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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坤儀(重生) 第32節(jié)

    “這恐怕, 不行。”徐士行緩緩道。

    謝嘉儀放下帕子,看向?qū)γ娴男焓啃?,忽然笑了。此時此刻的徐士行, 連同他說話的語氣樣子, 她都見過, 不止一次。

    第一次是她發(fā)現(xiàn)徐士行和鳴佩的事兒,醉酒睡到了一起, 她整個人都呆了,好長時間,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好像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徐士行問她, “昭昭,你想要什么, 你說話。”那件事后她說的第一句話是, “我想要她死。”徐士行就是這樣, 頓了頓, 緩緩回她五個字, “這恐怕,不行。”

    第二次是她的霽兒死了, 那是她徹底的崩潰, 整個人迅速垮了下來, 一直調(diào)養(yǎng)得宜的身體好像被觸動了某個開關(guān),生機迅速離開她的身體, 她很快病得沒有人樣。徐士行近乎哀求地半跪在她的床邊, 一遍遍問她, “昭昭, 你到底想要什么”。她說了, 她想要大皇子陪她兒子死。徐士行依然是頓了頓,回了她這五個字。

    最后一次就是永壽宮那個叫什么來著的狗奴才打壞了她的如意,那時候已經(jīng)有半年多陛下沒進過昭陽宮,她也從沒出過昭陽宮。她被采月采星扶著找到了陛下,當時陛下的眼睛都亮了,經(jīng)歷了那么多爭吵決裂,那么多不堪丑陋,他該還是愿意見到她的。謝嘉儀想要打死那個奴才,可是徐士行那樣高興的樣子一下子僵住了,當時謝嘉儀就知道自己又要聽到那五個字。時隔半年,她重新打量那個男人,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對他,一點點感情都沒留下,那五個字,她都聽絮了。

    此時聽到這五個字,謝嘉儀沒有惱怒,只有感慨。多好啊,她還這樣年輕,還有機會找一個這世間最干凈的守諾君子。你守我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我守許給你的忠誠。并肩向前,給無家的彼此一個家。

    她就是要一個家,要有人同她一起祭奠謝家那一排排牌位。要生下一個孩子,讓謝家的牌位香火永遞。

    如意采月本以為郡主必然又會被氣得發(fā)瘋,兩人已經(jīng)準備頂著太子的壓力上前去勸,郡主氣性這樣大,可別再因為一個背主的丫頭氣壞了身子。哪兒知道他們還沒上前,就看到他們的主子不僅沒發(fā)瘋,甚至沒生氣。

    謝嘉儀穿了十二幅的翠色蜀錦長裙,配乳白色繡花蜀錦短襦衫,搭配翠色披帛。翠色長裙裙尾是一圈纏枝花繡紋,同色系團花繡紋盤在她乳白色上襦一側(cè),說不出的新鮮靈動,如同這個樹木扶疏百花盛開的夏天。

    聽了徐士行的話,她只是緩緩笑了。視線從眼前的徐士行身上,移到他們所在的這個二層閣樓,四面洞開的窗,可以看到這正是一個生機勃勃的夏天。遠遠的,有鳥鳴有人聲,有幾聲應(yīng)景一樣的蟬鳴。

    她的視線一一看過采月、采星,看過步步,最后落在依然腰腿完好的如意身上。她看著他,想到當時被人打斷了腰腿的如意,看到她的第一句話就是:“郡主,就是看著嚇人,沒什么大事?!彼n白的臉上,看到她的第一眼就露出一個同往日一樣的笑。

    還有她的采月和采星,好幾天沒有出現(xiàn)。她們必然出事了,她哪里能不知道,只是她已經(jīng)沒有辦法給她們討公道了。還有步步,到最后她身邊就剩下陳嬤嬤和步步了,聽到她咳嗽,步步慌慌跑進來的樣子,本就不是個穩(wěn)重的性子,看到她吐血,白著臉還強笑著把帕子藏起來不給她看到,剛出門轉(zhuǎn)彎他就摔了,謝嘉儀知道他必是腿軟了。

    還有這個才十六歲的自己,健康的,沒有破碎的,站在這里。

    謝嘉儀兀自轉(zhuǎn)了一個圈兒,說了句完全不相干的話:“你們看,我這樣美!”郡主把小鞭子遞給一旁的如意,提裙跑到了窗邊朝外看,然后回頭笑道:“咱們快下去吧!”說著對太子行禮,帶著四個人就往宴會方向去了。

