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香 第11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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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元瑛陰沉的眼眸瞥著謝折,“兇星位居帝星右之尊位,天下人都認(rèn)為,謝將軍便是那轉(zhuǎn)世兇星,泰山地震皆因他而起。” 賀蘭香瞬間全懂了。 一定是夏侯瑞,是他不想引天下眾怒丟了皇位,所以便將謝折推出當(dāng)替罪羊,把所有的過錯都讓他承擔(dān)。 賀蘭香遍體生寒,氣息顫然,咬字艱澀地問:“所以呢?” 王元瑛看著她,啟唇,吐出冰冷六字——“殺謝折,平天怒?!?/br> ; 殺謝折, 平天怒。 恐懼如破殼而生的滑膩小蛇,密密麻麻游走在賀蘭香的全身,她的呼吸僵滯冰冷, 兩只眼睛死死瞪著王元琢,道:“所以呢, 你現(xiàn)在就要把他帶走殺了嗎?!?/br> 王元瑛本想將實話脫口而出,留意到賀蘭香泫然欲泣, 搖搖欲墜的神情,稍有于心不忍, 遂改口, “一切還要等民間風(fēng)波自行消解, 屆時再下定論, 在那之前,朝廷有責(zé)對謝將軍加以收押。” 賀蘭香冷笑,“倘若民意始終如此, 你們便要拿他開刀了是嗎?” 王元瑛冷哼一聲,不置可否。 賀蘭香決絕道:“你死了這條心吧,我不會讓你帶走他的。” 王元瑛皺眉, 不悅道:“別鬧, 我這也是奉旨行事?!?/br> 賀蘭香怒急生笑, “奉旨?奉誰的旨?那個快死的小皇帝?還是那個狼子野心蕭丞相的旨?” “你冷靜些!”王元瑛斥道。 賀蘭香輕嗤一聲,“冷靜?想把他帶走, 就從我的尸體上跨過去!” 王元瑛看著賀蘭香那雙倔強的眼睛,額頭上的筋脈忍不住一跳再跳,終究忍無可忍道:“賀蘭香, 我對你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br> 賀蘭香正想反駁,身體便在這時一輕, 有雙大手繞過她兩臂將她從后提抱起來,再落地,赤-裸的雙腳便已陷入溫暖皂靴中,身上也漸有暖意回歸。 “無論何時,不必你擋在我身前?!钡统恋穆曇糇运髠鞒?,冷漠平淡,仿佛不帶絲毫感情。 謝折掃她一眼,徑直走到她面前,“回去老實待著?!?/br> 賀蘭香腳下生根,眼睜睜看著謝折鐵枷縛身,被王元瑛扣押帶走,眼底鋪天蓋地皆是不甘與怨憤。 細(xì)辛軟聲道:“主子先跟奴婢回房可好,外面太冷了,凍著您可如何是好?!?/br> 賀蘭香看著謝折被帶走的背影,眼中的不甘越發(fā)濃重,咬著牙關(guān)喃喃自語道:“不,我不能沒有謝折,我不能沒有謝折……” 忽然,她眼底閃過一絲清明,轉(zhuǎn)身便道:“備馬套車,現(xiàn)在就備,我要出門!” * “為今首要之事,便是除掉王延臣。” 大獄里,崔懿通體黑袍,一邊扭頭張望著周遭,唯恐被王元瑛的人發(fā)現(xiàn),一邊隔著牢欄對謝折低聲說:“只要大郎肯點頭,我現(xiàn)在便將密函送往遼北,讓他們將戰(zhàn)事放下,先一不做二不休宰了王延臣再說,到那時候,百姓的注意自會被他的死所吸引,大郎自可安然無恙?!?/br> 謝折未語,高大的身軀在昏暗中輪廓猶如遼北烏山蒼硬山脊,晦暗肅冷。 崔懿看出謝折的猶豫,頓時覺得反常,下意識竟有三分惴惴不安,試探著道:“大郎在想些什么?” 周遭氣息似有暗潮洶涌,謝折忽然啟唇,道:“賀蘭香,是王延臣的女兒?!?/br> 崔懿瞠目結(jié)舌,眼珠子險些掉在地上。 謝折又說:“滅了王延臣,她會難過?!?