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葉默不作聲地在原地坐了幾分鐘，忽然一只肥肥的兔子迫不及待地從洞里滾了出來，一頭撞死在蘇葉坐著的石頭上。

    大伙的揶揄聲甚至還沒消停下來，所有人愣愣地看著蘇葉腳邊躺著的兔子，陷入了一陣可怕的沉默……

    第18章

    軍嫂牛翠花哈哈大笑變成了尷尬的抽笑, 先前還在笑蘇葉異想天開的高安娜臉色變了一變。

    大家震驚地瞪大了眼珠子，足足靜默了一刻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蘇葉抓住兔耳朵，輕易地拎起了這只兔子, 她掂量一下心想喲，還挺沉的。下辣椒做成麻辣兔子, 甭提多美味。

    蘇葉瞥了高安娜和李紅麗一眼，笑瞇瞇地說“這兔子是老天爺托夢獎賞給我的，讓我不要?dú)怵H，勉勵我繼續(xù)努力。勤勞的人兒啊――是最幸運(yùn)的！”

    “你們說這只兔子能值幾塊錢嗎？”

    蘇葉這句話欠得, 讓高安娜和李紅麗的臉色精彩極了。

    何梅梅撲哧一聲笑了, 她現(xiàn)在可算是摸清蘇葉的脾氣了, 蘇葉當(dāng)真是有仇必報的脾氣, 連部長的女兒也不客氣。

    何梅梅肯定地點(diǎn)頭“值！當(dāng)然值, 它何止幾塊錢！”

    她打趣地道“以前書里寫‘守株待兔’, 我是沒敢信還有這種美事，今天可算是親眼目睹了?！?/br>
    雖然供銷社里的豬rou才六七毛錢一斤, 但是市面上的豬rou斷供得厲害，想買點(diǎn)豬rou真不是簡單的事。

    何梅梅是大學(xué)畢業(yè)的教師, 工資雖然高, 但平時想吃口豬rou也很困難。年三十那天她忍痛花了十塊到黑市換了一斤豬rou，才緩解了幾個月不知rou味的苦。

    蘇葉手上這只肥兔子起碼三斤重，何止只值幾塊錢，十幾塊都不一定能買得到。

    別說那些窮軍嫂有多羨慕了，就是方秀蓮那伙人看著蘇葉手里的兔子都忍不住羨慕。

    大家仿佛感覺還跟在夢里似的, 沒睡醒, 她們?nèi)嗔巳嘌劬?，再睜開眼那只兔子也還是在蘇葉手里好端端地攥著, 那四條腿腿還顫巍巍地一抖一抖。

    軍嫂們想起蘇葉之前說的話，全都瘋了。蘇葉夢到了釣了一桶魚、捉了一只兔子，兔子到手了，魚呢？

    一撥人的目光齊齊落在她放下的那只魚竿，牛翠花眼巴巴地盯著蘇葉的魚竿，狂熱地目光簡直無法忽略。

    “嫂子，這竿能借我用用嗎？”

    蘇葉做了個“請”的姿勢，“隨便用?！?/br>
    有經(jīng)驗(yàn)的農(nóng)村軍嫂紛紛說“兔子都是一窩窩地下崽，那洞里豈不是還有很多只？”

    這些軍嫂儼然已經(jīng)忘記了她們曾經(jīng)說過“魚都餓死了，哪里還有兔子”。存在即是合理，有了一只兔子，意味著這里還有一窩兔子。

    她們瘋了一樣地堵在那口兔子洞，每個人拿著鐵鍬使勁挖，到河邊取水灌洞口。大伙興致勃勃，情緒高漲，篤定得仿佛已經(jīng)預(yù)想到自己吃rou的情景了。

    要知道這年頭吃上一口rou多么不容易！

    李紅麗直接看懵了，要不是拉不下面子，她都想去看看那只洞里是不是也有一窩兔子。

    高安娜倒是拉得下臉去看兔子洞，她家里的條件沒有表妹好，畢業(yè)后全家都指望著她補(bǔ)貼家用，因此她才會對蘇葉搶了她名額耿耿于懷。

    高安娜很久沒嘗過rou味。要是真端了一窩兔子，她這會上去幫忙也能分到一點(diǎn)兔rou。

    高安娜剛才就坐在蘇葉身旁，作為最近距離的目擊者，她郁悶得不行。

    同樣是在河邊釣魚的，怎么偏偏就蘇葉有這樣的運(yùn)氣？假如坐在那個石頭上的是她，撞死的兔子豈不是就歸她了？高安娜這么一想，蘇葉對工資的郁悶仿佛都轉(zhuǎn)移到了她身上。

