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臣(科舉) 第2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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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兒子出來,謝石頭立刻上前接過他的書箱,關(guān)心道:“怎么樣?考試的題目難不難?” 謝良臣覺得這一幕十分熟悉,有點像前世高考,外頭也是家長送考之后就一直等在外頭不走,然后等自己孩子出來后就接過對方的東西,關(guān)心的問東問西。 前世他還沒來得及參加高考,可他也知道不管是他老爹還是大哥,都不會特地等在校門外。 所以,此刻謝石頭直接問他考試情況,他不僅沒什么心里壓力,反而是安慰他道:“還行,不怎么難。” 聽他說不怎么難,謝石頭放心了,原本他見兒子出來這么早,還以為他是被趕出來的或是不會寫呢,如今看來是這些題目實在太簡單了! 父子兩人相攜離去,而那些仍等在外頭的送考家屬們,則都羨慕的看著二人。 左右才剛過午飯時辰不久,兩人干脆一起回客棧吃的午飯,而那兩個饅頭也讓小二一并拿去熱了熱,等吃過午飯后又一個時辰,祝家父子也回來了。 祝明源剛一回來就坐到了謝良臣屋里,此刻正無比哀怨的看著他,控訴道:“你是不知道,我那時還有兩道墨義題沒寫,結(jié)果就聽有人交卷了,差點讓我慌得亂了手腳,把墨滴在卷子上。” 要是他真把墨滴在卷子上,那他的卷子就算是廢了,畢竟污損卷面事小,被人以為是暗通考官作弊事大。 “那你的墨最后滴上去了嗎?”謝良臣笑著回道。 “嘿嘿,我當然是沒有。”祝明源其實說得夸張了點,他確實在聽見有人交卷時心慌了那么一慌,但要說污損卷面,那是不可能的。 謝良臣就知道他是故意的,搖了搖頭,繼續(xù)看書。 可祝明源卻沒停了話頭,而是繼續(xù)道:“我雖沒有,可其他人卻是有的?!?/br> 謝良臣翻過一頁,語氣未變,“你該不會是說,這也要怪我吧?!?/br> 祝明源哈哈大笑兩聲,看著自家好友嘖嘖道:“以前在私塾時,夫子常夸你穩(wěn)重又不愛出風頭,所以一開始我也沒想到是你,可沒想到結(jié)果真是你,我就知道夫子這是看走眼了,你明明就是故意的,為了打亂別人的思緒,干擾對手的心態(tài),真是太壞了?!?/br> 謝良臣不為所動,看了眼外頭的天色,反問道:“那這么說你也是故意的了?畢竟現(xiàn)在離交卷時間也還早得很?!?/br> 見好友死活不上鉤,祝明源也放棄了,“算了,我說不過你,我還是看書吧。” 第二天的考試內(nèi)容差不多,只不過范圍擴大,四書里面只選一篇,而五經(jīng)里面也選一篇。 五經(jīng)里這次選的是《春秋》的內(nèi)容。因為原本《春秋》一書字數(shù)并不多,因此實際上《春秋》還另外包括了《左傳》、《公羊傳》和《谷梁傳》。 而其中后三本雖與《春秋》合刊并書了,但實際上算是《春秋》的注書,有那么點延伸解釋的意思在里頭。 第二場墨義主要考的就是《春秋》的內(nèi)容,不僅進一步擴大了范圍,難度也大大加深。 因為這里的答案不再像前一天一樣那么清晰明確,反而是解釋別人已經(jīng)注解過的意思,這就要求考生對于原意的把握要十分的精準且不被帶偏。 不過這題目照樣難不倒謝良臣,在他交卷之后,時辰也不過稍微比昨天晚那么一點,在確認卷上答案沒有錯漏之后,他仍舊早早交卷離開了。 