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雪和錢小荷跟著蘇葉一塊走出校門，楊雪和蘇葉揮手道別“蘇老師我回家啦！”

    蘇葉拍了拍錢小荷的肩膀，正想叮囑“回去吧，注意安全！”

    只輕輕地一下，錢小荷就跟脫了線的木偶似的暈倒在蘇葉面前。

    蘇葉嚇了一跳，趕緊接住錢小荷。十四五歲的孩子落入懷里輕飄飄的，好像沒有一點體重，蘇葉一把就能把她扛起來。

    錢小荷睜開眼，迅速掙扎著站了起來，“蘇老師我沒事，我就是站久了有點暈。”

    蘇葉確認她確實沒事后松了一口氣，只見女孩面色蒼白，很明顯的營養(yǎng)不良，剛才是短暫性的休克。

    蘇葉把人帶回了自己的辦公室，她從包里取出了一只冷掉的白面饅頭，用溫水沖了一杯麥乳精遞給錢小荷，“吃吧，吃完了再回家?！?/br>
    錢小荷哪里吃過這么精貴的食物，接都不敢接過來。泛著奶香味的麥乳精，又白又軟的白面饅頭。這是他們家過年都吃不上的白面饅頭，至于麥乳精更是想都不敢想高檔營養(yǎng)品。

    她咬了一口饅頭，那么松、那么軟，甜絲絲的，美味得就像上天賜予的最美好的食物。

    “家里沒有給你好好吃飯嗎？”蘇葉問。

    錢小荷低下頭，“我們家孩子多，糧食不夠吃……”

    蘇葉想到錢小荷家里那團麻亂的事，頓時明白了，“你修收音機沒有把錢給父母吧？”

    “老師借你幾張糧票，你拿去買點糧食，買到的糧食送去楊雪家，讓她爸媽每天做三頓飯給你吃?！?/br>
    錢小荷手里頓時被塞了幾張糧票，糧票有多么珍貴，她一向是知道的。

    錢小荷吃饅頭的時候還沒有眼淚汪汪，這下她連頭都不敢抬起來了，兩顆淚珠砸到鞋子上。

    “不，我不要老師的糧票，我自己有錢，我可以去買糧食?！彼芙^了蘇葉的糧票。

    蘇葉皺皺眉，這孩子怕是還沒有遭受過黑市糧價的毒打。

    她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之后義正言辭地道“你太天真了，你知道黑市的糧食價格是多少嗎？紅薯一塊錢一斤，粗糧一塊五，精細糧五塊都買不到。你就是天天修收音機都賺不到糧食的錢。”

    她壓低了聲音，笑瞇瞇地道“不過老師有法子，明天下午放學(xué)去這個地方，高粱紅薯八分錢一斤，玉米土豆粗糧五毛錢一斤，精細糧一塊，不要糧票。記下這個地方了嗎？明天和楊雪爸爸一塊去，不要告訴其他人。”

    蘇葉虛虛地在桌子上用手指寫了一個地名。

    其實錢小荷已經(jīng)打聽過黑市糧食的價格，正打算省吃儉用買幾斤糙糧省著吃。高粱一塊一斤，磨成粉十斤夠她吃一個月……她聽到這個價格，黝黑的雙眼驟然迸發(fā)出光亮。

    那渴望的光強烈得蘇葉都沒眼看。

    供銷社的高粱紅薯也是八分錢一斤！玉米土豆三毛錢一斤，但是要糧票。一市斤糧票在黑市一塊錢都買不到。這樣算下來，糧食的成本高得普通人望塵莫及。

    蘇葉心里笑而不語，找別人買糧食還不如找她。跌破冰點的友情價，沒有最劃算，只有更劃算！

    錢小荷和蘇葉道了一聲謝，她快速地吃完饅頭和麥乳精，肚子飽飽的渾身有了力氣。她跑到楊雪家，請楊雪爸跟她一塊去那條小巷子。

    “叔，我想去買點糧食，自己搬不動。你幫幫我吧！”

    錢小荷來到那條小巷子后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錢，零零碎碎的一疊毛票用青磚頭壓住。

    “我想用五塊買二十五斤紅薯、二十五斤高粱，兩斤玉米面?！?/br>
    楊雪爸滿臉疑惑，覺得錢小荷這孩子怕不是餓狠了，已經(jīng)瘋了。五塊錢怎么可能買得到這么多東西！

    沒有糧票別說兩斤玉米面了，一粒玉米都買不到。黑市倒是能買得到糧食，可人家紅薯都得一塊錢一斤。

    楊雪爸想到錢小荷的情況，拿著可憐的目光看著她，“跟叔回去，讓你嬸子給你做頓飯吃?！?/br>
    錢小荷去過黑市買東西，也知道最近國家打擊投機倒把挺嚴(yán)重的，現(xiàn)在倒?fàn)攤兟牭斤L(fēng)聲都不太敢出來。她拉著楊雪爸退出了巷子。

