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色誤人 第3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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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輕佻的可不是她,蕭緒桓微微一滯,想起什么,否認道,“蕭某從不曾認為夫人輕佻,也從未厭煩?!?/br> “那是為何?”她氣鼓鼓的,杏眸圓瞪,賭氣似的用力揪了一下他的領(lǐng)口,“自從妾跟您提起那兩口箱子,您就不開心……” “蕭郎君,您以為,箱子里是什么?” 第34章 她泠泠的聲音出口, 杏眸逐漸從逼問時的銳利染上了戲謔的笑意。 蕭緒桓聞言,箍在她腰間的手驟然放開, 雙眉微蹙, 移開目光,也與她拉開些距離。 再也沒有什么偽裝出來的從容和大度,他承認, 一想到崔茵心心念念拿回與李承璟有關(guān)的東西,他內(nèi)心便有壓抑不住的嫉妒。 是的,嫉妒, 想不到有朝一日, 他也會有這種不理智的情緒。 崔茵見他只是松開了自己,沉默不語,想要避開這個話題, 周身隱隱散發(fā)著一股寒氣。 她不再逼迫他回答,而是直接起身, 向外喚人, “春草,將東西帶進來?!?/br> 書房門被打開,春草領(lǐng)著幾個下人,將兩口熟悉的箱子搬來進來,向二人行了個禮, 立刻退了下去, 帶好了房門。 蕭緒桓不解地看了箱子一眼, 又重新看向崔茵,眉眼間, 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 沉聲問道, “夫人這是何意?” 崔茵這是第二次看到他生氣的樣子,上一次,還是自己送青團的那次,他因公事煩憂,自己無意又添了一把火。 不過這兩次的生氣本質(zhì)上是一樣,他氣在哪里呢? 崔茵笑笑,將一口箱子推到他面前。 “蕭郎君,如果下一瞬,妾將它打開,您會怎樣?” 蕭緒桓冷冷地看著她的眼睛,唇角微捺,會怎樣? 會生氣,會憤怒,會有滔天的嫉妒之情,但又會對她怎樣呢?她三番兩次撩撥自己,難道就沒有想過,憑她的力氣,對自己而言比折柳擷花還要來的輕松,但凡他有心想對她做些什么,都輕而易舉。 相比丹陽城外重新遇到她的那一次,雪夜里眉間隱憂的纖弱美人,和面前膽敢對自己調(diào)笑激將的崔茵,他還是更樂意看到她現(xiàn)在的模樣。 蕭緒桓認命似的閉了閉眼睛,搖頭道,“我說過,夫人永遠不會有錯,蕭某自然不會對夫人怎樣?!?/br> 只是他自己跟自己過不去罷了。 崔茵似乎沒料到他會這樣回答,那一句話,有沉沉的嘆息。 無奈,還有……幾分縱容。 她愣了愣,見他閉著雙眸,悄悄伸手,指腹在他手心輕輕撓了幾下,在他耳邊低語,“妾知道,蕭郎君很是在意一個人?!?/br> “上次妾將亡夫的喜好記混,蕭郎君就生氣了,這次蕭郎君見妾將亡夫遺物帶回,便又生氣了……” 她說著,在他掌心作亂的手指被蕭緒桓一把握住,只見他驀然睜開了眼,抓住她的那只手的手背,青筋凸起,微微顫抖。 他凝眉盯著崔茵。 自己已經(jīng)再三避讓,她怎么還不依不饒,非得惹怒自己。 崔茵也察覺到,空氣似乎都被他壓抑的怒火點燃,他眸色幽深,有漩渦似的危險氣息。 可她只是微微掙扎了一下手腕,掙脫不開,玉容頓時委屈下來,眼尾微紅,泫然欲泣道,可這難道不是蕭郎君自己猜測的嗎?妾可從未說過,箱子里是亡夫遺物。 說著,另一只手解開未上鎖的鎖扣,將箱籠的木蓋打開。 一箱卷軼,就這么突然出現(xiàn)在蕭緒桓眼前。 猝不及防,他甚至沒反應(yīng)過來,目光落到最上層的幾本書之上,上面赫然寫著《觀濤軒主人文集》《小幽山史編》等字樣。 “這兩箱文稿,皆是亡父的手稿和藏書,可不是什么亡夫遺物,”他怔愣片刻,才聽到耳邊之人小聲哀怨,“蕭郎君誤會了妾的心意,還說不會對妾怎樣呢——嘶……” 崔茵重新掙脫了一下他的手,冷吸一口涼氣。 蕭緒桓回過神來,立即松開手,卻為時已晚,他一開始并未用力攥緊她的手,只是剛才失神間沒掌控好力道,在她手腕上留下一道淡淡的紅印。 他懊惱萬分,看著箱子里的書冊,驚詫不已,見崔茵幽怨地看著自己,頓時羞愧難當。 不過片刻,他便回味過來。 怪不得方才崔茵一定要不依不饒惹怒自己,原來是知道自己誤會所在,定要看自己的好戲。 卻也怪不了旁人,是他誤會在先,遷怒于她。 正欲同她賠不是,手臂卻被她纏了上來,崔茵杏眸亮亮地望著自己,好整以暇輕輕綻開了一個得逞的笑。 蕭緒桓覺得自己嗓間干澀,將方才想說的話咽了回去。 