    已經(jīng)做好準備要面對謝嘉儀的胡攪蠻纏,然后準備打發(fā)她幾個下人出去,好好給她解釋其中道理的徐士行愣住了。

    他回過神,謝嘉儀已經(jīng)像一只翩翩的蝴蝶,帶著人往樓下去了。

    徐士行不覺皺了眉頭,從那日謝嘉儀午睡起來,不再去東宮開始,就有什么事情發(fā)生了。他能感覺到必然是有什么發(fā)生了,可是他查遍了那些日子謝嘉儀見過的人,并沒有任何端倪。他甚至懷疑謝嘉儀是知道了鳴佩的身世,可查完他確定不可能,沒有任何紕漏。

    再說昭昭真知道,必早鬧到陛下那里去了。

    鳴佩,必死無疑。

    到底是什么事呢?徐士行再次細細從頭思索,可依然一無所獲。他來到窗前,看著走在前方的謝嘉儀,是園子里最顯眼的存在,她一出現(xiàn),遠處宴處說話的人群就是一靜,不少人都偷偷打量。

    一個個又故作從容開始談?wù)撈饋?,徐士行哼了一聲,這些所謂文人貴族公子的心思,誰還能不知道。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就敢覬覦郡主,要不是朝廷用人,這些都該——

    徐士行緩緩閉了閉眼睛,慢慢睜開,眼里已經(jīng)恢復(fù)從容平靜。他又凝視了一會兒那個翠色的身影,這才轉(zhuǎn)身也朝著那處去了。

    宴息處,明心低聲興奮道:“公子,是郡主!”在這樣富貴華麗的地方,明心生怕給自家公子丟了人,是提心吊膽步步緊張,尤其是那些大家出身的柿子橘子的,他們帶著的下人都帶著高人一等的味兒,說起話來確實和氣,就是那和氣聽著都讓人心里怪不得勁的。

    也就是他們家公子,就是陸家沒有大官又怎樣,他們公子往那里一坐一站,就把那些微微抬著下巴的人給比下去了。

    此時看到郡主,明心竟然有種看到親人的感覺。見了那些皇家貴族,才能體會到郡主她是多么平易近人。

    陸辰安早注意到過來的人,此時聽了明心的話,也像其他人一樣,似乎剛剛發(fā)現(xiàn),往前方看去。

    遠而望之,皎若太陽出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綠波。

    原來曹子建根本不是夸張,是寫實。

    仿佛被定格的人群再次恢復(fù)笑談,有心人都能發(fā)現(xiàn)開始說話的人都多少有些心不在焉,不少人都帶上了自己的盤算和心思。

    坤儀郡主何許人?這是大胤真正的明珠。

    誰能把這顆珠子握在手里,功名利祿、富貴榮華,都是題中應(yīng)有之義。

    功名富貴,就是有再多,都嫌少。更何況,得郡主,意味著潑天的富貴,驚人的權(quán)勢,平步青云,可想而知。

    至于說郡主悍妒,不許納妾,不少人也早已想過,郡主自己就是美人,不納妾就不納妾。三年五年的,陛下都不一定撐得住,到時候真要怎么樣,也沒人能跳出來砍頭剝皮的,男人那些事兒,到哪里都不算錯。女人嘛,妒著鬧著,也就習(xí)慣了。這都是以后的事兒,而眼前只有名花美人,權(quán)勢富貴。

    甚至有那等表面正經(jīng),看到女人白皙小手,腦子里就已經(jīng)順著看到“半截白皙膀子”,已經(jīng)跳出“粉胸半掩疑暗雪”的,盤算著如果能得了郡主,就是不納妾,也不可能沒有歌姬奴婢,說到奴婢就想到剛才給自己送食盒的那個:雪一樣的白,削肩細腰,眉眼端莊中透著風(fēng)情。最是有味道有格調(diào)的,養(yǎng)上幾個這樣的奴婢,還有什么不知足的。

    男女席面,都放在一處,不過隔著幾架屏風(fēng),屏風(fēng)既不高,楠木架子配的是蟬翼一樣的薄絹,為的就是相看。尤其是給郡主安排的位子,又是高出一些的臺子,更是利于相看。

    大胤對女子約束不能說不嚴格,但這些規(guī)矩禮教,在坤儀郡主大公主這樣皇家貴女面前,就什么都不是了。她們就是沒有任何規(guī)矩,也多得是人求娶。

    謝嘉儀也早已看到陸大人了,但她不過瞥了一眼,就轉(zhuǎn)開了。反而頻頻看向秦執(zhí)禮,多少人都悄悄注意郡主動向,很快就有人注意到郡主視線所在的方向。

    有人心驚,郡主莫不是喜歡秦執(zhí)禮這樣濃眉大眼的?

