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凌霄看清楚了，才發(fā)現(xiàn)那人除了腦袋和那只白骨手掌外，身軀都是虛無的。

    這只是一個鬼魂，一個失去了軀殼的鬼魂。

    鬼魂手中握著的，那枚發(fā)光的東西，像是吸引飛蛾的燭火一樣，引誘出了無數(shù)潛伏在黑暗深處的東西。

    一只又一只巨爪從黑暗處伸出，想觸碰少年托舉在手中的石塊，但是在巨爪的主人剛露出身影時，那塊石頭就被拋到了空中。

    大半個身體虛化的少年唇角微微勾起，聲音隱隱帶著愉悅的味道：沒錯，出來吧，搶奪屬于我最后的力量，只要你們能戰(zhàn)勝我，它是你們的了。

    嗷嗷嗷他只有一個人!

    吼他甚至沒有實體，他只是鬼魂

    嘶嘶嘶撕碎他，吞噬了他的靈魂，奪取他的力量!

    四面八方都傳來怪物的咆哮，無數(shù)蟲豸和蛇蟒從黑暗處涌出，瘋狂地涌向那顆掛在天空，發(fā)出燦爛的光芒，從星辰變成了明月的石塊。

    無數(shù)雙手，怪異的，扭曲的，甚至還有觸手，全都想將那輪明月獨攬入懷。

    而那輪明月的主人，也被所有的魔物瘋狂攻擊，無數(shù)暗影穿透了那單薄的魂體，魂體便越發(fā)淺淡了。

    孔凌霄目眥欲裂從黑暗處爬出來的到底有多少魔物啊，那是他未曾見過的強大魔物，半人型的，巨大如章魚的，還有身形如巨蟒，又長著漆黑翅膀的怪物。

    它們一瞬就從黑暗處涌出，將唯一的人影遮蔽住，撕扯碎。

    風吹起了長發(fā)，那張面無表情的面孔顯露出來。

    狹長冷漠而眸子，薄而銳利的唇瓣，隱隱透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譏誚。

    蒼白的，俊秀的，還有自脖頸之下現(xiàn)出一道道宛如巖漿的裂紋。

    那也是深入靈魂的，孔凌霄并不陌生的面孔。

    鄭玄離!

    在那個影子幾乎要消失的瞬間，仿佛自己的靈魂被撕裂，孔凌霄跌跌撞撞地沖過去。

    在看清那張面孔的一瞬間，一段被封印的記憶呼嘯著涌入腦海。

    竹林，在黑暗中出現(xiàn)的悲傷少年，還有對方凝視著自己的金色眼眸。

    那是他尚且懵懂之時便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歡著的人。

    當初的戀慕，如今也早已變成了純粹的愛慕。

    幼時被孔墨封印的記憶就那么猝不及防的回來了，在孔墨尚且沒有動手解開封印之時，全都被孔凌霄想了起來。

    原來，他在那時候就見過鄭玄離，見過自己命定的戀人。

    原來，那個從黑暗中爬出來的魔王，曾在地獄面對如此可怖的魔物們。

    原來，這便是魔王付出的第一份代價。

    視線盡頭，長發(fā)少年的最后一絲頭發(fā)都被蜂擁而來的魔物遮掩吞沒，孔凌霄下意識想喚出翎劍守衛(wèi)曾經(jīng)的戀人，身軀卻被一只手臂攬住。

    熟悉的氣息環(huán)繞住孔凌霄，如今成年姿態(tài)的魔王將他攬在懷里，聲音平靜：已經(jīng)過去了，凌霄，你看到的是我的記憶，也是我成為魔王的第一步，不用緊張，我就在你身邊，一直在你身邊。

    說著，他低頭吻著孔凌霄面上的淚痕。

    不知不覺，孔凌霄竟是淚流滿面。

    孔凌霄曾經(jīng)得到鄭玄離贈與的殘余妖力，并且身上有魔王烙印，在青年心甘情愿地將自己獻給魔王，并且毫無退縮之意時，借由魔王烙印的聯(lián)系，他和鄭玄離的靈魂就已經(jīng)纏繞在了一起。

    孔凌霄如此迫切地想知道鄭玄離成為魔王到底付出了什么代價，于是，魔王的靈魂便向自己的新娘敞開，讓他看到了曾經(jīng)記憶的片段。

    也是鄭玄離不想回憶的過去。

    他并不是自愿成為魔王的，但是，在至暗之境，他唯有放棄自己原本的一切信念，堅守的底線，靈魂，成為魔王，才能活著離開至暗之境。

    他本以為自己會對這段記憶深惡痛絕，但是此時有戀人陪伴，再回望過去，竟只剩唏噓與慶幸。

    他終究成了一眾魔物中，唯一的勝者。

    魔王。

    萬魔之王。

    孔凌霄面色慘白，他克制不住地渾身顫抖著，即使知道鄭玄離并未被吞噬干凈，可是眼前的一幕還是讓他痛楚不已。

    他無法過去救助曾經(jīng)的鄭玄離，便只能握住戀人的手，咬緊牙關。

    沒事的，你看。

    鄭玄離低頭，吻著孔凌霄猩紅的眼睛。

    眼前的青年似乎比他更痛，然而事實上，當初的鄭玄離是麻木的，自本體被設計粉碎后，他再也感覺不到痛意，甚至連正常的意識都無法維持。

    因為，那時的鄭玄離，讓自己從身到心，都墮入至暗，成了完全的魔物。

    他的目光看向群魔環(huán)繞處。

    就在一只只魔物的爪牙、觸手即將觸到天空懸浮的唯一亮光時

    一道血光乍現(xiàn)，將天空都映成了血紅色。

    一直蒼白的骨手瞬間刺穿了最強大的蟒蛇怪物的心臟，鮮艷的紅色炸裂開來，于此同時，一個虛無的影子從魔物中央漂浮起來。

    消失在魔物中央的少年雙目已經(jīng)變成了金色，他就那樣帶著一種譏誚地笑，抬手，抓握，一瞬就摘取了數(shù)個魔物的心臟。

    在大部分魔物尚且沒反應過來之時，淺淡的魂靈如流光一樣在一群魔物之間穿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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