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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郡主坤儀(重生)在線閱讀 - 郡主坤儀(重生) 第10節(jié)

郡主坤儀(重生) 第10節(jié)

    陸辰安躬身行禮,“見過郡主?!敝x嘉儀隨意揮了揮手,在小院里看了一圈,還不忘提醒愣在一邊的陸辰安:“提燈跟上?!眮淼剿幤赃?,她細(xì)細(xì)看了,這時候借著月光看到了蹲在地上的啞奴。

    郡主咦了一聲,讓陸辰安把燈籠靠近一些,“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她?”這人為什么讓她覺得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啞奴有時候會出去采買,郡主在街頭巷尾見過也說不定?!?/br>
    謝嘉儀搖了搖頭,她怎么可能記住一個在街頭巷尾見過的不起眼的下人??傆X得這人身上哪里,讓她格外眼熟。想了半天,也想不起來,索性作罷。

    這才說明來意。

    “河道?”陸辰安奇怪地看了一眼眼前人,大晚上爬墻進(jìn)一個男子宅院,一個十六歲的天家貴女,竟然想要了解河道.....他對她的受寵和天馬行空都再次有了新的認(rèn)識。

    “郡主怎知道在下對河道有過了解?”陸辰安提燈含笑問道,他們身后的啞奴這時也朝這位小郡主看來。

    “查你唄?!毙】ぶ鞔蛄恐g簡陋的正房,隨口道。

    如此光明正大,理直氣壯.....陸辰安竟無言以對。過了一會兒他才又問,“郡主為何查在下呢?”

    “看你順眼。”

    陸辰安:......

    如意已經(jīng)在室內(nèi)院中點起了一溜燭火,還放上了幾處冰盆,又燃上了驅(qū)蚊的香,拿從角門送進(jìn)來的罩子籠上,在旁邊擺上椅子,桌上擺了點心。

    一串動作看得明心目瞪口呆。

    陸辰安看到桌上為他備的紙墨筆硯,頓了頓,提筆在澄心紙上列出來郡主可以用來了解河道的書冊。

    如意就守在門口,明心也跟著在門口守著,忍不住又看角門那邊,不知道還會有什么人什么東西進(jìn)來。

    郡主一會兒探身看他屋內(nèi)的窗,嘴里念叨,“這紗早該換了的,都多少年前了,也擋不住蚊蟲”,一會兒又道“你這筆洗——”郡主對著一個豁口的碗,覺得這該是筆洗吧.....一會兒又看旁邊幾案,雖無名貴瓶尊,粗陶中斜著兩支褪粉色芍藥,郡主點頭,“倒有些意思”。

    一會兒又探身看陸辰安寫的字:“原來你的字——”那句“這時候就這樣好了”咽了回去,“這樣好啊?!?/br>
    一股似有若無的甜香從郡主身上傳來,陸辰安頓了頓筆,繼續(xù)往下寫。這時候身邊甜香已遠(yuǎn),郡主嘀嘀咕咕的聲音又響起,一時間冷清的陋室都鮮活熱鬧起來。

    待到陸辰安呈上所寫內(nèi)容,如意替郡主收了起來。

    小郡主湊過來非常認(rèn)真地說了句話,聽得陸辰安愣住了。

    眼前人已轉(zhuǎn)身到了院子,準(zhǔn)備走了。

    如意正要幫忙,可剛才落地的穩(wěn)健膨脹了謝嘉儀的信心,她讓如意讓開,她要一鼓作氣翻墻凌空而去。

    就見她退后了兩步,然后向前欲直接攀墻而上,可不過到了半道就氣力不濟(jì),滑落下來,如意迅速扶住落下來的郡主。

    陸辰安這才多看了如意兩眼,此人身手才是真好。

    “主子進(jìn)步了,如果是秋日必能翻過去的,只是夏日墻面多滑,就是再厲害些的高手也是不能的。”

    “果然如此嗎?”

    “自然如此,主子身手這樣好尚且不能,何況別人?!比缫庹f得誠懇,信誓旦旦。

    二人身后旁觀的陸辰安,心道此人何止身手好,這話說得更好.....

    “我就說嘛?!敝x嘉儀明白了是墻的問題,不是她,也不強(qiáng)求了,畢竟咱人也不能勉強(qiáng)一堵墻。

    這次如意撐起手臂,托了郡主一把,陸辰安就見這個身著緋色衣衫的小郡主如一片輕盈的花瓣翩躚而上,落在了墻頭,回頭沖他一笑,一躍而下。

    只留下一句:“陸公子,點心是海棠宮的海棠糕,好吃得很?!?/br>
    明心不覺脫口而出:“郡主為什么不走門?”

    就聽墻外郡主的聲音:“江湖高手哪有走門的?!钡魞r。

    院中幾人:.....

