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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纏香在線閱讀 - 纏香 第74節(jié)

纏香 第74節(jié)

    賀蘭香將人扶起,喟嘆道:“要謝就謝你自己吧,還不是我被你的真心所打動了?!?/br>
    還不是被她的愚蠢所打動了。

    賀蘭香想到鄭袖會想要依附謝折,但真沒想到鄭袖會想要感化謝折。

    人若真那么想做救世主,還不如去街上找條流浪的狗養(yǎng)養(yǎng)。

    她很喜歡鄭袖這種對她沒有絲毫威脅,滿腦子裝滿蠢念頭的頭腦。

    “放心,好meimei,”賀蘭香輕拍著鄭袖的后背,柔聲道,“我會費盡心思,在他面前說盡你的好話,勸他接受陛下的賜婚?!?/br>
    “嫂嫂……”鄭袖泣不成聲,對賀蘭香的感激難以言喻。

    半晌過去,賀蘭香送走了鄭袖,自己也心滿意足地打算回去。

    途經假山下,正要拐彎,她一步邁出,冷不丁便撞上堵堅硬的胸膛。

    謝折冷著雙黑眸,手里拎了壺稍微冷卻的熱茶,氣勢威嚴,渾身洋溢強如神佛般的殺氣,逼近她道:“我生性冷淡?”

    賀蘭香吞了下喉嚨,沒想到這都能被他捉個現(xiàn)行,分明說這話時十分理直氣壯,但等話從謝折嘴里重復出來,她就有點莫名心虛,好像做了什么違心之事。

    她閃躲著目光,刻意不去看謝折,步伐后退上一步。

    謝折長腿邁開,再度逼近她,目不轉睛盯她,“我脾氣殘暴?”

    賀蘭香再退,試圖啟唇,卻又回答不出。

    謝折繼續(xù)逼近她,問:“我毫無人性?你還要費盡心思,撮合我與其他女子成親?”

    賀蘭香退無可退,干脆強作鎮(zhèn)定地抬起頭,看著謝折冷笑道:“沒錯,話的確是我說的,反正你總要成親,不是這個,也會是別個,那還不如是這個?!?/br>
    謝折哦了聲,十分會意的樣子,看著她的眼睛,語氣沉寂地道:“如此說來,你當真愿意我與別的女子成親?”

    賀蘭香笑了,毫不猶豫,“那是當然?!?/br>
    “愿意我與別的女子在榻上翻云覆雨,就像和你一樣?”謝折嗓音低下,聲線夾雜別有用心的試探蠱惑。

    賀蘭香愣了一下,心頭如被尖針狠扎,卻硬著心腸笑道:“夫妻之禮乃天理倫常,都是應該的?!?/br>
    謝折層層深入,“那你也愿意我親吻她,撫摸她,就像待你一樣?”

    賀蘭香被風吹冷的心神瞬間又亂了,僅是在腦海設想一下那些畫面,蝕骨的痛意便自心頭破土而出,節(jié)節(jié)攀升。

    她不看謝折,咬唇不語。

    謝折聲音不停,“愿意我和她生兒育女,讓她懷上我的孩子,就像當初讓你懷孕那樣?”

    賀蘭香再也聽不下去,兩手捂緊耳朵,美目瞪向謝折,里面怨懟與憤恨翻涌,吐字兇狠地道:“給我閉嘴!不然我現(xiàn)在就殺了你!”

    第87章 玉玨

    謝折瞥著她氣急敗壞的模樣, 眼底冰色稍融,取而代之的是得逞后的愉悅與滿意。

    他未再多言,伸手抓住賀蘭香一只手, 把沾染自己體溫的茶壺把手強塞入她手中,收回手, 深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賀蘭香站在原地, 秋夜的涼風吹襲在她身上,可她體內卻如有烈火焚燒, 雙肩都在隨怒意起伏, 掌心溫熱的觸感傳遍全身, 眼神卻冰冷若寒霜, 盯著謝折背影的眼神像能盯出無數(shù)冰窟窿。

    一直到那背影消失不見,她垂眸看向手里裝有溫熱茶水的茶壺,一氣之下簡直想將茶壺摔在地上, 可轉念又不想鬧出動靜招惹其他人過來,便生生壓下火氣,將茶壺塞到細辛手里, 平復好心情, 如若無事回到原地。

    *

    禁軍仍在滿宮排查, 百官及家眷被迫囹圄在不大的園子里等待安排,一個個落魄猶似喪家之犬, 有擔驚受怕的,有唉聲嘆氣的,還有小聲為唐沖打抱不平的, 總之,全無素日威風。

    賀蘭香趕到時, 謝姝正帶領一眾閨秀躬身在地上四處察看,像是在找什么東西,連不喜結伴的王朝云也在其中,神情略有焦急,一反平日做派。

    賀蘭香好奇,走過去問謝姝在做什么,謝姝先是問她去了哪里,害她好找,之后指著王朝云,小有嫌棄地道:“我三jiejie隨身佩戴的玉玨不見了,我正帶人幫她找呢,嫂嫂你不知道,那塊玉玨對我三jiejie可重要了,當年若不是有那塊玉玨在,我三jiejie說不定還——”