    蘇葉跟大伙說“我先回去處理兔子了，兔子死了，不早點(diǎn)處理rou就不好吃了。”

    興致高漲的軍嫂們正在埋頭苦干，壓根沒有心思去管蘇葉回不回家。

    蘇葉離開了，意味著把釣魚和端了一窩兔子的機(jī)會都讓給了她們，再不爭點(diǎn)氣那還不如拿根腰帶吊死算了。

    蘇葉把兔子扔進(jìn)編織袋里，火速奔回了市區(qū)。

    方秀蓮雖然沒有去湊熱鬧捉兔子，但她看到蘇葉手里的兔子忽然想起自己和蘇葉是一伙的，大家都是妯娌，蘇葉逮到了兔子還能吃獨(dú)食？

    方秀蓮不緊不慢地收起了魚竿，回了軍區(qū)大院。

    ……

    方秀蓮回到軍區(qū)大院的時候，李茂剛剛結(jié)束上午的訓(xùn)練。

    他詫異地問“那么早就回來了？”

    他是知道的媳婦一大早便去了河邊釣魚，往常這種時候要玩到下午才回來，偶爾運(yùn)氣好能帶回幾條小魚當(dāng)下酒菜。

    方秀蓮說“你收拾收拾，今晚咱去向前哥家吃兔rou。蘇葉今早逮了一只好大的兔子，運(yùn)氣真好！”

    她一五一十地把蘇葉在河邊撿到兔子的事情說給了李茂剛聽，末了她添了一句“你說咱都在河邊釣魚，都坐在一塊，咋這兔子偏偏就撞在了蘇葉腳邊？”

    這一幕要是擱在想不開的人身上，豈不是要郁悶死了？

    李茂剛說“運(yùn)氣好是好，不過蘇葉請你去吃兔rou了嗎？”

    托夢這種事玄之又玄，只有老一輩的人才會相信，李茂剛是不信的。蘇葉恐怕是瞎貓碰到死耗子，恰巧撿了兔子。

    上次李茂剛?cè)ヮ櫹蚯凹页阅暌癸?，見到蘇葉那吃獨(dú)食的性子，他不愿意讓媳婦去湊熱鬧。

    方秀蓮卻想蘇葉不至于那么小氣吧？那只兔子可足足三斤重，他們兩家還講究那么多干啥，現(xiàn)在講究，之前蘇葉第一次來他們家那會咋不講究？

    那時家里啥好東西都被她搬走了，他們?nèi)コ钥谕胷ou怎么了？她不去吃這口兔rou真是對不起那白花花的十幾斤糧食。

    ……

    卻說另一邊。

    蘇葉興致勃勃地在黑市買了點(diǎn)鹵料，拎著兔子回到了家。

    她麻溜地殺了兔子，剝了兔子皮，洗干凈曬在窗邊。

    兔子皮攢著能拿去供銷社賣了換錢，有人專門收這個拿來做衣服的料子。六十年代化工纖維行業(yè)還沒發(fā)展起來，這年頭除了糧食貴，連布料也貴。

    蘇葉興致勃勃地砍了一斤兔rou出來，除去血漬，切姜絲、蒜頭、大蔥、辣椒、鹵料爆炒。米酒去腥，加兩勺醬油，一鍋水沒過兔rou。細(xì)火慢燉，屋子里那股香味勾得人雙眼發(fā)直。

    剩下的兩斤兔rou被蘇葉用鹵料腌制好，掛在太陽底下風(fēng)干，留著以后吃。

    中午，顧向前從飯?zhí)么蛄藥字火z頭當(dāng)做午飯，還沒來得及回到家，大老遠(yuǎn)就能聞見nongnong的香味了。

    他問蘇葉“你在做什么？”

    蘇葉這段時間沒少吃顧向前的營養(yǎng)品，大米、面粉、排骨、麥乳精、雞蛋這幾天日日吃。吃人的嘴短，蘇葉得了一只兔子自然也不好吃獨(dú)食。

    “我在河邊撿了只兔子，洗洗手，等會吃兔子?！?/br>
    蘇葉把炒好的紅燒兔rou端了上來，手腳麻利地切了大白菜炒了青菜。一rou一素幾只饅頭擺上來，如此豐盛的午飯，恍然間讓人有種還在過年的錯覺。