    外面人很快就離開了,高墻外的巷子再次恢復(fù)了安靜,高墻內(nèi)的小院也是。

    好一會兒明心才小心問道:“這些東西,都給咱們了?”好些冰塊、點心、燈燭、座椅、象牙鋪席,還有一盤銀錠子,一個得有二十兩。

    陸辰安淡淡嗯了一聲,讓啞奴和明心收起來。

    在明心喜滋滋收著一件件物品的時候,啞奴迅速拿出銀針檢查點心,明心轉(zhuǎn)身的時候她已經(jīng)收起了銀針,這才去收旁邊的銀子。

    一直到月上中天,明心啞奴早已各自睡去了,陸辰安還在看書。他放下書冊,視線落在那個黑陶瓶插芍藥上,想到郡主倒是對著看了好一會兒還給了個好評。陸辰安起身也認(rèn)真看了看,這才來到桌邊,拈起一塊海棠糕細(xì)細(xì)嘗了,淡淡的甜香很像她靠近的時候身上的甜香氣息。

    忍不住覺得好笑,小郡主大約是海棠糕吃多了。

    第二日明心領(lǐng)了早飯回來就看到前面熱熱鬧鬧圍了好些人,再一看那不是他們側(cè)院嗎?提著盒子緊走了幾步,有明顯是宮中出來的仆役已經(jīng)把他們小破院的舊紗窗換上了一水嶄新的茜色細(xì)紗,還留下了一箱子?xùn)|西和好多冰。

    他還沒來得及擠進(jìn)去,就見陸家的大管家,滿頭大汗跑了過來,恭恭敬敬對公子說是他們疏忽,早該給側(cè)院放冰的,結(jié)果最近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底下人就給誤了,這會兒那人已經(jīng)被帶下去打板子了。

    聽得明心提著食盒愣在那兒,這話說得,這十來年夏日側(cè)院可都領(lǐng)不到冰.....那邊廚房那個最是厲害的婆子也一臉帶笑過來了,直說明心領(lǐng)錯了早膳,熱情地把另一份塞到明心手里,把那一份里面只有兩碟子小白菜和粥的食盒硬是搶走了。

    兩人是又作揖又道歉,直說下面人弄鬼,耽誤了主子份例,小人都告訴去了,以后那起子小人再也弄不了鬼。

    不僅補(bǔ)了側(cè)院缺的東西,換了側(cè)院的桌椅擺設(shè),還給派來四個小廝、四個小丫頭和兩個婆子,一應(yīng)都按照陸府少爺?shù)囊?guī)格安排了。終于確定陸辰安并沒有把往日怠慢放在心上,兩人笑得臉都酸了,才離開,還要去前面老太太那里回話。

    “這是怎么說的?那邊院里的怎么還跟宮里扯上關(guān)系了?”婆子后怕問道,她早先可是把側(cè)院得罪死了,今天看著小少爺不計較,也不知是真不計較還是秋后算賬。

    大管家拿下帽子扇著風(fēng),“什么那邊院,這是咱們陸家的七少爺!今兒一早老太太早膳用了一半,就把三位夫人連同下面少爺小姐都叫去了榮安堂,學(xué)堂都沒讓少爺們?nèi)?....說是要把清暉院重新還給七少爺呢?!?/br>
    清暉院是大老爺當(dāng)時給七少爺安排的院落,可以說是除了榮安堂最好的院子,是大太太早就看好將來給大兒子成親用的院子,卻沒想到老爺連招呼都不打,直接安排給了一個外室子。大老爺一死,喪事還沒辦完,九歲的陸辰安主仆三人就被從里面趕了出來,從此就到了住不得人的偏院。

    陸家下人再說起來都是“那邊院的”,沒人敢再叫七少爺。

    這一早上,廚房婆子都跟水里撈出來的一樣,一直冒汗。

    陸辰安立在院中,看著進(jìn)進(jìn)出出抬著各色物品的下人,一個個都是笑臉。他不覺看向那邊院墻,耳邊是小郡主走前留下的那句話,“陸公子,以后郡主罩著你?!泵髅魇莻€嬌滴滴的明麗少女,偏偏用著一種不知哪里學(xué)來的江湖口氣。

    “陸公子”三個字從她口中喊出,說不出的味道,聽得人發(fā)愣。

    對上啞奴看過來的視線,陸辰安陡然從恍惚中清醒,捏緊了手中書卷。

    第15章

    六月天的午后,明晃晃的太陽曬得石板都發(fā)燙,熱浪滾滾,太子正往長春宮去。大約是今夏異常的熱,東宮里人都覺得近來太子愈發(fā)不好伺候了。撐罩傘的太監(jiān),險些跟不上太子的步子,死命跟著,他們自己早已經(jīng)汗透兩重衣,好在他們都是一水的靛藍(lán)色外衣,即使汗?jié)褚膊贿^顏色略重一些,不會礙了主子的眼。

