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野攏了攏披風(fēng), 抬頭看著火紅的葉子。

    一樣。陛下, 您又忘了, 臣已不是太傅。

    蕭毓風(fēng)松手，垂目看著掌中紅葉飄到腳邊，苦笑道：是啊，朕也不是太子了。如果當(dāng)年朕不要那么傲慢, 離開御書房就來拜見太傅, 那時，您先見到的是朕，太傅是不是能繼續(xù)陪著朕?

    秦牧野低頭, 越發(fā)恭敬道：陛下，世上沒有如果, 臣以為,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陛下就算是回頭去看, 也不要執(zhí)迷。陛下切記, 您是天下之主, 若您拘執(zhí), 蒼生便會有危難。

    當(dāng)年，是秦牧野告訴蕭毓風(fēng)，他可以做個能犯錯的人。

    現(xiàn)在，也是秦牧野告訴皇帝，他不可以行差踏錯。

    因為太子成了皇帝，太傅也成了丞相。

    終究錯過了，那日秦牧野在楓林遇到的，不是蕭毓風(fēng)，而是蕭執(zhí)月。

    可蕭毓風(fēng)心中猶有不甘，他看著秦牧野，低聲道：太傅真要如此?對不起他蕭執(zhí)月的是我蕭家，是我和母后，并不是太傅，為什么，他要奪走太傅?稚遠(yuǎn)哥

    陛下，慎言。

    秦牧野打斷了蕭毓風(fēng)的話，提醒道，您是君主，您不該困于過去，天下社稷，都需您掌舵，臣之責(zé)，唯有敦促陛下成為圣明之君。

    蕭毓風(fēng)張張嘴。

    不點破，他們還是相合相敬的君臣，若是點破，君無法為君，臣也再不能為臣。

    蕭毓風(fēng)只能選擇做一個君王。

    他收起滿心不甘，負(fù)手而立，看向遼遠(yuǎn)的天際：朕信丞相，蕭執(zhí)月有虎符在手，能號令三軍，若是有他伴丞相踏遍我元嵐國土，肅清不正之風(fēng)，于國于民自是好事，可對丞相來說，背井離鄉(xiāng)，危險重重，丞相當(dāng)真執(zhí)意如此么?

    數(shù)日前，秦牧野徹底將京畿農(nóng)務(wù)整合，在攝政王的支持下，一舉收回大部分被擱置的良田。

    京城很多世家或買或圈占開墾，占著肥沃的土地只為栽培名貴花草，過段時間新鮮勁兒過去，花草枯死后，大片耕田就那樣荒置，著實令秦牧野心疼。

    先前他從卷宗里翻出很多被藏匿的舊案，干脆以此為契機，只要世家子弟有欺男霸女的惡行，秦牧野便行使丞相之責(zé)，處置了他們，再將田產(chǎn)充公。若是犯下的不是大事，有些人家也可以用荒廢的農(nóng)田抵押贖人。

    成昭帝自己設(shè)計強占了臣妻，上行下效，其他勛貴在成昭帝的縱容下也強搶和離女子，荒唐事做下了一樁又一件，稍稍翻翻卷宗，拔出蘿卜帶出泥，京城的大家族沒一個幸免的。

    秦牧野下令將罪人緝拿歸案，犯下命案的，管他是什么身份，罪名確鑿的當(dāng)即午門斬首，短短數(shù)日就接連斬去十?dāng)?shù)人，人血把午門口都染得鮮紅。

    這一招殺雞儆猴使出來，京城民眾拍手叫好，官員集體觳觫，生怕自己行差踏錯也會腦袋落地。

    世家折損了好些子弟，面子里子都沒了，可不都要哭爹喊娘。當(dāng)官的在朝堂哭訴喊冤，內(nèi)宅的在太后那里可勁兒跑，恨不得當(dāng)即就把秦牧野這個酷吏千刀萬剮。

    皇帝縱著丞相，連自己的堂兄弟姊妹都下令斬了兩個。太后尚且自顧不暇，哪里又敢指摘朝政，被鬧了一陣，頓覺心如死灰，覺得這太后當(dāng)?shù)帽然屎筮€凄慘。

    一日，太后出宮上香路過午門口，看到了命犯被斬首示眾的慘狀，驚嚇過度后，竟看破了紅塵，也察覺到兒子當(dāng)皇帝的不易，在群臣面前宣讀了罪己詔，遁入空門贖罪去了。

    求助太后的世家勛貴們：

    他們無法，又去求助攝政王，希望攝政王能替他們主持公道。

    然攝政王更絕，早將虎符交給了丞相，那些勛貴一作妖，丞相就調(diào)動駐守京城的軍隊，直接上門搜查逮人。

    幾次之后，犯事的都老實了，乖乖地交出侵占的土地，將被強搶的良民放回歸家，一樁一件，誰都沒落下。

    不到一月，京城內(nèi)外荒廢的田產(chǎn)全被收了回來，足足萬畝良田，種上糧食能養(yǎng)活整個京城的人。秦牧野命人核查后，將這些田地交到有經(jīng)驗的農(nóng)人手中，秋冬兩季打理出來，來年就能種莊稼。

    秦牧野如此作為，將所有世家都得罪了個徹底，那群人明著不敢和丞相斗，暗中卻開始使絆子，天天上奏疏要求懲治秦牧野，刁難起皇帝來。

    該做的做完了，秦牧野見狀也不讓皇帝難做，直接自請出京，以平眾怒。

    臣執(zhí)意如此。為今之計，只有陛下下旨，將我和攝政王以失職之罪流放至江南漠北，暫且安撫他們，我也好借機行動。江南和漠北有數(shù)不清的良田，可都是私產(chǎn)，若是臣趕早去了，良田能被侍弄好，明年就能有個好收成。

    說是流放，其實是秦牧野說服了皇帝，自請成為欽差大臣，一路走一路看，勢要將那些弊端嚴(yán)重的地方一一整改。

    蕭毓風(fēng)皺眉：前往江南漠北一路困難重重，丞相還需好好休養(yǎng)，怎可如此舟車勞頓?何況，若是有心人發(fā)難，丞相又該如何?

    秦牧野覺得這都不是事兒，反正沒到下線時間死不了，他現(xiàn)在只想在限定時間到來之前，不惜一切代價完成主線任務(wù)。

    入秋之后，京城天氣轉(zhuǎn)涼，臣著實吃不消，趁著入冬之前能到江南調(diào)養(yǎng)，倒是美事一樁。臣有蕭王爺同行，哪個敢來作死，抓住砍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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