自己撒潑還不夠,又拉兒媳和孫子孫女一起,又是下跪,又是哭的,弄得不少跟家人分開的災(zāi)民都偷偷抹眼淚。

    看到這種情況,文玉龍臉都黑了。

    他記得昨晚陳云州語重心長的話,“文大人,亂世當(dāng)用重典,對于營地中一切違反規(guī)定的行為都必須嚴(yán)懲,再重都不為過?!?/br>
    文玉龍狠下心,叫來幾個衙役:“將他們丟到洪河邊,再派人將這一家子全部記下來,畫像也貼在橋邊,以后不許他們再進(jìn)河水縣一步?!?/br>
    幾個人高馬大的衙役抓住這家人,丟回了橋州。他們再想過橋,迎接他們的是鋒利的大刀。

    那老太婆帶著孫子在河的另一邊哭得那個凄慘,開始控訴文玉龍心腸黑,見死不救,要置他們一家于死地,見沒有效果,又開始磕頭求饒,再也不敢了之類的。

    文玉龍可沒忘記這家人先前的撒潑,自是不予理會。

    有了這家人的前車之鑒,其他災(zāi)民都老實了,乖乖聽從官府的安排,很快就疏散了開來。

    走了一批,很快又來一批,源源不斷。

    洪河邊上始終保持著在幾千人的數(shù)量,有時候甚至上萬人,附近的地都被踩平了,樹木也被砍倒,建成了臨時營地,還是不夠住,只能老弱孩子睡帳篷,其他人就在外面湊合一晚上。

    得虧是夏天,晚上氣溫也很高,不用擔(dān)心感冒。

    如此過去十天,慶川府已經(jīng)接收了共計八萬余人,其中七萬多都是老弱婦孺,只有六千多名是青壯年男丁。這時候每天過來人也逐漸減少了,多的時候幾千名,少的時候只有幾百人。

    文玉龍松了口氣:“估計快完了,等人數(shù)降到幾十人,咱們就可以撤了,只留兩個衙役在這守著為后面來的指路即可。”

    十幾天下來,他黑了一圈,人也瘦了很多。

    陳云州比他要好點,但也瘦了一些,畢竟是荒郊野外,哪怕有帳篷晚上也休息不好。

    揉了揉眉心,陳云州說:“現(xiàn)在人少了,在橋上邊建一座鐵門吧,然后貼一張告示,等人少了,三四天放一次人,時間固定即可,沒必要一直安排人守著?!?/br>
    他這也是擔(dān)心橋州的動蕩波及到河水縣。

    因為造橋比較困難,橋州與河水縣相鄰的地段,總共只有三座大橋。

    陳云州命人將另外兩座暫時封了,張貼了相關(guān)的告示,只留了這一座通行,而且還建了大鐵門。

    鐵門建好之后,每日來河水縣的人數(shù)已經(jīng)下降到了幾百。

    截至九月初,逃難到慶川的災(zāi)民總計有九萬余人,比陳云州預(yù)料的要少,這都得歸功于吳炎。

    他這發(fā)半斤糧給青壯年的做法,確實留住了一批青壯年,尤其是家里男丁多的那種,一家子一天能領(lǐng)到兩三斤糧,煮點野菜糊糊,混著一家子也能勉強挨過去。

    九月初八,河水縣總算是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