    太子一進(jìn)長春宮,就看到小丫頭跪在地上正收拾地上破碎的青花瓷盞,德妃正閉目靠在正中榻上,柳嬤嬤給人揉著額角。

    聽到太子請安她才睜開了眼,聲音聽著倒是平和,“太子來了?!碧有羞^禮,往左邊椅子上坐了,等德妃說話。

    “你看見了?”說的是地上摔了的茶杯,“合宮里誰不知道從郡主六歲入宮,本宮為了照顧她,熬摳了眼。她病的幾次,本宮成宿成宿不睡,照看著。”說到這里德妃似乎傷心地說不下去,又閉上了眼。

    柳嬤嬤道:“娘娘幾次三番使人去看郡主,郡主不來不說,連句好聽的話都沒有了,寒了娘娘一片心啊。今兒,這樣熱的天,鳴佩姑娘還在滿海棠宮粘蟬打水的,磋磨得不成樣子,娘娘心慈看不下去,使老奴去海棠宮討這個丫頭,誰知郡主連面都沒露,陳嬤嬤直接軟釘子臊了老奴一臉。”

    德妃睜開眼看向太子:“你說她不會是——”

    太子搖頭:“不會?!?/br>
    “那就是你!瑾瑜早晚是你的人,你倒是急什么!必是你那邊露出了端倪,讓瑜兒成了郡主的眼中釘rou中刺!”德妃恨恨道。

    太子垂眸不語。

    “你也忒賢了些,連個黃毛丫頭都拿不住!”德妃看著自己這個被人稱“有君子之風(fēng)”的兒子,頭嗡嗡地疼。他要是使些手段,拿住了那個丫頭,哪里還有這些事兒,別的不說,他都十九了,有些事早該能做了.....水到渠成你情我愿的,男女間的事兒,怎么這個兒子就是不開竅呢。

    “她不做太子妃也好,那丫頭也忒悍妒了一些?!币粋€女子,竟然敢要求男子只有她一個,這男子還是太子是將來的帝王,這也太異想天開了,果然是被寵壞的丫頭,什么千奇百怪的要求都敢順著自己心思說。她怎么不直接上天呢!

    德妃思忖:“她真做了太子妃,將來瑜兒只怕也會吃虧?!北緛磉€指望著她,讓娘家那邊走得更順當(dāng)些,誰知不僅這次恩封沒有,前段日子娘家侄兒打死人的事兒,也被四皇子那邊咬著不放,也不見坤儀郡主幫著說半句話,既然如此,非要娶這么一個喪門星干什么。

    卻聽一直寡言少語,德妃不問就從來沒有半句話的太子開口:“鳴佩年紀(jì)也到了,母妃不如給她挑個好人家,讓她自去過安生日子?!?/br>
    這一句話可不得了,德妃聽到是又驚又怒:“你這是什么話?母妃早說過瑾瑜將來是你的媳婦?!本褪乾F(xiàn)在礙于身份,沒有什么名分,但將來——,東宮舊人,后位就是暫時不能想,封妃還不是他一句話的事兒。

    “你到底是又哪里軸上了?”德妃從小跟jiejie感情就好,自己當(dāng)年在宮里艱難,父母都縮了手,可jiejie得了張首輔愛重,在那樣艱難情況下以偏房之身扶正,做了當(dāng)時聲名赫赫的張首輔的繼室夫人。

    更是一力撐著自己往上走。jiejie死的時候,含淚泣血托孤。更不要說瑾瑜打小就得她心意,深得她和jiejie的志向風(fēng)范,對太子也情深義重有救命之恩!

    柳嬤嬤這時忙道:“只怕殿下是心疼鳴佩姑娘吃苦。”

    “吃苦?誰人不吃苦,只要你記著她今日為你吃的苦,她就能苦盡甘來!”德妃看著兒子:“別有這些小兒女心思,你既然心疼她,你倒是想辦法把她從郡主宮里要出來,不拘是放在母妃這兒還是放在你的東宮,也讓瑾瑜少受些罪吧。”說到這里德妃心里悶痛,當(dāng)年平陽公主就作踐她,現(xiàn)在她女兒又作踐她的外甥女.....這些眼珠子長在頭頂上的天家貴女,真是讓人恨呢。

    太子無法,只得直言:“兒臣想要坤儀郡主做太子妃,郡主只是一時鬧氣,兒臣會勸說她的?!?/br>
    德妃某根神經(jīng)緊了緊,打量著兒子依然溫和冷淡的神情,試探問道:“你為何還想郡主給你做太子妃?”