第三天終于到來,主要考的是經(jīng)義,也就是考官從書里取一段詞句,然后再讓考生以此作文,要求考生闡述自己對這段話中心思想的理解,一般要求700字左右。 這里的經(jīng)義算是墨義的擴展版,只不過與墨義側(cè)重理解不同,經(jīng)義更注重個人發(fā)揮,主要考的是辭章。 也就是說,即便考生的想法與原文意思并不高度一致,可只要能將自己的想法和理解寫得出彩,文辭用語工整對仗,能引經(jīng)據(jù)典,令考官閱讀之后為之驚艷,這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要想把經(jīng)義題做好,考生的寫作技巧便十分的重要。 孫秀才這三年來一直十分注重培養(yǎng)他們的寫作能力,謝良臣雖然現(xiàn)在作文還算不上驚才絕艷,不過文風卻一直十分穩(wěn)健,所以縣里的經(jīng)義題對他來說并不算難。 他先在稿紙上寫了初版,然后再根據(jù)要求刪減詞句,精煉用語,等閱讀過幾遍,確定改無可改之后,這才謄抄在試卷上。 終于考完最后一場,謝良臣從頭到尾再次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試卷,見沒有錯漏之處,便將其放在一旁等著晾干,自己則開始收拾起東西。 剛把筆墨裝回書箱,謝良臣便發(fā)現(xiàn)前面出現(xiàn)了一道陰影。 寫字的書案下頭并沒有擋板,因此謝良臣一轉(zhuǎn)眼就看見了對方身上穿的官服,知道是縣令大人,他便坐正了身,朝對方微微頷首行了個禮。 原本以為縣令不過是巡考罷了,哪知他卻在旁邊站了許久,像是在看自己的答卷。 謝良臣難得有些忐忑,不過對方到底也沒有久留,而是略站了片刻就抬步離開了。 見人走了,謝良臣呼出口氣,拉響旁邊的鈴鐺,朝衙役表示,自己又要交卷了。 這次交卷出來后沒多久,謝良臣發(fā)現(xiàn)后頭竟有一人也緊跟了出來,原本他也未在意,哪曾想對方卻微抬了下巴,眼神帶著些挑釁的看著自己。 他愣了一愣,隨后就失笑搖頭,這人該不會是在與自己比速度,所以故意跟出來的吧? 不去理這個單方面跟他較勁的人,謝良臣背著書箱慢悠悠走回了客棧。 有了前兩天的經(jīng)驗,謝石頭已經(jīng)知道他兒子差不多回來的時辰,因此也就聽了勸,沒再繼續(xù)等他,而是在客棧整理書稿。 家中三個兒子都識字,謝石頭便也跟著學了些,只不過他認字認不全,一些簡單常用的字他認識,難一點的就只能認半邊。 不過就算如此,整理書稿卻是夠了。 等他把書稿送到書店,換了銀錢回來,果然就見兒子已經(jīng)回了客棧,正在屋里寫字。 “狗剩,這縣試不都結(jié)束了嗎?你怎么還要看書?”他把錢袋遞給兒子,謝良臣卻不收,只讓他拿著,道他身上還有銀子。 “爹不知道,明年四月便又是府試了,所以我也不能放松不學。” 實際上不管考不考府試,謝良臣都不可能現(xiàn)在就放松自己,因為他的目標從來不是只考個秀才或是得個功名而已。 聽說兒子已經(jīng)在準備明年去考府試了,謝石頭心里有點隱隱的激動,“狗剩你覺得自己縣試能過嗎?” 謝良臣雖不敢肯定,但7成以上的把握是有的,因為這三天的考試不過全都是基礎(chǔ)而已,再說若沒把握,他也不會提前交卷了。 剛想開口,門邊便傳來一聲爆笑,祝明源扶著腰進來,整張臉都因為忍笑而憋得通紅,笑得直打跌,“天啊,原來良臣你的小名叫狗剩,狗剩,哈哈哈哈!” 