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猶豫了一下，又搖搖頭：“算了，我若去人間，小白就會多一分兇險(xiǎn)，還是罷了?！?/br>
    “有時候，我真不理解你們這種大義凜然的樣子，一句話說的好聽，可你們可曾想過被留下的人是何等心情？這番自作主張，他需要嗎？”

    薛恪無頭無腦地說出這番話，小黑眉頭輕皺，本欲反駁，又想到了薛恪的心事，終是慢慢收了回去。

    他說的，何嘗不是他壓抑許久的心事？

    自那日她帶回絳珠仙子與司法天神在人間會面的消息后，薛恪的情緒就明顯不對，昨日和黃茵姑娘起了爭執(zhí)，前日又多管閑事地念著孟婆煮得湯不好，今日又追著野鬼村的望梅姑娘，指責(zé)她有沒有看管好手下的小鬼。

    他原沒有這么多事，只是心底的酸意在這些日子一點(diǎn)點(diǎn)反了上來。

    當(dāng)初大家都是同病相憐的苦情人，都在久久守著一個執(zhí)念，如今他們得償所愿，唯有他等的人，至今杳無音信。

    心……早就累了。

    小黑扛起大刀轉(zhuǎn)身離開，不愿搭理這人酸溜溜的問句，若真要回答，也只是一句心甘情愿罷了。

    若能選擇，誰又愿忍受分別之苦，可終究不能選擇，就只能克制隱忍，背負(fù)眾多，只盼另一個能好一點(diǎn)。

    這三界浩大，世有繁華，可終究無法散去心中的牽掛。

    她還是去了鬼市，這一次并沒有站在小白身后，只是遠(yuǎn)遠(yuǎn)看了他一眼。

    她站在白塔不遠(yuǎn)處的桃林，靜靜看著小白跟在梅三娘身后學(xué)習(xí)做胭脂，這呆子笨手笨腳的，花瓣還沒來得及磨成粉，就被他打翻在地，氣得三娘哭笑不得。

    小白依舊是無辜的表情，捏著碟子蹲在地上撿拾，視線不自覺地游向了白塔方向，驚得小黑趕忙躲閃。

    好在這人粗心，并沒有看出什么。

    三娘拿著扇子敲了一下他的額頭，惱得小白哇哇大叫。

    “看什么呢？認(rèn)真點(diǎn)，就你這樣沒注意力的，還想給心上人做胭脂，怕是心上人都等不及了?！?/br>
    小白一臉不服氣：“心意最重要，她知道我的?！?/br>
    小黑聽得心里酸澀，壓抑著想要現(xiàn)身的沖動，慢慢退后幾步，卻是突然被人拉住了手腕。

    她頓時一驚，另一只手上已經(jīng)拿出了大刀，還沒動作，卻聽見了清泉般的笑聲。

    “既然來了，怎么不和小白見面呢？”

    “仙子。”

    小黑低頭。

    面前赫然是笑容明媚的絳珠仙子，上次見面時，她還面若寒冰，保持距離。

    原來見到那人后，仙子的精神氣便也回來了。

    小黑微抿唇角，輕聲道：“恭喜仙子終于得償所愿。”

    黛玉回身，身后某個傳說中不得了的男人正像癡兒一樣看著她，目光緊緊凝聚在她身上，好像離不開水的魚。

    黛玉笑著眨眨眼，再回身頷首示意，不像是仙界清冷的絳珠仙子，倒是個在情愛里癡纏的少女。

    小黑微微轉(zhuǎn)移視線，她和絳珠仙子不過是點(diǎn)頭之交，遠(yuǎn)沒有太多話想對她說，可如今許是心里壓抑了太久，竟不自覺的說出了心事：“我知曉仙子被洗去了記憶，如今仙子和上神再次重逢，仙子的記憶可有復(fù)原？”

    黛玉地笑意減少三分，但也沒有隱瞞：“恢復(fù)了一部分，但還未全部復(fù)原?！?/br>
    果然……

    小黑地眼眸黯淡下去，轉(zhuǎn)身看向正在跟三娘學(xué)做胭脂的小白，眼底難得現(xiàn)出一抹柔情。

    “若仙子能尋到過去的記憶，可要……”

    只是個開頭，卻不再說下去了。

    她突然覺得一切都沒有意義，即便是時間倒退再來一次，這位仙子也一定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就像是，如果再讓她重來一次，她也一定會重蹈覆轍。

    “怎么了？”黛玉問道。

    話還未說完，小黑卻突然拉上了黛玉的手腕，面上凝重：“小白現(xiàn)在只能跟在仙子左右，若是……若是有什么意外，還求仙子庇護(hù)。”

    黛玉哪見過她這樣低過頭，記憶里，小黑永遠(yuǎn)是面若冰霜的模樣，好像地府在她面前被攻破，也和她無關(guān)，什么事都不會放在心上。

    可今日，她竟在小黑身上看到了脆弱。

    黛玉遲疑地點(diǎn)點(diǎn)頭，柔聲道：“不要擔(dān)心，你和小白也時常幫我，又何必過多言語?！?/br>
    小黑這才放心地收回手，只是那雙黑眸里還帶著幾分不安。

    “出什么事了？”

    念鈺察覺不對，慢慢走到黛玉身后，黛玉沖他搖搖頭，再轉(zhuǎn)身，看到的卻是小黑離去的背影。

    連個告別都沒有，就這樣離開了。

    黛玉眉頭輕蹙，不知為何，總覺得小黑方才所言，像是在給她托付什么。

    小白的胭脂終于制成了，用小小的藍(lán)紋盒子裝著，濃郁的藍(lán)映襯著濃艷的紅，像是日暮時分。

    小白格外驕傲，三娘搖著扇子好笑地?fù)u搖頭：“顏色分明過重，不過倒也沒有太多影響。”

    小白卻是滿意極了，小黑的膚色有些偏黑，重一點(diǎn)會更適合她。

    惦記著小黑上次臨走時的交代——

    若她沒來尋他，就不要回地府。

    于是他只好默默賴在了這里。

    如今這胭脂終于做好了，卻是無人能分享歡喜，連帶著，原本的喜悅也減淡了幾分。

    風(fēng)吹落了一地桃花，小白一抬頭，剛好看見桃樹后的絳珠仙子，頓時又打起了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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