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上，回大人，這城內(nèi)的河段都被小的們撈遍了，沒有見到活人的影子，這是條靜河，就算隨著水流飄走，這些時間也不會出了錦陽的。最靠近岸邊的一個差役先上了岸，拱手單膝下跪，沖著謝晏詞復(fù)命。

    黑眸閃過一絲不敢置信，又很快被病態(tài)的陰冷取代，謝晏詞的聲音冷如割人的薄刃：你確定嗎。

    差役被他身上散出的氣息壓制著不敢抬頭，再開口時也帶了顫音：屬下......也不確定。

    不確定?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笑，拉長的尾音微微上揚，卻莫名其妙叫差役感覺到有一股冷意從頭滲入到了四肢，謝晏詞眼里全然不見笑意，啞聲道：那就再給朕滾下去找，人找不回來你們都不用上來了。

    那些差役又忙不迭地的沉了身子下去，身上一陣一陣的鈍疼一度讓他精神有些恍惚，微妙的怪異感在腦中縈繞著，暮色之下，有被他忽略掉的東西在暗處盯死著他。

    錦陽城的護城河修筑時格外特殊，為了方便航運，接通了城內(nèi)城外，渡口雖日常有兵役看守，但不乏有些細小的暗河相連，可以避開守衛(wèi)的排查通向城內(nèi)外，昔日便常有老jian巨猾的商人通過暗河運送錦陽內(nèi)不許做交易的違禁品進城，即便朝廷已然多次加重對暗河的監(jiān)管，但礙于執(zhí)行起來難度太大，百密終究有一疏。

    那股冷意滲進謝晏詞的骨縫。

    他記起了，祝聞?wù)Z是會水的。

    長寧郡主懼熱，臨崇帝便命人在云青山后修了泉水池，每逢春夏，祝聞?wù)Z便能到那邊納涼，久而久之便練就了極好的水下功夫，只是昔年做她武侍之時，謝晏詞與她終日膩在王府里，那段時日祝聞?wù)Z也沒再去云青山，只是偶然閑聊間，才炫耀似的和他提起這件事。

    少女的笑顏又浮現(xiàn)在眼前，和那刺客對他舊疾了如指掌的模樣交替閃現(xiàn)。

    我不要你在這，你去，曹裕你留下來陪我。

    我在府里的槐樹下又埋了一壇，以后有機會，再一起喝了它吧。

    謝晏詞垂下頭低低的笑了，那笑聲近似于詭秘的陰沉，他的黑衣墨發(fā)被風(fēng)揚起，不知為何，站在他一側(cè)的衙役不自覺吞了吞口水，抖著身子向后退了一步。

    讓你的人都滾上來。謝晏詞緩緩起身，聲中的冷冽讓人不寒而栗，繼續(xù)道：把護城河所有的暗河暗道都封死，漏掉一條，提頭來見朕。

    半炷香的時間，快馬加鞭進宮找李緒，帶著親衛(wèi)回來。

    還有，重調(diào)禁衛(wèi)軍和錦衣衛(wèi)，給朕抄了曹府。

    *****

    春初的河水還未暖過來，岸邊的草木卻生的旺盛，將那一條暗河的河口遮住，不見光的黑夜之中，悉悉索索的聲音從河道之下傳出，終于隨著嘩啦一聲，有人撥開浮在那上的雜草，頂著月色探了身子出來。

    祝聞?wù)Z捏著鼻子從水下破開，那河岸邊滿是濕答答的泥濘，她顧不得那么多，手腳并用爬到了岸上，一刻不敢多停留，將被水浸濕的發(fā)絲全捋到耳后，想著更深的林間跑去。

    她順著暗河的流向一直跑，默數(shù)著身側(cè)略過的樹木，一直數(shù)過了第二十棵，終于有一條被月色照著的小路出現(xiàn)在眼前。

    在那路的一端，看到了幾個身著夜行衣的男子坐于馬上，聽到聲響，為首的男子回眸，摘掉了蒙面的黑巾。

    看到祝聞?wù)Z安然無恙的到了接頭地點，曹裕松了口氣，沖著她笑了，唇角露出的虎牙寫滿了得意。

    祝聞?wù)Z小跑著到了曹裕跟前，把手遞給他，曹裕也沒過多與她寒暄，將她拉倒了馬上，從身旁暗衛(wèi)手里接了件黑袍將她裹住。

    算是驅(qū)散了些浸泡在河水中的寒意。

    和身旁的暗衛(wèi)比了個手勢，曹裕牽動韁繩，幾匹馬沿著那條路向前飛馳而去，祝聞?wù)Z又?jǐn)n了攏發(fā)絲，越過曹裕的肩膀看著錦陽城上方的燈火一點點模糊，再消失不見。

    冷不冷。曹裕知曉謝晏詞的本事，雖不擺在面上，那馬卻越奔越快。

    不冷。祝聞?wù)Z翁聲開口。

    話是假的，春初的夜也是凍人的，尤其是她全身濕透，馬跑的快了帶起的風(fēng)大，自然也就更冷。

    但這些都不是不能克服的，祝聞?wù)Z裹緊了曹裕給她的黑袍。

    我說小郡主，爺這回真的是舍命陪君子了，不對，舍命救君子。即便氣氛如此緊張，曹裕依舊能騰出閑心與祝聞?wù)Z打趣：你不想著怎么報答報答我，這要是被謝晏詞抓回去了，他可能不會殺了你，但真會殺了我。

    我沒錢。祝聞?wù)Z勾了下唇，原本緊繃的身子放松了些，輕聲應(yīng)他：反正你不是謝晏詞，也用不著我以身相許。

    這話你倒是記得清楚。曹裕被她噎了一下，又笑出聲。

    謝謝你，曹裕。

    謝謝愿意陪她賭這一場。

    祝聞?wù)Z手指纏住外袍的絲帶，一點點捏緊，她在謝晏詞懷里醒來時，透過余光看見了站在門邊的曹裕。

    她賭了一盤不能錯一步的棋。

    落子無悔，她贏了。

    現(xiàn)在僅剩了最后一步，她不知謝晏詞何時會發(fā)現(xiàn)她不見了，和錢慕出逃的景象還歷歷在目，讓她始終無法徹底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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