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人之將死，終是敢說實話。

    福全表示厭惡太子的所作所為，以往他管理內(nèi)務(wù)府了解胤礽的做派，這會終于將廣儲司的嚴重貪腐問題擺到了臺面上。

    廣儲司，管著皇家的錢袋子。

    下設(shè)六庫分管銀、皮、瓷、綢、衣、茶，地方與藩屬國的進貢物品也會放置于此。

    其中，有大批物品被胤礽取用。

    即便是太子也該有吃穿用度的額度上限，但是宮里無人敢管，太子驕奢無度成了公開的秘密。

    福全一直不敢向康熙言明，就是因為知道皇上寵愛太子。

    反正他要死了，也不再怕說錯話被責罰，終是道出了不喜太子的種種作為。

    不僅是胤礽貪戀享受，更重要的是他脾氣越發(fā)暴虐。不在是鞭打仆從，而發(fā)展到毆打臣子。

    對比起太子，八阿哥禮賢下士，讓人倍感如沐春風，頗有賢王之相。

    胤禩頗為關(guān)心長輩，為他打聽各種治病藥方，而太子從未給過半個字的噓寒問暖。

    福全臨死諫言，把平時不敢說的都說了。

    懇請皇上認真考慮，胤礽繼位的種種弊端。讓無法克制私欲又無發(fā)控制脾氣的太子繼位，對于大清有百害而無一利。

    康熙聽了這番話，何止覺得刺耳，簡直就是一把把尖刀把他的兩只耳朵都給扎穿了。

    卻沒有辦法朝福全發(fā)火了。人都死了，死前是老淚縱橫地勸說他，堪稱兄長對弟弟最后的一番忠言逆耳。

    人死不能復生。

    死了，更容易讓人想起曾經(jīng)的友愛扶持，也就淡化了君臣相處的矛盾摩擦。

    然而，那番勸諫帶來的怒氣仍在心頭盤旋不去。

    康熙必須面對殘酷的現(xiàn)實，他對胤礽投注的種種期盼與心血難逃一場空。

    是被兄長臨死拼了一把將那粉飾太平的假相給撕裂開，露出了殘破不堪的真相。

    現(xiàn)實就是皇上無法培養(yǎng)出好太子。

    胤礽縱有千錯萬錯，追根溯源與作父親的脫不開關(guān)系。不說別的，就說太子毆打臣子，是做父親從小沒讓他學會尊師重道。

    回想當初，康熙沒少責罰太子的夫子們。

    每每太子有課業(yè)上的不足，不罰兒子，卻對老師加以責罵與杖責，認為是老師沒教好。

    事到如今，木已成舟，太子的性子掰不正了。

    康熙不是對兒子沒信心，而是胤礽的行為又一次潑了他一盆冰水，讓他體會到了有的事已經(jīng)覆水難收。

    在給福全舉行葬禮之后，徹查廣儲司，確認福全指控太子驕奢無度完全屬實。

    康熙撤換內(nèi)務(wù)府官員后叫來了胤礽。將一次選擇權(quán)交給太子，讓胤礽任命新的內(nèi)務(wù)府總管。

    去年，索額圖案件爆發(fā)，就撤換了太子身邊的一批人。當時意識到太子生活太奢侈，對他進行過一頓說教。

    這次將內(nèi)務(wù)府的主事者換了一半，對太子提出明確要求，讓他任命一位為官公正清廉的總管。

    為什么要將新內(nèi)務(wù)府總管的任命權(quán)交給胤礽？

    因為以貪腐為罪問責內(nèi)務(wù)府，這些錢款給誰用去了，大家心知肚明。

    皇上大規(guī)模處罰內(nèi)務(wù)府的官員，而讓太子任命新官，顯示出對于太子的寬容，沒把質(zhì)問的巴掌直接朝太子臉上打。

    給胤礽留些顏面，也就是對他還抱有一絲期待。

    很快，凌普上位。

    凌普的妻子，是太子的奶媽。

    太子推舉凌普，究竟是內(nèi)舉不避親，或是便于太子享受？只需看毓慶宮的吃穿用度就行。

    結(jié)果不出所料地讓人失望。

    臘八節(jié)查閱了賬目。毓慶宮的開支不減反增，太子根本沒有把話聽進去。

    臘月，冬雪紛飛。

    康熙聽著窗外雪花靜悄悄地落下，暖閣的爐火也無法溫暖他一點點冰冷的心。

    書架上，擺著記錄漢、唐歷史的史書。

    劉榮、劉據(jù)、李承乾等等都是被廢掉的太子。

    劉榮被廢，劉徹繼位；劉據(jù)被廢，劉弗陵繼位；李承乾被廢，李治繼位。

    劉徹、劉弗陵、李治，這三位皇帝在任期間各有功績。也就說明了一件事，太子并非廢除不得。

    終究，福全的臨終之言起作用了。

    康熙萌生了太子可以廢除的念頭。

    他把勸誡聽了進去，卻是絕無可能全盤照收。雖然胤礽不是合格的太子，可胤禩難道就堪當大用嗎？

    老八看起來是禮賢下士、孝順長輩，實則是長袖善舞、擅于鉆營。

    交好何焯，因為何焯被皇上破格提拔；籠絡(luò)福全，因為福全是皇上最好的兄弟。

    如若不然，常寧與福全都是藥石罔效，為什么老八近親福全而不關(guān)心常寧？

    還不是因為常寧能力平平，從未得到重用。哪怕一樣是胤禩的皇叔，但得不到噓寒問暖。

    如果胤禟搞區(qū)別對待，能用他與保泰打小就是狐朋狗友去解釋。保泰是福全的兒子，胤禟更偏心皇伯父，因為與其兒子玩得好。

    胤禩則完全不同，近兩年他才與福全漸漸走得近了。

    康熙認定了這一點，對胤禩再難喜歡起來。

    太子沒有被廢，而論長胤禔也沒遭到厭棄，老八就開始暗中拉攏人心。

    老八是干什么？自己還活著呢！他憑什么所求甚大。

    這下更是堅定此前的做法。在廢太子一局中勢必要一顆棄子，那就非老八莫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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