    “找不到就別找了?!蓖醭普怀雎暎嫔辖辜蓖嗜?,重歸云淡風輕,眉間帶著三分不耐,“總不過是塊玉罷了,丟了就丟了。”

    賀蘭香思忖一二,道:“君子無故,玉不離身。旁的倒還好說,若是佩玉不見了,還是找到為妙。”

    謝姝附和:“就是就是,嫂嫂說的對,三jiejie你可別忘了,這塊玉還是你出生那年,舅母特地給你打出來的,戴了這么多年,若是突然不見了,舅母肯定會傷心的?!?/br>
    王朝云表情稍有動搖。

    賀蘭香問謝姝:“那玉玨長什么樣,是在何處不見的,我也帶丫鬟幫你們找找。”

    謝姝用手比劃,回憶著道:“羊脂玉打的,上面有浮云紋,還有瑯琊王氏的虎首圖騰。應該就在這一片兒,因為我記得三jiejie從殿里出來時,玉玨都還是在腰間掛著的。”

    賀蘭香看了看周遭地形,點著頭道:“八成是被哪片草給掩住了,人都分散開,再仔細找找便是?!?/br>
    謝姝應聲,將一眾小姐妹三兩一組分好,東西南北各去幾個,沿著草叢葉堆認真找起玉來。自己則和賀蘭香一起,沿著王朝云走動過的園中小徑細細找去。

    賀蘭香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鄭文君和王氏還沒回來,便問了謝姝一嘴。

    謝姝道:“原本是回來了的,但舅母好像是有事情與舅舅商議,二人便又往廣元殿偏殿去了,我娘怕他倆吵起來,便也跟著過去了,等著好勸架?!?/br>
    賀蘭香深感訝異,“王夫人與王提督也會吵架嗎?”

    若她沒記錯,鄭文君當年對詩招親,為了嫁給王延臣,可是與整個家族鬧翻了的,王延臣這些年對鄭文君也是一心一意,未曾出過納妾之閑言,膝下兒女皆為正妻所出,每一個都視若珍寶。就連昔日王元璟看守宮門不濟,致使刺客入宮行刺,也是王延臣親自頂罪將兒子保下來的。

    這樣的夫妻,也能有架可吵?

    “唉,”謝姝學王氏嘆氣,故作老氣橫秋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誰家的鍋底都不干凈。我只記得在我小時候,舅舅和舅母的感情還是很好的,后來不知哪一年開始,兩個人看見對方便要冷臉,也不知我舅舅是干了什么,把舅母那么溫柔的一個人都給得罪了?!?/br>
    賀蘭香內心小起波瀾,但無法對別人家的家事指手畫腳,便沉默以對,專心找起玉來。

    她只顧腳下,不提防便遠離了人多之處,還與謝姝走散,身后只細辛春燕兩個丫鬟。

    周遭燈影越來越昏暗發(fā)沉,點點螢火點亮在草叢,像一個個小燈籠縈繞在她眼前。

    賀蘭香不由得被吸引了注意,一邊找玉,一邊用手撲起螢火蟲。

    她上次見這小東西,還是在去年中秋前后,謝暉知道她喜歡,親自跑到后花園捉到半夜,被蚊子叮咬了一身的包,也只得了寥寥十幾只,放在帳子里,飛來飛去的,像困了一帳的星星。

    不過這“星星”屬實脆弱,僅亮了一夜,次日天亮便死個精光,她守著尸體哭了很久,淚水比臨安梅雨還多,謝暉安慰她,說等到明年這個時候,他還會再給她捉。

    她那時很不以為然,覺得明年太遙遠,什么時候能等到明年。

    如今才發(fā)現(xiàn),其實時間轉瞬即逝,一年或是十年百年,興許都只是短短一瞬,但人沒了就是沒了,跟死去的螢火蟲一樣,再也亮不起來了。

    賀蘭香漸漸發(fā)起怔,眼神直著,定定望向飛舞在花叢草葉間的點點螢光。

    細辛看出她神情不對,輕聲喚她:“主子?”