    跟秦執(zhí)禮說話的人都多了起來,就希望自己能借此入了郡主的眼。只要賜婚圣旨沒下來,那就是人人有機會,個個有可能。不到最后,決不能認命。

    女方這邊,保寧侯府的席位在右側(cè)靠后一些,謝嘉儀也掃了一眼保寧侯府庶出三姑娘。前世是這年冬天成親,那么這時候必然早已經(jīng)定下來了。

    謝嘉儀觀察秦執(zhí)禮非常仔細,所以旁人都沒注意到的,她都看在了眼里。每當鳴佩經(jīng)過,秦執(zhí)禮就捏著茶盞慢吞吞喝水,卻用余光追著張瑾瑜的背影,謝嘉儀品出了秦執(zhí)禮眼神中平靜中透著隱忍,怪惡心人的。

    而那邊三姑娘,估計是被人打趣,那樣顧盼神飛的一個女孩,此時也羞得根本不敢往秦執(zhí)禮方向看。但是別人不注意的時候,她還是會裝作看花,瞄去一眼。

    卻不知道人群中她那個老成持重的未婚夫郞,眼里心里都裝著另一個人。

    謝嘉儀覺得自己是在看一出現(xiàn)場版的話本子,屬于保寧侯府三小姐的這部分又殘酷又無情,而屬于秦執(zhí)禮張瑾瑜的那塊,不學(xué)無術(shù)的謝嘉儀琢磨了半天,覺得最貼切的形容已經(jīng)給她找到了,就是這句:怪惡心人的。

    她擺擺手低聲吩咐了如意,后者很快離開,沒多久就有個小宮女借著給貴女那邊送果子,把一張字條遞到了保寧侯府三姑娘手中。

    謝嘉儀看到見了字條的三姑娘先是一愣,看過后整個人臉色白了白,但很快恢復(fù)了自然,重新跟身邊人應(yīng)酬自如。

    采月給自家郡主倒茶的時候低聲問:“郡主,她是不是不信?她不信,咱們怎么辦?”

    謝嘉儀喝了口香茶,回道:“不怎么辦,愛信不信。你家主子是郡主,又不是菩薩。”該她知道的,她已經(jīng)告訴她了,至于信不信,她才不管呢。要不是看在她是個能扶起來的,謝嘉儀才不會節(jié)外生枝,給她送這個字條。

    她要管的,是那個濃眉大眼的。

    謝嘉儀饒有趣味地看著端坐在案幾前的泰寧侯府世子,看得專注而明目張膽。很快,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再也沒人能夠裝作若無其事跟秦執(zhí)禮搭話:

    郡主屬意秦執(zhí)禮,這太明顯不過了。

    陸辰安一邊從容與人閑話,而另一邊早把謝嘉儀一舉一動收在眼底?!瓣懶郑懶??”身邊有進士學(xué)子疑惑喚道,“陸兄,你怎么看?”他正問南邊有學(xué)子提出的一種尚古運動。

    陸辰安自然回應(yīng)他的問題,好似根本從未走神。聽得對方兩眼發(fā)光,直道:“甚是,甚是。果然是陸兄,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br>
    后者含笑回“過獎”,端茶的瞬間就注意到不遠處高臺上的人索性單手撐腮,仔仔細細打量他對面上首那個“泰寧侯世子”。

    而上首的太子,側(cè)耳聽著身邊人說話,已經(jīng)忍不住咬了咬牙根。

    第47章

    秦執(zhí)禮身邊有跟他要好的, 發(fā)現(xiàn)自己這個好友今日不知為何總有些心不在焉,滿場都看出來郡主最注意的就是他這個好友,只有秦執(zhí)禮自己好像還沒注意到。

    謝嘉儀的注意讓園子里所有人都或明或暗開始仔細打量秦執(zhí)禮。就是這時候了!