    過了半小時她來到了那條巷子，只見巷尾放著一麻袋鼓鼓的東西，她眼里的驚愕和欣喜簡直無法抑制，這一麻袋的東西她連扛都扛不起來！

    楊雪爸看到果真多了一袋東西，隔著袋子能嗅見一股食物的清香。他難以置信，出口結(jié)巴地問“真、真買到糧食了？”

    他打開麻袋看了一眼，看到里面滿滿的地瓜糧食，眼神變得深邃，這一大一小的兩個人心跳驟然停了半拍。

    楊雪爸趕緊把麻袋扎緊了，連忙把糧食搬回了家里。

    楊雪媽看見丈夫和錢小荷兩個人背回來一袋滿滿的糧食，那顆心熱得簡直快要被火燒著似的。自從鬧饑荒之后，從來沒見過這么多糧食！

    錢小荷商量道“這是我花錢買來的糧食，我把糧食給你們，你們能管我兩個月的飯嗎？”

    五十斤糙糧，兩斤玉米面確實夠一個半大的孩子吃兩個月了，何況高粱紅薯管飽，玉米面價格也很貴，恐怕錢小荷一個人吃，吃三個月綽綽有余。楊家夫妻倆都是老實巴交的人，也不會貪錢小荷這點糧食。

    楊雪媽笑瞇瞇地說“能，咋不能？”

    她手腳麻利地把糧食從麻袋里取出來，紅薯歸紅薯、高粱歸高粱，整理到一半她從高粱里挖出了一塊白花花的油板，用豬油紙包好的，上面有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一句話送你們吃。

    楊家一家六口人，還有錢小荷看到這塊白花花的油板之后，眼窩子都熱了。

    這得是多好心的人，才會在里面放一塊白花花的豬油板？這塊油板足足一寸來厚。

    所謂的豬油板就是厚厚的豬油脂肪，可以拿來煉油。油板比五花rou還要稀罕！這年頭食物緊缺，大家肚子里都缺油水，沒有油吃一整天身體都虛得慌，干活沒有勁。

    這塊豬是蘇葉放的，豬油板在她這里不值錢，一斤五花rou可以兌換五斤油板，她就隨手兌了一塊進去。錢小荷是她的學(xué)生，為人勤奮刻苦，未來的潛力無限，她值得好好吃飽飯。

    直播間的彈幕在這一刻炸成了雪花“希望小荷好好吃飯、快快長大！”

    “蘇老師好暖！嗚嗚嗚，我的眼淚不值錢！”

    “這貨肯定是騙我的打賞，煽情手法越來越嫻熟了。嗚嗚嗚，可是我還是要流著眼淚跪著打賞。用戶打賞蘇葉500g五花rou?！?/br>
    “‘勤勞致富’打賞蘇葉1kg青菜?！?/br>
    “‘努力學(xué)習(xí)’打賞蘇葉200g三文魚?！?/br>
    楊家?guī)卓谌藝谝黄穑瓜延蔚乜粗鴹钛専捸i油。豬油起初是像水一樣清淡的，還不能算是油，楊雪媽不舍得扔掉，用碗把它們裝了起來。隨著鍋底下的火越來越大，雪白的肥rou漸漸熬出油花，豬油汩汩地被熬了出來，直到豬油越來越多，肥rou漸漸縮小，最后漂浮在油上。

    煉豬油的過程中，誘人的油香味縷縷飄起，勾得人不住地吞口水。楊雪媽把煉得差不多的油渣撈了起來，撒上薄薄的一層鹽，分給幾個孩子吃。

    油渣又香又酥，被炸得脆脆的，是一道再好吃不過的美味。錢小荷咬了一口，幸福得瞇起眼睛。

    楊雪被燙了一下，開心地道“好吃好吃，真好吃！謝謝小荷！”

    第61章 （微修）

    ……

    當(dāng)天晚上, 蘇葉打開直播間把錢小荷取糧食的經(jīng)過，調(diào)出來看了看。剛打開她便發(fā)現(xiàn)了后臺多出來的打賞，沒想到直播間里的粉絲還挺熱心腸的, 一點也見不得她虧損，瘋狂地補貼她。

    不得不說, 這真是一個美妙的誤會。

    周末。

    蘇葉趁著顧向前去cao練，從后臺提取出了那份打賞的金槍魚。

    蘇葉美滋滋地取出了這份奢侈的金槍魚，剛?cè)〕鰜淼慕饦岕~帶著絲絲涼意，新鮮得仿佛剛殺的一般。看上去比盒x生鮮還更新鮮。

    蘇葉去周奶奶的果園里摘了幾只沒成熟的青檸檬。

    高端的食材只需要最樸素的烹飪方式。她用刀把金槍魚切成一張張薄薄的片, 辣椒大蒜切碎, 澆上醬油檸檬汁調(diào)好醬料。

    蘇葉用筷子夾了一片金槍魚, 薄薄的魚片卷著飯團, 沾著醬料吃, 冰鮮的金槍魚帶著深海的味道, 鮮嫩爽口，齒頰留香。

    那股來自深海的鮮味, 從舌尖傳到味蕾，熟悉的滋味這一刻, 仿佛在味蕾在炸開了花似的。

    簡單的兩片金槍魚把人拽回了那個繁榮、快節(jié)奏的現(xiàn)代社會。蘇葉閉上眼仿佛能感受到自己坐在燈光璀璨的高級餐廳, 正吃著西餐。

    旁邊的artner正喋喋不休地吐槽業(yè)內(nèi)寒冬期，三大通訊巨頭被國摘牌退市，股價暴跌。

    僅僅一瞬，蘇葉又回到了艱苦樸素的1960。

    何梅梅發(fā)現(xiàn)蘇葉家的門沒關(guān)，輕飄飄地走了進去, 她拍了拍蘇葉道“你在想啥呢, 這么入迷？”