果不其然,下一瞬間,崔茵吐氣如蘭,鼻尖幾乎觸碰到他的下巴,聲音里帶著調(diào)笑的意味,將他曾經(jīng)說給自己的話原封不動送還回去。 “蕭郎君這是吃醋了?!?/br> * 那兩箱書冊最終崔茵也不曾帶走,蕭緒桓忙了幾日,這日夜里重新趕制徐州城的城防圖紙。 抬眼,便看見燭光下那兩口箱子擺在書架旁邊,箱子被打開,里面的書冊只剩寥寥幾本,剩余的被整齊放在書架原先空缺的一角,像是白日里有人來整理過的樣子。 他匆忙別開視線,看見這兩口箱子,就能想起那日自己的窘迫和失態(tài)。 懊惱又悔恨。 婁復已經(jīng)從軍營領(lǐng)罰回來了,敲了敲書房的門,進來回稟。 “將軍,夫人白日里過來整理書架,問我可否在書房添一張書案,夫人說,想在這里抄錄整理典籍?!?/br> 蕭緒桓聞言,手中的筆頓了頓,“依她的意思便好?!?/br> 婁復回稟完,想起還有件事,小心翼翼道,“還有一事——” “是阿姐,她又找你做什么了?”蕭緒桓神色淡淡的,仿佛并不意外。 婁復如實道,“郡主問小的這幾日為何被罰去軍營cao練,小的按照您說的,搪塞了過去,郡主敏銳,察覺到不對勁,雖沒有繼續(xù)問,卻又重新跟小的打探,確認夫人本家和夫家的姓氏名號?!?/br> 蕭緒桓笑了笑,“隨她去吧?!?/br> 并不是他非要瞞著阿姐,而是崔茵的身份與外人而言實在是個麻煩,李承璟的結(jié)發(fā)妻,崔家的女郎,樣樣都是阿姐的忌諱。 就連最親近的阿姐都不可能接受崔茵這樣的來歷,遑論沈汲程改之他們這些部下。 當初誰不曾被崔家趕盡殺絕死里逃生過。 崔茵何其無辜,但一時半會兒,無法跟人解釋,能瞞一時算一時,總要等崔茵與他有些進展了再說。 眼下,二人的關(guān)系應(yīng)當是向好之態(tài)了。 他只等崔茵肯放下戒備,對他再信任幾分,肯自己坦白身份,屆時,他也定然坦誠相待。 婁復疑惑,“將軍,夫人夫家的別院就在鐘山,萬一郡主查到了那里,該怎么辦?” 蕭緒桓微微一笑,“不妨,這原本便都是假的?!?/br> 婁復以為自己聽錯了,假的?陳夫人的身份是假的?那她都是在騙大司馬不成? 他瞪大了眼睛,卻見蕭緒桓沒有半分氣惱之意。 婁復不敢多問,告退出去,翻來覆去想了半日,忽然明白過來。 這么說,大司馬一開始就知道夫人的身份是假的,是在騙他,所以才如此從容?那這樣的話,他和郡主發(fā)出的同樣的那個疑惑也有了答案。 大司馬先前便認識夫人,并且夫人似乎不記得他了。 ** 戌時剛到,崔茵坐在梳妝臺的銅鏡前,抿了抿涂好的口脂,起身挽上披帛,輕盈地轉(zhuǎn)了個圈。 “春草,好看嗎?” 春草連連點頭,“娘子穿什么都好看?!?/br> 她想了想,用了一個十分貼切的詞語,“艷光動人!” 崔茵抿唇笑笑,出門,沿著長廊往前堂書房走去。 婁復來與她說,書房里的書案已經(jīng)安置好了,大司馬今晚在里面忙公務(wù)。 崔茵今晚雖精心妝扮,卻只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在一側(cè)的書案旁抄錄阿爹留下的卷軼,連一個眼神都不曾望向旁邊的人。 蕭緒桓的余光里,見她垂眸,支腕認真謄抄,鬢間的珠釵偶爾折射出璀璨的光影,似乎沒有要同自己說話的樣子。 紙頁輕翻,靜的只有沙漏之音。 半個時辰過去,方見她活動了一下手腕,將筆擱在一旁。 蕭緒桓喉間微動,忍不住先開口。 “這幾日阿姐有事要忙,暫且不能來與夫人作伴了?!?/br> 崔茵頭也未抬,輕輕哦了一聲。 蕭緒桓一愣,見她也不搭話,沉吟片刻,又道,“再過幾日,是陛下生辰,宮里下旨,在建康慶賀三日,舉辦燈節(jié)和賞花會,到時候街上熱鬧,夫人可想出去走走?” 崔茵想了想,有些猶豫,出去萬一遇見李承璟和崔家的人怎么辦。 “妾不知道,似乎還是不出去為好。” “賞燈在晚上,夫人戴著幕離,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蕭緒桓自然知曉她擔心遇見誰,早就想好了對策。 崔茵不好再三推辭,怕引他生疑,只好答應(yīng)下來。 半晌,旁邊的人似乎還盯著自己,崔茵抬眸,彎了彎眼睫,“蕭郎君,您還有什么話要說嗎?” 作者有話說: 反正作者有話說:想看你倆那個那個(賬號異常) 第35章 她靜靜回望向蕭緒桓, 只見他眼神微滯,旋即搖了搖頭, “沒有了?!?/br> 書房再次陷入了靜謐, 兩人皆無話,直到臨近亥時,窗外幾聲輕啼, 是春夜里最常見的杜鵑鳥。 崔茵收拾好書案,將書卷放回原處,斂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