    連喚了好幾聲,賀蘭香總算有所回神,抬頭長吸了一口秋夜涼爽的清風,又將氣呼出,仿佛呼出一口郁結,嗓音淡漠無波:“我沒事,繼續(xù)找吧。”

    她低頭打量腳下,連帶兩個丫鬟也隨她專心盯向地面,并未留意前路。

    忽然,一只手伸到了她的眼前。

    賀蘭香頓住步伐,還未感到驚嚇,便見那手的掌心里躺著一塊圓環(huán)玉玨,玉玨質地潤澤純白,上面細細雕刻了祥云紋路,以及威風凜凜的虎首,虎首怒目露牙,逼真宛若活物。

    正是王朝云丟失的那塊。

    可奇怪的,賀蘭香僅將目光落在玉玨上短短一瞬,緊接著注意便全被持有玉玨的手吸引而去。

    肌膚冷白比肩玉色,手指修長猶如竹節(jié)——這手實在漂亮得過分了點,若非手掌寬大,骨節(jié)硬朗分明,賀蘭香真會以為這是只女子的手。

    她略抬眼,看到手主人的一雙干凈烏靴,往上青灰布衣,粗布外袍,只以為是哪位品階低下的散侍,便抬手接過玉玨,福身柔聲道:“多謝大人歸還?!?/br>
    說話的同時,賀蘭香略微抬臉,好奇這人會生什么模樣。

    哪想一眼對上,她瞳孔頓時擴大,尖叫聲自喉嚨猛然發(fā)出,劃破了寂靜的夜空,驚走倦鳥無數(shù)。

    只見昏暗起伏的宮燈光影中,男子身姿頎長玉立,頸上面孔疤痕密布,如無數(shù)蛇蟲纏繞一般,又仿佛融化重塑過,沒有絲毫肌膚依附,鮮紅血rou便如此外翻于旁人視野之下,眼耳口鼻皆不見原貌,模糊在一團丑陋猙獰當中。

    是人,又不像人,這種沖擊遠比直接觀看猛獸要強烈刺激的多。

    賀蘭香腿腳發(fā)軟,喘不上氣,尖叫完便止不住往后栽去。

    這時謝折趕到,一把將她拖到身后,與毀容男子正面對峙。

    在謝折腳后,百官接踵而至,看到男子那刻無不屈膝行禮,齊聲高呼:“拜見丞相——”

    賀蘭香頭腦轟隆一聲嗡鳴。

    丞相……原來這個人就是蕭懷信。

    她直到此刻才知道傳聞中的蕭丞相究竟是何模樣,也終于知道,原來所謂“自毀音容”,真的不是輕描淡寫的四個字。

    “平身?!?/br>
    嘶啞至極的聲音,鐵銹相磨,咬字時冒出帶有絲絲血氣的辛煙,宛若毒蛇吐信。

    賀蘭香躲在謝折身后,久久無法恢復,環(huán)在謝折腰上的手都在發(fā)抖。

    連聲音都變成這樣了,為了躲避朝廷追兵,對自己下手是真狠啊。

    她現(xiàn)在根本不敢閉眼,一閉眼便是剛剛那張臉,徹骨寒冷頃刻再度攀爬全身。

    可她也真的沒有力氣再支撐眼皮,她的所有氣血好像都被方才那一聲尖叫給抽干拔盡了,現(xiàn)在徒剩個軀殼,搖搖欲墜不知何時崩塌。

    模糊的意識里,賀蘭香聽到謝折在和蕭懷信對話。

    謝折聲音很冷,似乎在質疑蕭懷信為何突然出現(xiàn)在宮里。蕭懷信聲音難聽沙啞,賀蘭香聽不準確,只依稀聽到刺客一詞。

    想想也知道,他肯定是因為聽說皇帝遇刺,所以才緊急進宮,入宮想先來廣元殿尋找蛛絲馬跡,卻撿到王朝云遺失的玉玨,又與尋找玉玨的她正面撞上,于是場面便發(fā)展成了這樣。

    “三更半夜恐嚇弱質女流,這便是丞相你所謂的擔憂圣駕?”謝折聲音陰戾,壓抑滔天怒火,“若擔憂圣駕,你應該是去長明殿找陛下,而非出現(xiàn)在此處?!?/br>
    王延臣不知何時歸來,站在蕭懷信身旁,冷哼道:“謝將軍當真好大的威風,見百官之長而不下跪行禮,還在這里管起丞相大人的行蹤,是誰給你的權力,你何德何能?!?/br>
    謝折轉眼注視王延臣,下巴微抬,冷硬氣勢拔地而起,巍峨如群山傾壓,啟唇,一字一頓地道:“王提督既居本將之下,見本將,又為何不跪?”

    王延臣當即黑了臉色,身后禁軍劍拔弩張。謝折身后隨行親信亦手覆刀柄,隨時迎戰(zhàn)。

    “夠了!”

    賀蘭香忍無可忍,強撐氣力吼了一聲,之后再也支撐不住,手捂小腹緩慢躬下腰身,頂著滿面薄汗,痛苦萬分道:“謝折,我肚子疼,我肚子好疼……”

    第88章 受驚

    謝折看到賀蘭香情況, 再未與王延臣多說一句廢話,攔腰抱起賀蘭香便走,其余大臣見狀不對, 忙喚:“傳太醫(yī)!快傳太醫(yī)!”

    賀蘭香抓緊了謝折胸膛前的衣料,揉皺一片, 疼得說不出話,一直沖他搖頭。

    謝折看著她眼里的淚光和額上薄汗, 腳步不由加快,低聲安慰:“別怕, 有自己人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