    太子長睫輕顫,卻道:“郡主最合適,行百里者半九十,兒臣不能失圣心?!彼氖植挥X握緊了杯子,感覺到青瓷的涼意順著手心傳過來,才覺微躁的心舒服了些。

    德妃又打量了兒子半日,才緩緩點頭,“你慮的是。聽說四皇子前日領(lǐng)了個好差,賢妃表面爽朗天天嚷著自己缺心眼實則就是個笑面虎,只怕心眼比藕眼還多,這一對母子都不是好纏的。陛下..... ”說到這里德妃頭疼地看了兒子一眼,陛下不喜太子,只怕瞎子都能看出來。

    “瑾瑜那兒你就不要管了,免得郡主更瘋了?!痹挼竭@里,德妃揉了揉額角,“被海棠宮折騰這半日,母妃也乏了,你回吧?!闭f著又意味深長道:“只要你明白,心中有數(shù),這些年,那許多人為你吃的苦,”聲音低到只有太子可聞:“送的命,就都值了?!边@句話一出,好像幽靈飄過,繼而德妃恢復(fù)了聲音,提醒道:“天這樣熱,那棵樹該多澆些水——還是你親自照料著吧?”

    太子依然還是端肅恭謹(jǐn)?shù)哪?,但他的聲音卻控制不住的發(fā)緊:“回母妃,一直都是兒臣親自照看。”

    德妃又看了他一眼,“你有心了?!庇行木托?。德妃這才露出倦容,擺了擺手,“你去吧。”

    此時偌大的殿宇,下人早早被柳嬤嬤都打發(fā)到外面守著,只有德妃和太子母子二人,以及柳嬤嬤。

    外面是滾滾熱浪,長春宮不知是位置還是放的冰過多,整個殿里都是幽幽寒意。

    太子走出長春宮,重新進(jìn)入熱浪中,才感覺重新回到這白日永晝、充滿聲音、躁亂不堪的人間。

    他一直攥緊的手這才松開,一徑向前走著,在別人看來,依然是那個溫和從容、氣度非凡的賢明太子。

    直到經(jīng)過御河邊,有含著水汽的涼風(fēng)鋪面,垂柳依依。他抬頭看去,就見同樣呆呆看著河面的女孩,著霜色衫配豆綠色衣裙,在河風(fēng)中衣帶翩飛,明明四周是花紅柳綠,可最惹眼還是她。

    很少見這人穿這樣素凈顏色衣衫,徐士行不覺多看了會兒。

    女孩正是謝嘉儀,被一堆宮人簇?fù)碇驹诤舆?,手里拿著步步幫她折下來的柳枝有一下沒一下地抽打著水面。

    南面河道調(diào)查已經(jīng)傳過來了,確有兩處需要加固,當(dāng)?shù)匾呀?jīng)接了旨意動工。永壽帝還夸她是個福星,因為她一個夢發(fā)現(xiàn)兩處不妥當(dāng)?shù)牡胤健?/br>
    可是,不對,怎么會只有兩處。明明是一場禍及南方幾省的水災(zāi)。

    但她懂得太少,看著陛下案頭堆著北地、西南、南邊各處送上來的折子,有些地方旱了遭了蟲,有些地方澇了,黃河河道更是要修固,又是好大一筆開支。

    她硬要做什么,不僅讓陛下為難,萬一顧了南面,今年出事的卻是黃河呢?謝嘉儀現(xiàn)在深刻體會到,什么叫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南北河道是這樣,北地張裴鈺也是這樣.....大胤的國庫怎的這樣窮呢,地方上怎么這樣多事兒,到處都伸手向國庫要錢。可謝嘉儀知道,國庫里根本沒有多少錢。

    “我怎么這樣笨呢。”笨得讓她生氣。如果她從小就好好讀正經(jīng)書,也不會今日明明知道有些事兒會發(fā)生,卻無從下手。

    就聽一個清冷聲音,“你也知道自己笨。”本來就笨,最近愈發(fā)笨得讓人生氣。

    旁邊人已經(jīng)都后退跪下行禮,徐士行略抬手讓人起身,眼睛卻看著臨水而立的謝嘉儀。

    謝嘉儀本來就氣自己,此時又看見這個人,只得福身行禮沒好氣叫了聲:“太子哥哥?!薄疤印眱蓚€字倒是清晰,“哥哥”兩個字含混地跟被她吞了一樣。

    徐士行聽她還是這樣,也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

    “日頭這么大,怎么一個人跑到這里來?”又不是多強(qiáng)健的身子,再是貪玩,就不能等熱氣下去再出來。

    對方卻張口就噎人:“怎么一個人,后面這么一大群人,太子哥哥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