謝石頭雖然上次被謝正提醒了不要在外人面前直呼兒子小名,不過在私下里,他還是習慣這樣叫他,哪知這次就被祝明源聽去了。 謝石頭見兒子臉一下就沉了下來,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雖然狗剩這脾氣肯定不是沖自己發(fā)的,但祝家這公子也太沒眼色了些。 暗暗吐槽了一句,謝石頭想著自己在這里只會更尷尬,于是便找借口下樓去了,只留這祝明源在房里。 反正按他這么多年的觀察來看,他家狗剩要是怒氣上臉了,肯定有人要吃虧! 果然,他才下樓沒多久,樓上便傳來祝明源夸張的哀叫聲,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雞,剛被人去了毛,抹了脖子。 旁邊的祝老爺聽見聲音,過來查看,便見他兒子一臉痛徹心扉的表情,身上卻未見什么傷。 “怎么了?” 祝明源心痛得直抽抽,卻不能對他爹說,笑道:“沒事,我跟良臣鬧著玩呢?!?/br> 可等他爹一走,他臉就又垮了下來,換上無比心痛的表情。 那可是他昨天趁著考試結(jié)束,特意跑去書店買到的最后一本《驚案》的新冊!原本他是想放在謝良臣這里藏起來,等縣試過后再看的,哪知他竟說找不見了! 這么敷衍的借口祝明源當然不信,他直接指責道:“狗剩,你這樣就不對了,書這種東西怎么能亂丟呢?你再仔細找找,肯定能找得到?!?/br> 謝良臣見他死不悔改,額頭上的青筋跳了跳,笑容卻無比的溫和,“我也覺得是,不過我這人有個毛病,就是故意找什么東西的時候偏偏找不到,不想找它了,它就又會自己跳出來?!?/br> 這書作者幾乎一年才出一本續(xù)集,而每本續(xù)集的結(jié)尾又偏偏會留下下一個案子的開頭,每每讓人欲罷不能。 所以凡是出了新書,祝明源便抓心撓肝的想要看下去,好不容易忍到縣試結(jié)束,他甚至還趁著昨天空隙去買了書,就等今天看呢,哪知好友竟公報私仇! “狗剩,你這樣就不對了,你這叫小肚雞腸,叫狹隘,叫不能正確的認識自己,叫......??!我錯了,我錯了!” 謝良臣終于忍無可忍,把他胖揍一頓。 揍完人,祝明源乖了不少,他想著好友或許消了氣,便又試探道:“打也打了,不如良臣你再找找,或許那書就能找到了。” 謝良臣臉上笑容依舊溫和,只不過說出的話卻讓祝明源心涼:“等過了明年府試吧,或許那時這書就自己跳出來了也說不定?!?/br> “啊!怎么可以這樣!”祝明源哀哀嚎叫。 縣里都沒書了,鎮(zhèn)里就更沒有,而現(xiàn)在加印又麻煩,不是數(shù)量特別大的,一般書店都不會加印,最多也就是讓人手抄,這也算是節(jié)約成本。 可是就算是要手抄,那也得有原版啊,所以遇到哪些搶手的書,有時候基本就是可與不可求,得慢慢淘,可等回了洛河鎮(zhèn),他哪里有那么多時間去找??! 謝良臣見他這樣子,提醒一句,“你可別忘了,明年四月就要考府試了,難不成你不想過了?” 要不是因著要讀書考科舉,他也不會一年只寫一本書了,偏偏他這好友竟一直沒什么緊迫感。 說起府試,祝明源換了臉上不正經(jīng)的神色,“這縣試我都不知道能不能過呢?!?/br> 謝良臣卻是知道他的底細的,聞言直接肯定道:“放心吧,以你的才學,過縣試還是不難的?!?/br> 縣試確實不難,只要能熟讀背誦四書五經(jīng),再加上能做到大致的串講,然后書寫工整美觀,那么基本上要過縣試就不太難。 當然這難易也是相對的,有人覺得背誦不難,有人就覺得難,有人能很快理解文意,有人卻始終懵懵懂懂一知半解,再加上書法需要長期積累,更加上不是誰都能請得起老師,所以這參差便有了。 