纏香 第12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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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混亂中,王元璟被士卒強(qiáng)行拉住,不得上前分寸,只能放聲哭喊。 王延臣額上青筋暴起,抓住刀身試圖反擊,狠狠盯著謝折,啞聲道:“謝折,我求你,別當(dāng)著我兒子的面……” 謝折不語,刀又刺深三寸。 王延臣大吐一口鮮血,眼也變得血紅,嘶聲兇狠道:“謝折,你等著,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害怕什么嗎?” 王延臣笑了,猩紅雙目中眼神變得意味深長,“你和那個弒父的狗皇帝一樣,都見不得父慈子孝的場面,覺得全天下的父子都要和你們一樣狗咬狗互相殘殺才好,所以暗中挑撥我琢兒與我父子離間,與瑛兒兄弟離心。” “你等著,謝折?!?/br> 王延臣猛然松開抓刀的手,改為抓住謝折的領(lǐng)口,用盡最后一口氣,一字一頓道:“你……你會成為你爹那樣的父親,生一個……一個,像你這樣的兒子!” 謝折呼吸一滯,額上青筋猛然鼓起,握刀的手一時竟有些顫抖。 王延臣笑容陰森,鮮血從口中不斷涌出,死盯著謝折道:“時間不會太久的,你等著吧,等著吧……” 謝折抽出刀,鮮血噴涌如泉,濺在他的臉上,王延臣在同時間斷氣,兩只血紅眼眸大睜,死不瞑目。 謝折站起來,看著王延臣的眼睛,對身后隨從吩咐道:“傳令下去,王提督為國捐軀,尸體擇日送回京城安葬?!?/br> “是?!?/br> * 祠堂前,夜色漆黑,人影憧憧如鬼影,血腥氣鋪天蓋地,女子的慘叫聲逐漸微弱,變得毫無聲音,只剩下棍子不斷打在身上的悶響,像在打一塊毫無生命的爛rou。 在她旁邊,還有一道瘦瘦小小的身影安靜跪著,雙肩小幅度的顫抖著,隨時破碎一般,卻分毫不敢動彈。 祠堂門口,有個高大的男子被人群簇?fù)砥渲校樕鲜潜缓跉饣\罩的空白,看不清五官,但能感受到他正冷眼旁觀著這一切,笑聲陰森譏諷。 笑完,他看著年幼的孩子,毫無感情,冷聲說:“拖下去?!?/br> 孩子被一只大手攥住肩膀粗魯拎起,死在血泊中的女子則被一方爛席卷起,被兩個人合力抬架,不知送往何處。 “別動她,別動她……” 顫動的火苗下,謝折牙關(guān)緊咬,額頭沁出冷汗無數(shù),兩只手攥緊成拳,打著寒顫。 “丟了喂狗?!蹦凶臃愿赖?。 “我殺了你!” 夢中的謝折終于站起,朝著那道高大如山的身影沖去。 可待等他一拳落下,場景便又恍然發(fā)生變化,棍子打在人身上的沉悶動靜再度響起,只不過這一次換了角色,被打不再是那名可憐的女子,而是名錦衣羅服的青年。 血水連天,和陽郡主撕心裂肺的聲音響在他耳邊——“謝折!你聽著!謝氏的列祖列宗不會放過你!你爹也不會放過你!你不會有好下場!你不得好死!” 燭火赫然一跳,謝折驚醒,氣喘吁吁。 夢里那道黑影,是他爹,宣平侯,死在棍下的青年,是他弟弟,謝暉。 和陽郡主凄厲的聲音逐漸在他耳旁散去,王延臣的聲音又回響在他腦海當(dāng)中。 “你等著,謝折?!?/br> “你會成為你爹那樣的父親,生一個像你這樣的兒子?!?/br> 謝折眉心猛然跳動一下,向來沉穩(wěn)無波的眼眸,竟在此刻閃出三分不安的光。 “來人!”他啞聲喊道。 