    蘇葉拿著饅頭沾了兔rou醬汁吃了起來，那醬汁吸飽了兔rou的精華，甘醇鮮辣，汁水仿佛擁有了靈魂，配什么吃都美味得人直想吞了自己的舌頭。

    蘇葉喜歡吃兔rou，這次拿到了兔rou壓根沒想過跟別人分享。

    蘇葉夾了幾塊兔rou放到顧向前的碗里，便端著兔rou拉到自己旁邊，并且甩了顧向前一個“別再肖想過多”的眼神。

    對待遲早要離開的男人不能太好，萬一他一根筋不想離婚怎么辦？

    蘇葉還沒來得及吃一口兔rou，“篤篤”的敲門聲響了起來。

    門外站著李茂剛夫婦，李茂剛提著一斤大米，聞見了那股誘人的香味，喉結(jié)滾了滾。

    方秀蓮還沒進(jìn)屋子目光便落在了飯桌上擺著的那盤兔rou上，兔rou被炒得鮮紅油亮、色香味俱全。

    顧向前看到這兩人，訝異片刻明白過來，淡定地把人請進(jìn)了屋里。

    他把從飯?zhí)么騺淼酿z頭分享給了李茂剛和方秀蓮。

    方秀蓮坐下來后說“嫂子今天運(yùn)氣可真好，只坐一會就撿到了一只兔子。今天我們厚著臉皮來吃兔rou，嫂子不介意吧？”

    蘇葉嗯了一聲，繼續(xù)吃rou。介意，當(dāng)然非常介意。

    在別人看來是碰了運(yùn)氣撿到的兔子，殊不知這每一塊兔rou都是蘇葉用智慧和汗水換來的。蘇葉一眼就看出來方秀蓮有多想吃兔rou，渴望都寫在了臉上。

    她心下不由地好笑。

    敢情這年頭不管家底多殷實(shí)的人，見了口rou都要顯出原形，方秀蓮家境條件有多好，穿得起有型的大衣、偶爾涂個口紅。私底下要多精致有多精致，唯獨(dú)缺了口rou吃。

    蘇葉當(dāng)著她的面，接二連三吃了好幾塊rou。

    直到兩個客人臉色綠綠的，蘇葉分別夾了一塊放到兩人的碗里，笑瞇瞇地說

    “別介意，這兔子rou我自己都得省著吃，快吃吧！”

    李茂剛早就猜到了蘇葉的尿性，太陽xue忍不出抽抽地疼，他把自己碗里的兔rou讓給方秀蓮。

    方秀蓮吃了兩塊兔rou，原本生氣的她吃到兔rou就忽然不氣了。

    兔rou真好吃，比她想象中的還要美味！

    入嘴的rou質(zhì)細(xì)嫩、鮮辣味美，兔rou冬天吃最好，這個時候的兔子皮下存蓄著過冬的脂肪，rou質(zhì)細(xì)膩美好。

    這兩塊兔rou跟吃人參果似的，囫圇吞棗地吃完后，方秀蓮只能看著蘇葉不斷吃兔rou。這種煎熬直讓人坐立難安，還不如不吃。

    一頓午飯吃完，幾個人心里都不是滋味，李茂剛和顧向前結(jié)伴出去訓(xùn)練。

    李茂剛回想起蘇葉方才吃獨(dú)食的行為，心里不住地?fù)u頭。多好的男青年怎么就討了這樣的媳婦。顧向前沒結(jié)婚那會兒，整個大院美麗的姑娘都盯著他看。私底下暗送秋波、遞糧食送水那是沒完沒了、逃都逃不掉。

    李茂剛思考許久說“你和她的思想觀念不一樣，勉強(qiáng)在一起多難為你。”

    顧向前聽了，忽然止住腳步，他鄭重地對李茂剛說“上次我沒說過，現(xiàn)在我提一提，以后你們請對蘇葉尊重點(diǎn)?！?/br>
    “她不笨，也不傻，你們上次來指揮她做這個做那個，如果我和蘇葉這樣對待秀蓮，她能高興嗎？”

    李茂剛沒想到顧向前竟然會幫蘇葉說話，愣住了“你、你……那能一樣嗎？如果秀蓮是那樣，我一樣會教訓(xùn)她?！?/br>
    顧向前身體站得筆挺，他喝道“九團(tuán)015連連長，李茂剛。”

    原本還吊兒郎當(dāng)?shù)睦蠲瘎?，被點(diǎn)名后立即立正站直，“李茂剛到！”

    顧向前說“我罰你到cao場負(fù)重三十斤跑五十圈，反省反省，跑完回來再跟我談?wù)劯邢??！?/br>
    李茂剛傻了眼，沒想到顧向前居然會幫蘇葉？他咬牙切齒地到cao場跑起了五十圈，邊跑邊想火氣那么大，不會是還沒吃到rou吧？

    第19章

    傍晚, 郊外改善生活的那群軍嫂回來了。

    何梅梅跟蘇葉說了郊外改善伙食的后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