/br> 崔懿神色回緩,眉頭漸漸擰緊,已經(jīng)來不及去消化剛剛那個驚世駭俗的大消息,他看著這個屠戮自家滿門不眨一下眉頭的修羅惡鬼,狐疑道:“你過往從不會如此優(yōu)柔寡斷,如今卻因為賀蘭香,不忍心對王延臣下手?” 等不到回答,崔懿一個頭兩個大,在牢欄外來回踱步,回憶起近來種種,猛地恍然大悟道:“大郎難道,當(dāng)真對那賀蘭香動了真情?” 謝折不置可否,牢房中寂靜異常。 崔懿頓時全懂了,氣急敗壞道:“大郎糊涂!” “若說先前我只是覺得大郎不該與她繼續(xù)糾纏,如今既得知她是王延臣的女兒,大郎便更該對她殺之后快才對,否則她若回到王家,豈非放虎歸山?坐等著她讓王家與康樂謝氏同仇敵愾,兩家一起來對付你嗎?” 謝折冷不丁道:“她不會?!?/br> 崔懿氣得胡子直哆嗦,此刻在心中千萬個后悔當(dāng)初讓謝折親自入局,忍無可忍道:“你怎知她便不會?” 見謝折不回答,還一副油鹽不進(jìn)的樣子,崔懿氣得頭昏腦脹,心一橫道:“我問你,你可知她如今已私下與蕭懷信來往通信?” 謝折想到那兩只蕭懷信送的相思鳥,心情猛地悶堵下去,卻仍是道:“那只是蕭懷信一廂情愿,她從未起過與之合謀之心,斷不會與之往來?!?/br> “從未起過合謀之心?”崔懿冷笑,“反正唇亡齒寒,我眼下也豁出去了,賀蘭氏近來往金光寺走動的頗為頻繁,而蕭懷信恰巧常去金光寺為先人上香,難道這還能是巧合嗎?大郎若不信,屆時盡管隨我秘密出獄,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想必大郎自有定奪!” * 金光寺。 崔懿特地將自己與謝折喬裝打扮一番,刻意扮成了蕭懷信身邊侍衛(wèi)親信的模樣,渾水摸魚混到了房門外。 一門之隔,謝折與崔懿站在門外,聽到了里面的動靜。 “你為什么覺得我會答應(yīng)你這個條件?!笔拺研诺穆曇袈氏蕊h出,嘶啞難聽,帶著股子陰冷的艱澀,有血腥氣縈繞一樣,僅是聽著,便令人心生不適。 有道嬌媚溫軟的聲音悠悠傳出,懶洋洋的,卻讓謝折的眉心猛地跳了下子。 “丞相是聰明人,難道不知道死一個人和死一群人的區(qū)別嗎?只要我能套出謝折口中實話,說不定可有力挽狂瀾的作用呢。”賀蘭香說道。 崔懿朝謝折遞了個眼色,表情仿佛在說:你看!我沒說錯吧!她真的有貓膩! 謝折眸光微動,眼底風(fēng)起云涌。 就在這時,蕭懷信又一句,“我不明白你為什么要救謝折?!?/br> 氣氛驀然一沉,謝折雙目亮起,盯緊了門,不愿放過一絲動靜。 安靜如斯。 忽然,賀蘭香沉聲說:“因為不公平。” “我是恨謝折,我恨他殺了我的丈夫毀了我的生活?!?/br> “可他對不起也是對不起我一個,他沒有對不起天下蒼生。遼北軍營是他一手管出來的,叛亂是他平的,反王是他壓的,憑什么你們這些始作俑者相安無事,他卻要以死謝罪天下,憑什么!“ 賀蘭香說到激動處,聲音明顯帶了顫音,但旋即便被追來的理智壓下,冷笑道:“這種沒道理的事情,我看不慣?!?/br> “僅是因為看不慣?”蕭懷信譏諷,“你這么為他鳴不平,不知道的,恐怕要以為他才是你的夫君。” “他不是我夫君,”賀蘭香話音落下,久久沉默下去,再啟唇,嗓音苦澀地道,“但我心里有他。” / 崔懿聽到里面的話, 再看謝折明顯有些異樣的臉色,頓時崩潰至極。 他把謝折帶來這里,本意是讓他認(rèn)清賀蘭香的真面目, 從此絕了那份因賀蘭香生出的優(yōu)柔寡斷,結(jié)果人到了, 聽到的卻是賀蘭香對他的一番告白,這算什么?他崔懿是來棒打鴛鴦的還是當(dāng)月老牽紅線的? 他本來是想讓謝折與賀蘭香反目, 現(xiàn)在好了,這兩個人現(xiàn)在直接心意相通了, 下一步是不是干脆互訴衷腸成親算了? 