    蘇葉盤子里還擺著兩片沒吃完的金槍魚，金橘色的魚片肥嫩多汁, 紋理細膩美麗，在日光的照耀下粼粼泛光，仿佛像抹了一層油似的。

    這種本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的食物明晃晃地放在何梅梅眼皮子底下，她渾然不覺，何梅梅哪里見過這么高級的食材。

    “蘇葉我是不是來得太早了，打擾你吃早飯了嗎？”

    蘇葉笑了笑，“沒有，我周末愛睡懶覺。你要不要來一片？昨天剛釣的魚，特別新鮮?！?/br>
    蘇葉一糊弄一個準(zhǔn)，何梅梅別說沒見過金槍魚，就是傳統(tǒng)的魚生都沒吃過。

    何梅梅點點頭，吃了一片，魚rou滑嫩，沒怎么嚼滑進嘴里就化了似的，比豆腐還要嫩。蘇葉打趣地問她好吃嗎，何梅梅吞下了魚rou，搖搖頭，又猛然地點點頭。

    畢竟是塊rou，何梅梅有點心疼，“好吃是好吃，就是不太習(xí)慣吃生rou。你咋不煮熟了再吃，怪沒滋沒味的?！?/br>
    蘇葉把最后一塊金槍魚卷著飯團，蘸著醬料吃了下去。

    何梅梅見她吃完早飯，提起了正事“你昨天下班沒跟我一塊走，我碰到了一件事，想想不對勁就來和你提上一提。

    昨天我下班后碰到陸思遠，我發(fā)現(xiàn)這幾個學(xué)生身上都掛了彩，他們一定是又去打架了。我聽見他們說好像和‘賣手表’有關(guān)系。”

    蘇葉聽了臉色變了變，“你應(yīng)該早點和我說這件事的。”

    陸思遠打架，蘇葉已經(jīng)習(xí)慣了?？墒菞畛叫瞧綍r懶得和那幫社會人士混在一起。加上被蘇葉警告過多次，楊辰星已經(jīng)收斂了很多。何況這次打架還和“賣手表”有關(guān)系。

    蘇葉說完去衛(wèi)生間換了身衣服，匆匆地抓了把鑰匙就出門了。

    何梅梅很少見蘇葉發(fā)火，她急急地騎著單車，追上了蘇葉說道“上車，我載你去！”

    蘇葉匆匆地來到了楊辰星家，問楊辰星的母親，“楊mama，我是辰星的老師，他在家嗎？”

    楊母是個聰明溫柔的女人，她對蘇葉說“小星昨晚沒回來，說是去朋友家過夜。蘇老師怎么了？”

    “沒事，既然沒回來那就算了，本來今天我想做個家訪來著。下周再約吧！”蘇葉說完便轉(zhuǎn)身離開。

    走遠了之后，何梅梅才小聲說“這些學(xué)生經(jīng)常打架，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蘇葉你管不過來的，他們個個都長大了，有自己的主意，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么久以來，何梅梅一直不能理解蘇葉為什么對那幫逃學(xué)的學(xué)生這么上心。

    蘇葉說“沒事，管管而已也不費啥功夫。要真管得過來，帶出了幾個大學(xué)生我面上也有光?！?/br>
    還大學(xué)生？何梅梅睜大了眼。他們能順利從一中畢業(yè)都很不錯了，

    擱正常情況蘇葉也懶得管這些人，誰讓這幫人是蘇葉的衣食父母？

    這幾個人混是混了些，但性子也很真誠。相處久了，蘇葉也處出了感情。她辛辛苦苦地給他們補了那么久的課，萬里長征只剩最后幾步，她哪里能容忍別人來破壞自己的心血？

    這群不是她的學(xué)生，全都是她的爺！

    蘇葉奮力地踩著單車，來到了陸思遠那幾個人常去的歌舞廳。

    市舞廳已經(jīng)關(guān)門大半年了，平時除了一個掃地的大爺隔三差五來收掇一下，沒有其他人會來這個地方了。不發(fā)工資之后，老大爺干脆連隔三差五的打掃都沒有了。蘇葉一個月沒來，舞廳已經(jīng)積滿了厚厚的灰塵。

    蘇葉猛然地拉開窗簾，耀眼的陽光灑進舞廳。

    幾個十六七歲的男生驟然醒了過來，蘇葉環(huán)顧了一圈，果然發(fā)現(xiàn)個個鼻青眼腫，楊辰星一見蘇葉跟耗子見了貓似的，趕緊藏到一邊，偷偷地往門的方向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