嚴(yán)崖進(jìn)帳,俯首拱手,“將軍?!?/br> “如今大戰(zhàn)告捷,蠻人回天乏術(shù),便由你親自領(lǐng)兵回京,對外不必聲張,暗中施行即可?!?/br> 嚴(yán)崖不解,抬頭詢問:“將軍這是何意?難道您要獨(dú)自返京嗎?” 謝折未說話,粗氣喘不停,渾身熱汗蒸騰,仿佛剛打完一場惡仗。 嚴(yán)崖見狀,不敢多言,頷首應(yīng)下,“屬下謹(jǐn)遵將軍吩咐。” 嚴(yán)崖退下,帳中重新只剩謝折一人。 謝折看向燭火,短短一瞬,便已起身下榻,披衣出帳,直奔馬廄。 * 大相國寺,陰雨不休,空氣潮濕悶熱,泥土的苦腥氣中摻雜濃郁刺鼻的甜膩,像是人血的味道。 李萼跪在佛龕下合掌誦經(jīng),雙眉緊緊皺起,念經(jīng)的雙唇翕動著,似乎很是不安。 隔壁,傳來女子尖銳凄厲的哭喊聲。 終于,她忍不住,睜眼起身跑出門,走到隔壁禪房門前道:”這都多久了,怎么還沒有生出來,你們都是怎么接生的。” 門前跪倒一片,其中有個婆子擦著汗道:“太妃有所不知,夫人此胎小有不正,費(fèi)的力氣自然要比尋常人多些,加上又是頭次生產(chǎn),不知如何使勁,便要慢些?!?/br> 李萼心煩氣亂,“那究竟要生到什么時候,再折騰下去,人都要累死了?!?/br> 這時,賀蘭香的喊聲又從里傳出:“不行了,我生不下去了,你們拿刀殺了我吧!我不生了!” 李萼走到門前道:“你說什么渾話!十月懷胎等的不就是這一日,你別出聲,攢住力氣,聽產(chǎn)婆的話,把力氣都用到該用的地方去,你想想孩子,再不濟(jì)……想想你自己,你如此年輕,往后的路還長著,你甘心命殞于此?” 賀蘭香聽不到心里去,仍舊止不住哭叫,產(chǎn)婆叫苦連天,熬的大補(bǔ)湯喂她她也喝不下去,只好勸她收著力氣,再這樣要出大麻煩的。 李萼在門外心急如焚,正不知如何是好,耳邊便傳出嘈雜打斗之聲,她回頭一望,只見若干護(hù)衛(wèi)節(jié)節(jié)敗退,人堆里沖出名身形高大蓬頭垢面之人。 李萼瞧著那人,只覺得身形莫名熟悉,便喊道“你是何人?” 待等對方抬起頭,李萼頓時驚詫無比,不可置信道:“謝將軍?你,你怎么……” 謝折只顧看向房門,問:“生了多久了?!?/br> 李萼嘆氣,“昨夜子時開始發(fā)作,到如今,已近六個時辰了?!?/br> 謝折上前,推門便要進(jìn)去。 李萼慌忙攔他,“謝將軍留步,你身份敏感,安能——” 謝折視若無聞,毅然推門,大步進(jìn)入里間。 眾產(chǎn)婆被嚇一跳,聽到門外太妃高呼“將軍”二字,猜出身份,正想跪下,便被謝折抬手制止。 榻上,賀蘭香大汗淋漓,看見他,初時以為是在做夢,待等感受到謝折身上的汗氣與粗重的呼吸,方知眼前一幕是真的。她大喘著氣,朝他咬牙切齒道:“誰準(zhǔn)你進(jìn)來的,你給我滾出去!” 謝折沒動,只是看她。 賀蘭香更加無法接受,別過臉不看他,哭著要他滾。 謝折見過她很多種樣子。 啜泣時梨花帶雨,嫵媚時風(fēng)情萬種,皎潔如妖,冷若冰霜,各種樣子她都讓他見過,唯獨(dú)沒讓他見過她此刻如此狼狽的樣子。 她不接受。 不接受謝折看到此時的她,更不接受她會變成此時這個毫無魅力的樣子。 高大的身影靠近榻前,大掌撫摸上她的臉頰,謝折道:“為何不看我?!?/br> 賀蘭香疼得神智不清,卻又不愿流露一分脆弱之態(tài),便從唇齒間擠出三個冰冷的字:“不漂亮?!?