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以為是師父對(duì)他的考驗(yàn)，如今入了這莫名其妙的地方，再遇見這些莫名其妙的人，再與他們莫名其妙的交談幾句，他便發(fā)現(xiàn)，好像不是當(dāng)初所想的那般。

    他雖非八面玲瓏，但如今箭在弦上，還是能有所頓悟。

    如此想來，他便卸下了原本的偽裝，打算在此處做出一番作為。

    可是……

    抬眼再看一眼面前小七的表情，方才打起的精神又收回了半分。

    父兄很久之前就告訴他，他們這樣的男兒要學(xué)會(huì)禮讓，自然不可和女仙置氣。

    如今眼前的小七雖不是女仙，可在他眼里卻比任何一個(gè)女仙都要可愛。不過是匆匆一瞥，他便想要護(hù)她周全。

    于是即便有再多的問題想要問她，卻又被她這樣楚楚可憐的表情堵了回去，最終便只剩下了沉默。

    還……真是麻煩。

    第110章 織女

    如今黛玉雖只是一抹神識(shí)，可匆匆一眼，卻也感到了一絲別扭。

    不僅是她，就連與黛玉神識(shí)相連的玄玦幾人也感受到了。

    他們從來沒有確切計(jì)算過渺小和磅礴之間的關(guān)系。

    很久之前，玄玦曾與黛玉討論過這個(gè)問題。那時(shí)黛玉便斷定，凡人和天神皆是同一個(gè)出處，本為三界中渺小的一部分。而在他們之外或許還有更廣闊的天地，只是他們始終沒有涉足其中，僅僅囿于如今所在的環(huán)境里。

    那是黛玉窺探通天境時(shí)的隨口一言。

    那時(shí)絳珠仙子初掌通天鏡，興致勃勃，便站于三生石畔看了許久一眼。

    雖只是一眼，卻好像跨越了千年，絳珠仙子停頓片刻，便道出了這一發(fā)現(xiàn)。

    那時(shí)她覺得自己好似一個(gè)偷窺者，而凡人則活在原本的世界里，守著各自秩序，過著規(guī)律的生活。

    天神則自覺高人一等，以憐憫眾生的姿態(tài)在天上窺探凡人的生活，卻忘了，他們?cè)疽矃⑴c其中。

    而王母娘娘，則透著瑤池幻境，再靜靜窺探著天上一眾仙子。

    一層一層慢慢疊加，最終所有的虛無都變成了真實(shí)。而原本微弱的東西也在一次次傳遞中最后變成了一個(gè)龐然大物。從最開始的根本上就生出了變化。

    就這樣不知僵持了多久。哪咤從一邊撿起被小七丟在那里的火折，再度點(diǎn)亮蠟燭。燭火忽閃了幾下，便保持了光亮。

    人在光亮中時(shí)，原本的恐慌感便會(huì)消散幾分。小七緩緩呼出一口氣，轉(zhuǎn)過身子，又看向哪咤。

    她又哭了，那雙眼睛紅得驚人?？伤难蹨I卻像是從眼角流下的鮮血。

    哪咤抬起手，支支吾吾，猶豫不決，也不知是不是頭一回遇見這種場(chǎng)面，舌頭好似打結(jié)，許久都說不出一句明白話

    小七似感受到了他的異狀，試探著抬起衣袖，擦了一下臉，什么痕跡都沒有。

    哪吒的眉頭緊皺，他分明看到了什么，除非……那種東西只能在臉上現(xiàn)出痕跡，若粘在布料上，或者放在桶里，看起來不過是尋常的模樣。

    黛玉下意識(shí)看向地上的那桶水，自小七拎著桶過來時(shí)，她便覺得古怪，也如哪咤想的那般，認(rèn)定這桶里裝得是血。

    可如今隨著小七的動(dòng)作。她這才明白，或許正如小七所言，這東西是久違的神跡。

    哪咤的思路和黛玉如出一轍，下意識(shí)轉(zhuǎn)身，看向那個(gè)木頭，輕聲問道：“桶里面裝的不是血？”

    見他又一說這樣的鬼話，小七的臉頓時(shí)垮了下去，“我都說了，此乃神跡。”

    哪咤頓頓，不由說分地拉著小七的手探向木桶。

    小七根本來不及做出反應(yīng)，手和衣袖便被打濕了。

    “你要做什么！胡鬧！神跡豈能容你這般染指！”

    小七跺跺腳，用手捏著衣袖，想把那所為的“神跡”在擰回桶中。

    哪咤愣在了原地，那小七的衣袖上卻看不到血跡。

    那塊被小七丟在一邊的破布上也沒有半點(diǎn)被血浸濕的痕跡，就連小七的手上也只是帶著一絲水痕，好像桶里的東西真的正如小七所言那般。

    小七不滿的絮絮叨叨，再看向哪吒的眼神，都帶上了一絲不滿。

    哪吒卻毫不顧及這些，當(dāng)著小七的面又狠狠把自己的手放在了桶中，還下意識(shí)地?cái)嚵藬嚒?/br>
    “你在做什么！”

    小七更生氣了。用力把哪吒的手拉了出來，還把哪咤推倒在地。

    哪吒卻一臉淡然，從地上慢悠悠地爬起來，對(duì)著小七伸出了手。

    小七愣在了原地，哪咤也愣住了，就連與哪吒共情的黛玉也頓住了。

    哪吒的手上是鮮紅的血跡，血珠順著他的指尖慢慢往下滴落，好似從地獄中現(xiàn)出的修羅。

    小七捂住嘴，眼睛睜大。無措地看向木桶，視線轉(zhuǎn)移再緩緩看向哪咤的手。

    此時(shí)此刻，她已經(jīng)想不出要說什么話，也不知該做何反應(yīng)，只能茫然地站在原地，好似信仰已經(jīng)盡數(shù)崩塌了。

    哪咤的想法得到了證實(shí)，可他并不覺得開心，只是盯著小七的臉，再轉(zhuǎn)向自己沾滿鮮血的手。

    如今疑云重重，他卻尋不到半點(diǎn)方向。

    小七猶豫了許久，眼中又帶上了光亮，她試探著拉上哪吒的手，兩人手指相觸碰時(shí)，小七的手上也沾上了血液。

    她又小心的從木桶中捧上一捧水，這一次，她所觸碰的不再是那些沒有顏色的水，反而是和哪咤一樣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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