崔懿仔細(xì)看著謝折, 見他歷來冷戾個人, 此刻眼中光彩卻一點點匯聚成形, 頓感大事不妙,連忙著急道:“大郎,切莫聽信此妖婦胡言!殺夫之仇不共戴天, 她恨你還來不及,安能對你有情啊大郎,只怕是信口胡謅!” 謝折只是盯著門, 并不回應(yīng)崔懿的聲音。 這時, 蕭懷信在里面幽幽試探道:“什么叫你心里有他, 難道,你喜歡他?” 賀蘭香笑了聲, 笑聲落下,久無聲音。 忽然,她坦然承認(rèn), “是,我喜歡他?!?/br> 謝折瞳仁驟然一顫, 三千光彩皆匯聚在那雙平靜如水的黑瞳中,如石子投湖,泛起圈圈不引人察覺的波瀾,漣漪無限散開。 崔懿急了,深知此時說賀蘭香再多不是也是徒勞,一把拉住謝折的手,聲音不由抬高,“不能再聽了,你現(xiàn)在便跟我離開!” 里面立刻傳出蕭懷信警惕的聲音,“什么人!” 待等門開,外面已空無一人。 * 春光明媚,紅山茶卻在此時開出頹靡之兆,大朵大朵鮮紅似血,耷拉著腦袋,隨時有敗落入土的架勢。 賀蘭香自回到府中便對著紅山茶發(fā)呆,頭腦中混亂迷茫,時而是謝折的臉,時而是蕭懷信模棱兩可,說不出是答應(yīng)還是回絕的話,一坐便是半日過去,這樣日復(fù)一日,她連當(dāng)下是什么時辰,是什么日子都要想不起來了。 直到細(xì)辛憂心忡忡走到她近處,小聲道:“主子,朝廷對將軍的處決下來了?!?/br> 她回過神,皺眉道:“是什么?!?/br> 細(xì)辛觀察著她的臉色,猶豫道:“是……凌遲?!?/br> 賀蘭香心口一緊,呼吸頓時凝滯。 小丫鬟的聲音自外飄來,“午膳已至,夫人該吃飯了?!?/br> 細(xì)辛有意讓賀蘭香轉(zhuǎn)移注意,便順口道:“今日主菜吃什么?!?/br> “吃蒸鮮魚,魚rou是廚子一片片刮下來的,刺都被去除了,鮮嫩入口即化,夫人一定喜歡。” 說話間菜已布齊,賀蘭香看著被剝筋拆骨的魚,腦海中忽然出現(xiàn)謝折被捆綁在行刑架上,身上的rou被一刀刀割下,渾身血rou模糊的畫面。 凌遲,聽著文雅,其實就是千刀萬剮,還是一刀接著一刀,慢慢把rou一片片的割下來。 只要被綁在那個刑架上,人就和魚沒有區(qū)別。 賀蘭香想起來凌遲是怎么凌遲的,氣息頃刻顫栗,花容失色道:“端下去!我不吃這個!端下去!” 細(xì)辛懂了她,連忙將魚端下去,吩咐以后都不準(zhǔn)再上這道菜。 魚被端走了,鮮血淋漓的畫面卻在賀蘭香腦海中揮之不去,她再想張口,胸口一股郁結(jié)悶氣便洶涌而上,勾起無限反胃,令她低頭干嘔不止。 細(xì)辛忙給她取茶漱口,見她這樣子,既是心疼又是不忍,猶豫后勸道:“主子當(dāng)下還是養(yǎng)胎要緊,不要再去想那些回天乏術(shù)的事情了,橫豎有王大公子在,即便謝將軍此身難保,您依舊可以保全自己啊,何苦為他籌謀?!?/br> 賀蘭香手捂胸口,闔眼粗喘不停,道:“不行,我不能眼睜睜看著謝折被凌遲,絕不?!?/br> 忽然,她睜開眼,眼中渙散的光芒逐漸聚攏,咬字?jǐn)S地有聲,“除卻被王元瑛暗中控制的,眼下真正能夠聽從調(diào)遣的,還有多少人?!?/br> 細(xì)辛算了算,低聲道:“回主子,已不足十人?!?/br> 賀蘭香反倒慶幸地舒出一口長氣,重新闔眼道:“夠用了,把這些人都叫來,我要與他們商議大事?!?/br> 細(xì)辛皺了眉頭,“主子難道是要……” 賀蘭香語氣一冷,“讓你去就去,不要問那么多?!?/br> 細(xì)辛應(yīng)下,只好照做。 待細(xì)辛離開,房中便徹底靜了下來,春風(fēng)穿窗而過,光影浮動間,帶起枝葉拂過窗欞的簌簌輕響。 賀蘭香睜開眼眸,看向窗外,正看到妖艷如血的紅色山茶凋零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