/br> 謝折將她的臉輕輕擺正,看著她,眼神從眉梢流連到唇瓣下巴,認(rèn)認(rèn)真真大量了一遍,道:“漂亮,比我過去見你的任何一面都漂亮?!?/br> 賀蘭香僵在眼中的淚頓時滑落眼角,哭得提不上氣,厲聲埋怨他,“你個混蛋!怎么才來見我!我都快疼死了!” 謝折看著她的眼淚,咽了下干澀的喉嚨,道:“別哭,我身上臟,不能抱你?!?/br> 賀蘭香哭更兇了。 婆子們捶胸頓足,哭道這樣要如何能夠生得出來。 謝折見地面有盆閑置熱水,便彎腰將手洗凈,擦干后起身將手伸到賀蘭香嘴邊,道:“疼就咬我,節(jié)省力氣。” 聲音簡短有力,無端透著股令人安心的力量。 賀蘭香也并不客氣,張嘴便咬個結(jié)實(shí)。 一旦自己不出聲,耳邊的動靜便顯得明顯許多,接生婆要她何時用力她便何時用力,雖煎熬依舊,但到底努力對了地方,沒過多久,便聽婆子興高采烈說孩子的頭已出來,讓她接著使勁。 賀蘭香使多大的勁嘴上便咬多狠,直到將謝折的一塊rou差點(diǎn)撕咬下來時,只聽一聲嘹亮的啼哭,婆子喜極而泣:“恭喜夫人!賀喜夫人!夫人您生了個小世子!” 。 賀蘭香聽到聲音的那一剎, 如釋重負(fù),長吐一口熱氣,闔眼昏死過去。 產(chǎn)婆拿剪刀剪掉臍帶, 抱起那血rou模糊的一小團(tuán),忙不迭帶到水盆邊清洗, 包入襁褓。 謝折專注看著賀蘭香,耳邊水聲嘩啦, 眼角余光瞥到婆子懷中那聒噪之物,刺眼的鮮紅, 讓他突然想到謝暉死時的場景。 謝折的眉心一跳, 像是被蟄痛一下, 旋即收回余光, 只顧去看賀蘭香的臉,抬手給她將流至鬢邊的汗水擦干,溫柔至極的手法。 其余不知情的接生婆看著謝折的動作, 不停遞換眼色,猜測他和賀蘭香的關(guān)系。 謝折冷斥:“退下?!?/br> 眾人渾身哆嗦一下,趕緊抱著孩子離開, 只留下細(xì)辛和零星三兩個人收拾血污。 沒了孩子的哭聲, 房中總算安靜了下來。謝折為賀蘭香擦完汗, 聽聞產(chǎn)婦不得見風(fēng),便扯了被子蓋在她身上, 之后手握住她的手,便這樣靜靜看著她,流動在掛屏上的光影都仿佛為之靜止。 * 嬰兒在乳母的哺育下吃飽便沉睡過去。李萼看著孩子, 皺巴巴的一團(tuán),小猴子一樣, 全然看不出像誰,只覺得賀蘭香大著肚子還是前一眼的事情,突然間孩子便出來了,這么個小小的孩子,雖讓她連碰都不敢碰一下,但想到是賀蘭香生出來的,竟生出恍惚不可置信之感。 她問:“謝將軍抱過這孩子嗎?!?/br> 細(xì)辛遲疑一下,道:“將軍回來至今,未曾看過一眼?!?/br> 李萼沉默,正要伸手用指腹碰一下這孩子的小臉,門外便傳來丫鬟的聲音:“回娘娘,國公夫人醒了,正吵著要看孩子?!?/br> 李萼哦了聲,抬起手,示意細(xì)辛將孩子抱到賀蘭香身邊。 看著細(xì)辛的背影,李萼想到謝折來到時身上的騰騰殺氣,怎么都沒辦法將那業(yè)力纏身的男子與這柔嫩嬰兒聯(lián)系到一起,心中隱約生出不祥的預(yù)感。 * 夜晚,清輝漫天,幽靜安謐。 賀蘭香幾乎昏睡一天,傍晚醒來吃了碗當(dāng)歸燉乳鴿便又睡去,謝折日夜兼程,幾天幾夜未曾合眼,沐浴過后上榻抱她同眠,二人睡眠深沉,未曾有醒來的跡象。 直到午夜時分,謝折半夢半醒中被哭聲吵到,才緩慢睜開眼眸醒了過來。他叫了兩聲“來人”,沒等到動靜,又不想吵到賀蘭香安睡,便下榻走向那小小一方搖籃,想親自將這難纏的嬰兒哄睡。 他走到搖籃前,看到那小小的,比他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