    她朝早已經(jīng)準備好的步步點了點頭。

    步步收到, 帶著興沖沖的采星轉(zhuǎn)身往宴席前面拐角去了, 果然看到鳴佩再次帶著一隊端著茶點的丫頭們出現(xiàn)了。他不覺冷笑, 真是攀上了東宮的人,來到樊華園這個地頭做的都是領(lǐng)隊大宮女的差事, 再體面沒有了。

    他和采星從拐角出來站在一邊,笑吟吟看著領(lǐng)頭的。果然看到他們的鳴佩就是一愣,停了步子。后面一隊侍女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跟著停了步子。

    采星沖著鳴佩道:“郡主的話, 無視己職,混入樊華園, 必是圖謀不軌, 先在這兒跪著吧, 等咱們查清了再說?!?/br>
    一句話讓體體面面的鳴佩面子掉光:跪在這兒?都是青年才俊, 以后的朝廷棟梁, 那邊又全是貴女!她進來,就是想要暗中觀察這些人, 為國公府從中尋找可用可交的人的, 這么一跪, 以后她怎么在這些人面前立足。

    意氣風(fēng)發(fā)的鳴佩,此時已經(jīng)全身發(fā)抖, 嘴唇發(fā)白, “我是太子殿下——”

    步步根本不給她說出話來的機會, “這是郡主的旨意, 你多大的膽子, 還敢不從!”話音一落,抬腳往她腿窩處輕輕一點,鳴佩撲通就跪下了。身后有膽子小的侍女一哆嗦,杯盤碰到一起,發(fā)出不小的動靜。

    滿園人都已經(jīng)注意到這邊,只見領(lǐng)頭的侍女顫顫跪在那里。

    這時候他們注意到園中的焦點人物秦執(zhí)禮臉色大變,豁然起身。正要提醒秦執(zhí)禮來自郡主的注意,這個朋友卻被突然起身的秦執(zhí)禮嚇了一跳,“秦兄,你這是?”

    秦執(zhí)禮這才回神,自己是在這樣人多眼雜的場合,盡管擔心極了,滿心滿眼都是那個粉色衣裙的女子,但面上卻很快恢復(fù)正常,笑道:“不知那邊怎么了?”此時看起來好像跟別人一樣,只是對突發(fā)事件好奇。

    但他哪里知道,他的一言一行一個表情都落在有心人的眼中。這樣明顯的異常,不能不讓人仔細琢磨。

    已經(jīng)有人看看這個此時面色如常的世子爺,又意味深長看了看那邊跪著的侍女,還有什么看不出的。沒想到啊,這一代世家公子里最出色的人物之一,說是不近女色,就是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會讀書能辦差,哪個二世祖沒聽自家爺爺?shù)钸哆^,原來也不是不近女色嘛。這是有看上的人了,看樣子還上心得很呢。

    保寧侯府的三姑娘先是收到字條,又看出郡主對秦執(zhí)禮非同一般的關(guān)注,面上應(yīng)酬自如,依然是一派神采飛揚、爽朗自然的做派,但其實心里已經(jīng)亂了。此時又看到秦執(zhí)禮的反應(yīng),哪里是他求親時所說的什么“一見就覺小姐堪當侯府世子夫人”,又說什么欣賞女子“端莊從容”,她以為他說的是自己,哪里知道這分明說的是別人。

    還說什么“不納妾”,“再無他人”。

    顧欣蘭雖是庶出,但從小就好強,不管是讀書學(xué)琴,還是學(xué)習(xí)理家,都比其他姊妹上心百倍。打小長在嫡母身邊,她奉承嫡母,奉承嫡出兄長,努力讓自己對嫡母有用。初初聽到泰寧侯府世子求娶,她是存疑的。但相看的時候聽了世子幾句話,她還以為真是自己格外出眾的緣故,讓世子看上了自己。

    這些日子她都在盼出嫁,周旋在保寧侯府各方關(guān)系中,努力討別人喜歡,片刻不敢怠慢。她以為自己習(xí)慣了,可當聽到有人愿意真心求娶的時候,還是這樣一個京城有名的才俊,顧欣蘭以為是苦盡甘來,滿心都是要做一個最賢惠的妻子,要做最孝順的兒媳,要為他打理好后方,讓他沒有任何后顧之憂。

    而此時看著秦執(zhí)禮的反應(yīng),字條上所說的兩點,已經(jīng)有一點被證實了。秦執(zhí)禮果然是有心上人,但卻不能求娶。

    第二點難道也是真的?第二點簡直令人發(fā)指,它說秦執(zhí)禮立意此生為此女守身,絕不會跟妻子圓房。

    如果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她此時再想秦執(zhí)禮當時的話,已經(jīng)有毛骨悚然之感,那樣她將會被置于一個怎樣的境地,關(guān)鍵她對許她正妻之位、許她不納妾的秦執(zhí)禮是滿腔感激,是一片心儀,是哪怕刀山火海都愿意粉身以報的決心。

    明明是夏日,顧欣蘭坐在那里卻全身發(fā)冷。仿佛有所感,她朝郡主方向看去,卻頭皮一麻,她看到郡主對她舉杯,晃了晃,才重新轉(zhuǎn)回視線,繼續(xù)看著男席那邊。

    是郡主!