所以,說到底,要考縣試,甚至是考秀才,無外乎就是天資、名師,再就是有錢。 前面兩個不用說了,“有錢”更是如此,畢竟專門脫產(chǎn)讀書和要半工半讀,在同樣的條件下,肯定是有錢的更占優(yōu)勢。 祝明源顯然也是三種要素都不缺的人。 縣試放榜在十天后,謝良臣與謝石頭不打算繼續(xù)住下去了,因為房費實在太貴,與其浪費,還不如用這錢給家人買東西,便打算先回平頂村,而祝明源則打算與他爹等到放榜之后再回去。 從這里到平頂村,差不多三天的路程,謝良臣與謝石頭因為帶的行禮不多,便與同鎮(zhèn)的學子一起結(jié)伴租了馬車回去,等到了鎮(zhèn)上他們再步行回去。 到家時天色已經(jīng)很晚了,趙荷花沒想到他們會回來,嚇了一跳,“怎么不叫人通知一聲?要是遇到危險怎么辦?” “是啊,要是我知道爹和二弟回來,還能去接你們,省得白白走這么些路?!敝x栓子也跟著附和道。 原來在他們走的這段時間,謝家又買了一頭驢,因為光是用牛車拉貨已經(jīng)不太夠了,再說牛還得用來耕田,村民們也常來借,所以他們見鎮(zhèn)上牛馬市場的腳力便宜,趙荷花就做主又買了一頭驢。 謝良臣并沒有因為沒坐到驢車而惋惜,只問起了家中的情況,聽說沒事只他三舅舅又生個了女兒,母女平安,也放下心來,一家人說著話進了屋。 小妹謝良瑾今年已經(jīng)6歲,卻仍喜歡纏著他,此刻正坐在他腿上吃著點心,點心渣落在他長衫上沾了星星點點的油漬,趙荷花便想讓女兒下來,謝良瑾卻朝她二哥懷里躲了躲,嘻嘻的笑。 “娘,不礙事,左右這衣裳也要洗?!敝x良臣無所謂的笑笑,將meimei顛了顛。 趙荷花怕女兒被寵壞了,道:“你也別這么慣著她,要是以后脾氣大了可不好找人家。” 他小妹才6歲,哪里需要現(xiàn)在就擔心找什么人家? 謝良臣對他娘在想什么實在是摸不透,只道:“哪里就慣壞了,再說等小妹讀書懂事了,自然也就乖了,至于找人家,還早得很呢?!?/br> “讀書?”趙荷花聞言皺眉,“現(xiàn)在可沒哪家私塾收女學生。” 現(xiàn)在是沒有,不過他小妹暫時又不用去考科舉,他教她認字也是可以的,再說還有三弟呢。 聽兒子這么說,趙荷花放了心,雖以前也覺得女子讀書沒什么用,可是眼見三個兒子都讀書認字了,她也不想委屈女兒,再說誰又知道以后呢? 而且她這些年見識的東西多了,聽說的事也多了,便知道不止鎮(zhèn)上大戶人家,還有縣里許多官老爺家的小姐也都是識字的,既然別家識得,那她女兒也識得。 見他娘這么容易就點了頭,謝良臣也暗暗在心里搖頭,還說自己太寵小妹,他娘不也一樣? 敘完家常,趙荷花還是沒忍住,問起兒子考試的情況來。 雖然謝良臣之前安慰過他爹自己考得還行,不過未免大家失望,他也只道:“帖經(jīng)和墨義我都翻書看過了,沒有錯漏的地方,至于經(jīng)義則要看閱卷官怎么判了,所以具體結(jié)果還得十天之后才知道?!?/br> 聽他這么說,一家人算是有些高興又有些提著心,只盼這十天早點過去,縣試結(jié)果早日出來。 不止是謝家人在焦急的等著縣試放榜的結(jié)果,平頂村的人也常來打聽,畢竟謝良臣算是謝正學堂出來后參加科舉的第一個學生,有點示范帶頭的意味。 終于,十天時間緩慢又煎熬的過去了,而縣試結(jié)果也終于出來,由縣衙發(fā)到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