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脊那樣直，竟似當(dāng)年的秦楚。

    “殺——！”

    “沖上去！退者死！”

    “兒郎們，隨我上前！”

    在陽翟的駐兵堪堪列好軍陣時，長葛城外已是呼聲陣陣，沸反盈天。

    當(dāng)年秦楚自請前往西涼，花了整整六年，在邊境的風(fēng)刀霜劍里親手磨礪出一支破釜沉舟的金城軍，排除那些投機取巧出來的蝸角虛名，這支攻無不克的軍隊才是她最引以為傲的資本。

    而這把利刃也從來不讓人失望。

    她伸手一攔，長/槍毫不猶豫地刺向前方，反手再撥，將那不知死活的豫州軍挑下馬去。耳邊喝聲震天，她在腥氣撲鼻的夏風(fēng)里感覺到自己沸騰澎湃的血液。

    大概有些人天生流著亂世的血，就像她分明知道自己應(yīng)當(dāng)“為萬世開太平”，可策馬奔馳于戰(zhàn)場時，總是不自覺地激動起來。

    “整整九天，”秦楚努力壓下那點不合時宜的興奮，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看著身側(cè)將士們拍馬向前，刀劍碰撞，心道，“對峙整整九天，這是第二次正面交鋒。”

    第一次交手是在六天之前，孔伷帶兵夜襲，丁斐繞路后方，試圖通過劉凡殘留的人手，與城中士兵里應(yīng)外合，被辛憲英埋伏的人手抓個正著，倉皇逃離后，沉寂到現(xiàn)在 。

    在這沉寂的六天里，秦楚已對孔伷營中的情況了解了七/八，確認其空有人數(shù)為倚仗，手下人才卻極為匱乏。

    所謂“千軍易買，一將難求”，如今豫州內(nèi)部分裂四散，孔伷就算咬牙組織起一批堪用的士兵，到底難以尋到合適的帥將。且不提他自己的水平如何，就論他那位兼任領(lǐng)帥與謀士的兵曹丁斐，能力也格外有限。

    在這樣的前提下，孔伷那五萬人便顯得不足為懼了。

    根據(jù)辛憲英的計策，此戰(zhàn)應(yīng)速戰(zhàn)速決，趁其不備進行突襲，在敵軍反應(yīng)過來之前收兵，才能達成“動搖軍心”的目的。金城軍刀劍鋒利，敵軍受挫后有可能拔寨撤后，若能騙過孔伷，將他們逼到叢林附近下寨，便可依照地勢火攻，一舉殲敵。

    秦楚不自覺地舔了下干燥的嘴唇，將原定的計劃在腦中飛速地過了兩遍，手中也未停止動作，銀槍揮掃過去，將前赴后繼的敵軍擊下馬去。她不動聲色地掃了眼四周——此地距城門大約四十里，正是“不遠不近”的距離，是鳴金收兵的最佳時機。

    緊接著，就像是響應(yīng)她一般，四十里之外的長葛城忽然傳來一聲悠長響亮的鑼鼓聲，振聾發(fā)聵地從遙遠的城樓穿透過來。

    “鏘——”

    秦楚當(dāng)即將各路思緒放過原處，毫不猶豫舉起長/槍，下達收兵的指令。

    “退?。　?/br>
    士兵潮水般向后略去，本就措手不及的豫州兵自然不敢上前追敵，就連主帥都茫然了一陣，勒馬看著魚鱗玄甲的金城兵有序后退，一時不知如何下令。

    秦楚的目光在周遭繞了兩圈，確認過一切如常，提起的心總算落了一半回去——這回出擊，起碼是完成了前半部分“動搖敵心”的任務(wù)。

    照夜玉獅子抬起前提，長長地嘶鳴一聲，甚至不用她下令，便通人性的轉(zhuǎn)過身，準(zhǔn)備往回前進。

    秦楚嘴角終于浮現(xiàn)出一抹笑意，俯身拍了拍白馬的鬃毛，卻聽見它喧囂里打了個不輕不重的響鼻，怔了一怔，低下頭，才發(fā)現(xiàn)自己手心粘膩一片，不知沾上了誰的血。

    可惜上戰(zhàn)場的人注定與“潔癖”二字無緣，她隨手撈過自己的披風(fēng)，將滿手的半新不舊的鮮血往那紅布上一糊，狠狠擦了兩下，才看見紅血之后，自己的手掌上有一道深可見rou的傷口，幾乎是皮開rou綻地橫陳在上面。

    她皺起眉，看著傷口不斷滲出的血液，頭一次覺得“沒有痛覺”也不算什么好事，心中氣悶，于是很不客氣地把半死不活的少帝從心里的墳場里挖出來鞭尸，心里罵道：“謬種，等我回去就把血條拿回來，你自己死去吧?！?/br>
    然而還沒等大將軍在心底編排完皇帝，她便感覺到身后風(fēng)向的異動，整個人微微一僵，目光中劃過一絲寒光。

    就在下一秒，她那只看似無力的、鮮血淋漓的右手，再一次狠狠握住了長/槍，本能地將它向后一擋——

    槍戟相撞。

    偷襲那人勒馬退了兩步，看著秦楚的槍毫不猶豫刺過來，似乎有點驚訝，微微瞪大了眼，又道：“倒是有能耐。”

    秦楚冷笑一聲，照夜玉獅子應(yīng)聲向前沖了兩步，她眼也不眨地抬起頭，手中銀槍快狠準(zhǔn)地扎向了偷襲者的右肩。

    那人立馬舉起長戟，險之又險地擋了回去，表情卻好像更加詫異，看了眼她血淋淋的右手，“咦”了一聲，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感嘆了一句：“你不怕疼嗎？”

    然而秦異人的確有些異于常人，生平從未體驗過“疼”是個怎樣的滋味。

    她一松手，長/槍被她向下一壓，干脆地從長戟下側(cè)擦了過去，一邊刺向那人，一邊面無表情道：“你覺得呢？”

    第126章

    偷襲的那人結(jié)結(jié)實實吃了她一槍, 反而更加來勁了，眉毛一挑，黑不溜秋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個“很感興趣”的表情, 很是有礙觀瞻。

    秦楚面色淡然地看了他兩眼，很快就收回了視線。

    此人滿面塵土，除了牙齒和眼白以外都是黑的, 唯一能從臉上看出的信息只有“其貌不揚”四個字, 實在沒必要多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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