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多久？易哥，能別走嗎？”

    簽了天心唱片意味著什么，許向陽自然清楚，可他還是想問，抱著一絲渺茫的希望。

    “短時間不會回來了。天心唱片有很好的發(fā)展機會，我想去試試。”

    空氣凝滯，雨聲斑駁。

    許向陽沉默了很久，繼而笑了下，聲音干澀。

    “好。我知道了?！?/br>
    許向陽頓了頓，又道：“外面在下暴雨，一定要今晚走嗎？易哥，今晚能不能收留我一晚？”

    唐易看了看面前濕漉漉的許向陽，將手里的鑰匙遞給對方。

    “那麻煩你之后把鑰匙還給房東太太?！?/br>
    他還是要走。

    “易哥?！?/br>
    許向陽不接，伸手扶住了門框，攔住了唐易的路，問得很幽微。

    “那我們的約定呢，還作不作數(shù)？”

    唐易撇開視線，神情都不曾變過：“我不會陪著你胡鬧了。”

    胡鬧？

    原來在唐易眼里，他這是在胡鬧。

    這樣的話在幾個小時前，他也聽到過，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覺得自己在胡鬧，可明明，他是那么認真。

    許向陽頹然地笑著，目光里流轉(zhuǎn)著無盡的暗光，心里有一團火，也在此刻燎原橫掃一切。

    他伸手抓住唐易的手腕，生平第一次那么用力，連推帶扯，猛地將唐易拽進了屋內(nèi)，死死按在了墻壁上。

    干燥與潮濕，溫熱與冰涼，兩具身體貼得很近很近，體溫交織，氣息糾纏。

    唐易沒有設(shè)防，后背猛地撞在墻上，生疼生疼。

    他的呼吸急促了許多，身體被摁在墻上，唐易伸手想推開壓著自己的許向陽，可對方的力氣卻是壓制性的，他竟沒有辦法掙脫開那雙鉗制自己的手。

    許向陽微微踮腳，目光幽深而曖昧，望著那雙已經(jīng)描摹過無數(shù)次的薄唇，曾經(jīng)小心翼翼掩藏起來的那絲欲望，現(xiàn)在毫不掩飾，他就這么看著唐易。

    “這也算胡鬧嗎？”

    下一秒，對著那雙唇，湊了上去。

    這一系列動作，許向陽甚至沒有仔細思考過，就像是下意識的反應(yīng)，他想通過這樣的方式來證明自己的心。

    然而就在相貼的瞬間，許向陽看到了唐易眼底毫不掩飾的厭惡與冷漠。

    他忽然就停住了動作，全身的力氣都抽光殆盡，哪怕他只要再往前一點點，就可以觸碰到日思夜想的人，他卻不敢再動了。

    就像是被人從頭到腳潑了一盆冷水，他冷靜了下來，理智在提醒著他，他不能也不應(yīng)該那么做。

    許向陽無力地垂下了手，后退一步，放開了唐易。

    “對不起，易哥。是我冒犯了?！?/br>
    唐易深褐色的眼眸落在許向陽身上，是疏離的，是厭惡的，是反感的，是排斥的。

    許向陽聽到唐易疏淡的聲音：“你們……群體都是這樣的嗎？”

    心臟在這刻停了一拍，許向陽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身體正在微微顫抖著，像是墜入冰冷剔骨的無邊汪洋中，他的身體失去了所有溫度。

    唐易漠然地看向窗外，他說：“許向陽，到此為止吧。我對男人沒興趣，也接受不了同性戀。我們試不了?！?/br>
    試不了，這就是答案了。

    他原本想告訴唐易，他做到了，他敢的，他已經(jīng)跟家里出柜了。

    在這一刻，在這個答案面前，似乎也顯得不重要了。

    原來情緒的崩潰，只是在一瞬間，沒有歇斯底里的叫喊，沒有外露的流淚與哽咽，許向陽只是木然地站在原地，然后聽到胸腔的位置，有什么碎裂的聲音。

    樓下似乎有車子的鳴笛聲，司機不耐煩地鳴了好幾次，催促著叫車的人快些下來。

    “許向陽，我要走了。抱歉，以后，我們不要再聯(lián)系了?！?/br>
    許向陽蜷縮著的手指動了動，握緊又松開，如此反復(fù)。

    他想要留住唐易，卻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么，這一切都好像是徒勞，他沒有辦法了。

    他只能拽著唐易的衣袖，到最后只能聲音喑啞地喊著唐易：“易哥……”

    “我說的還不夠清楚嗎？”唐易的聲音高了幾度，神情閃過一絲痛苦，“夠了嗎？”

    他再次把那張曖昧的照片擺在許向陽面前，目光冰冷。

    “相似的長相，天差地別的處境，他擁有的比我多，許向陽，你應(yīng)該像上次那樣學乖一點，去找唐榛，而不是找我?！?/br>
    那張照片從唐易指尖飄落，最后靜靜地躺在地上，照片上的曖昧情愫就像是唐榛唇角綻出的一抹笑，發(fā)出無聲嘲諷。

    “你的感情我回應(yīng)不了，許向陽，你想找誰都行，但那個人，永遠都不會是我?！?/br>
    唐易冷冷地撥開了許向陽的手，腳下不曾猶豫，邁出了大門。

    眼底蔓延的情緒無限痛苦，許向陽閉了閉眼，他最后再問了一句。

    “易哥，我在你身邊這么久，一起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情，你就是這么看我的嗎？我的喜歡，對于你而言，就是這么膚淺的嗎？”

    “從前不是，我以為我應(yīng)該能看懂你的?！?/br>
    唐易沒有回頭，樓道里昏暗的光線透過他頎長的身形，投下斜斜的一片光影。

    “可許向陽，我給過你機會，從你說謊的那刻開始，我就不知道了。”

    像是抓到了什么關(guān)鍵點，許向陽近乎執(zhí)著地追問道：“如果沒有這件事，易哥，你會接受我嗎？哪怕僅僅只是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