    字條是郡主的提醒!

    她這樣的身份,別說是庶女,就是嫡女,都不配讓坤儀郡主費心對付。她的生死榮辱,不過是這個大胤明珠一句話的事兒,當年那個被剝皮的奴婢,那個被送入寺廟清修的,是真正的嫡出貴女,最是傲慢,可人家也有傲慢的資格。

    她這個庶女,在那樣的貴女面前,都不夠看。更不要說,坤儀郡主了。

    顧欣蘭呆呆看向秦執(zhí)禮,當知道真相后,才發(fā)現(xiàn)她眼中穩(wěn)重妥當?shù)氖雷訝敚藭r根本是滿身破綻,他越是壓制自己,越是破綻百出。他恐怕都沒注意到自己已經(jīng)是滿園子人的焦點,根本就沒注意到郡主從開始就不斷地打量,到后來直接盯著看,這樣明顯,他居然全無注意。

    顧欣蘭簡直想笑:如此能干機敏的世子爺今天怎么遲鈍至此,不過就是心不在罷了。

    而那邊步步已經(jīng)得到吩咐,這才笑對跪著的鳴佩道:“郡主查實了,既然果然是太子殿下的吩咐,你就正常當差吧?!闭f完就跟采星離開了。

    鳴佩恨得咬牙,本來一切順利,結(jié)果全被謝嘉儀這沒頭沒腦的一出毀了。她根本不可能再正常當差,此時那些人看著談笑自若,其實哪有不看她笑話的。當著這么多人,就被兩個奴才說罰跪就罰跪!

    此時鳴佩還不知道,秦執(zhí)禮對她的心思已經(jīng)在好些心明眼亮的人那里攤開了一樣。而前世秦執(zhí)禮能為她豁出性命沖鋒陷陣,也全虧了顧欣蘭能干,頂住所有壓力,把泰寧侯府打理得井井有條??蛇@一切,在她跪下,秦執(zhí)禮豁然站起來的那一刻,都沒有了。

    而秦執(zhí)禮入了郡主的眼,那就是其他想要當郡馬的才俊們共同打壓的對象,接下來很長一段日子他都要步宋子明后塵,感受到什么叫舉步維艱。尤其是,其中還有隱晦地來自上頭的打壓。

    張瑾瑜處心積慮織出的網(wǎng),已經(jīng)又一處斷裂了,早晚會變成個窟窿。在他們算計著別人的時候,被他們算計的人黃雀在后。

    看到謝嘉儀憑空生出這一樁事兒,徐士行終于有理由狠狠瞪了謝嘉儀一眼。

    她鬧得是愈發(fā)過分了。前面有個陸辰安,現(xiàn)在這是又要弄出個泰寧侯府世子?

    徐士行甚至沒控制住周身的冷意,一時間園子里說話的聲音都低了,太子身邊的人都噤聲不語。這種沉默很快擴散到其他人身上,不管郡主把誰變成焦點,這個園子真正的中心,他們真正想要攀附表現(xiàn)的人都是上首的太子殿下——這才是真正的王朝權(quán)力中心,是他們每個人都要俯首的對象。

    而郡主,是那個終南捷徑。

    太子放了酒杯,不再言語,很快所有人都不敢言語。

    他們甚至不敢抬頭去看上首穿著石青色四爪團龍圖案袍服的太子殿下,各自控制著自身發(fā)出的動靜,連放杯盞碗筷的動作都輕之又輕,只盼著來自上首的低氣壓快快過去。剛才還有不少人設(shè)法想通過高談闊論,吸引殿下注意,此時卻一個個都盼著殿下千萬不要注意到自己。

    一片鴉雀無聲中,徐士行看向了兀自托腮,看戲看人看得正高興的謝嘉儀,后者后知后覺才發(fā)現(xiàn)園子里突然肅靜下來的氣氛。

    緩緩轉(zhuǎn)頭,對上了太子黑黢黢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