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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侍女要登基 第29節(jié)

    冬日的陽光一涌而入,連帶著室外婢女們忙碌的聲音。那種跟一條毒蛇同處一室的壓抑感終于被沖淡了。

    她轉(zhuǎn)過頭去,就在開門的短暫時光里,這人氣質(zhì)大變樣。鋒芒畢露盡皆收斂,只余下低眉順目的恭敬。

    比起那張揚嫵媚的姿態(tài)來,這個模樣,倒也別有一番楚楚動人的風情。

    縱然知曉眼前是一條會咬人的毒蛇,吳婕還是忍不住由衷贊一句,真是個千姿百態(tài)的美人。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姓陳,名皎?!彼槒牡靥痤^。

    “陳阿嬌”吳婕驚訝。

    陳皎的臉頰有些抽動,仿佛繃不住那恭順謙卑的姿態(tài)了。他強調(diào)道“皚如山上雪,皎若云間月。”

    “這個字配你真是”吳婕頓了頓,“不太合襯,還是香臉半開嬌旖旎更襯夫人的美貌。”

    陳皎沖她笑了笑“若論美貌,誰能比得上公主殿下呢?!?/br>
    吳婕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未來入宮的道路,又多了一個變數(shù)。

    御駕停留的行宮之內(nèi)。

    書房中。元璟將一本折子扔在桌上,冷笑道“這點兒數(shù)目,是應付傻子嗎”

    他扔下的折子厚厚一大本,是剛剛府衙之人呈報上來的清點搜羅的福王的財產(chǎn)明細。剿滅了福王的叛亂之后,皇帝第一件事就是收羅福王留下的財產(chǎn)。但如今收獲數(shù)目明顯沒有讓他滿意。

    福王坐擁東部最繁華的領地,包括金蕪在內(nèi)的幾處城池都是商貿(mào)重地,再加上福王府這些年行事霸道,幾乎壟斷了滄江水道上的一切商貿(mào)來往,還有附近的海貿(mào)生意。賺得盆滿缽滿,否則也養(yǎng)不起這許多精銳私兵了。

    一個文臣小心翼翼說道“福王生活奢靡,日常耗費極大,也許”在他看來,四百多萬兩也是不小的數(shù)目了。

    沈思書卻知曉,不可能只有這么一點兒“就算福王他夜夜笙歌,奢靡無度,召幸的美人都是金子打的,吃下的飯菜都是寶石擺的,也用不了這許多銀錢?!卑凑罩熬€人的密報,他們估算福王的財產(chǎn),至少在兩千萬兩以上??山邮至烁M醺膸滋帋旆?,所得金銀卻與情報不符。

    幾處府庫在入城之后就安排了重兵把守,不可能有官員趁機撈油水。就算撈油水也不可能有這樣大的手筆。

    如今城中已經(jīng)被翻了個底朝天。若是有秘庫,一定早就找到了,搜遍全城都不得,只有一個可能,這筆銀兩不在城內(nèi)。

    “臣記得,最近幾個月里福王還調(diào)派了好幾隊的水師兵馬來往江上,還有兩支入海的商隊?!?/br>
    元璟吩咐道“立刻派出快船,沿江搜尋。”

    如今他繼位不久,朝中正缺錢的時候,這筆銀子,無論如何都不能放過。這是比福王那幾個溜走的心腹謀士更重要的大事。

    第35章 斬草除根

    吳婕站在船尾, 憑欄遙望。

    三層大船在江水中劈開巨浪,飛速向前。

    兩岸白雪皚皚, 原野蒼茫,有時候行走數(shù)里都不見人影,宛如行走在神話故事的世界中一般。

    “娘娘, 這里是風口, 您別站那么高了?!闭f話的人是赤蕊。

    在接到入宮的旨意后,德王立刻將“紫茴姑娘”收為義女,派人快馬返回新韶,討來了冊封郡主的旨意。跟旨意一起送過來的, 還有赤蕊這個跟隨了她多年的心腹侍婢。

    吳婕原本是安排赤蕊留在王府的, 這丫頭對她極是忠心, 聽聞了她遇刺身亡的消息, 后悔當初拗不過主人,留在王府,悲痛欲絕, 幾乎要殉主而死, 被盧王妃阻攔下來。

    后來德王的密信送到, 盧王妃知曉女兒未死, 滿心歡喜,又想到她身邊也不能沒有個知冷知熱的, 便將赤蕊調(diào)派了過來。

    原本紫茴和赤蕊就是吳婕從小用慣了的大丫頭, 赤蕊為人細心縝密, 卻顯沉悶, 不如紫茴活潑機變,得她歡心。但吳婕房間里的小丫頭們,都是由她統(tǒng)領教導的。如今來到自己身邊,總算也有一個值得信賴的人了。

    吳婕從她手中接過手爐,卻沒有從高臺上下來。

    “這樣的大雪,江水竟然都沒有結(jié)冰?!眳擎几╊_下奔涌而過的滔滔江水,慨嘆一聲。

    “滄江這一段水流湍急,從未結(jié)過冰的。倒是下游分作好幾條支脈,其中的凌江支流水勢和緩,這段時日暴雪連綿,必定已經(jīng)結(jié)冰了?!闭f話的是陸娉婷,她披著一身絳紫色斗篷,站在吳婕的身邊。

    三天之前,兩位新晉封的貴嬪開始動身上京,同時運送的還有貴妃娘娘的靈樞。

    至于皇帝的御駕,因為要處理福王后續(xù)事務,還停留在城內(nèi)。

    同在一條大船上,憋悶無聊,陸娉婷便不時過來找吳婕說話。

    吳婕其實很不想看到她,就算不論前世的冤仇,只要想起橘兒死不瞑目的雙眼和那一晚的遭遇,都讓她每次看到陸娉婷都想動手抽她。

    奈何陸娉婷對她的冷淡置若罔聞,一味兒地貼上來,展示著她的博學多才和溫柔禮貌。

    兩人站在船頭說了片刻,涼風刺骨,陸娉婷覺得有些受不住了,笑道“今日寒風太冷,我們不如回房間下棋?!?/br>
    陪你下棋,還不如留在這里吹冷風呢。

    吳婕搖搖頭,“故國漸遠,心中不舍,只想著多看片刻身后的風景?!?/br>
    這個理由陸娉婷也無法說什么,笑道“meimei真是忠義之人?!?/br>
    說罷,自己先帶著丫環(huán)離開了。

    下了船艙,陸娉婷連續(xù)打了幾個噴嚏。

    眼瞅著四周無人,貼身丫環(huán)善芳勸道“奴婢見這個吳貴嬪是個呆蠢的,小姐何必非要拉攏她呢”

    陸娉婷嘆了口氣“本想著入宮之前,先尋個臂助。這吳貴嬪身份特殊,宮中無論是否受寵,已立于不敗之地,誰知道是這般油鹽不進的性子?!?/br>
    善芳笑道 “小姐太客氣了,那不過是個奴籍的下等人,如何能與小姐并駕齊驅(qū)。”

    另一個丫環(huán)也道“是啊,這些荒蠻小國之人,本就沒什么見識,主子都寥寥,更別說奴婢了。”

    想到這個紫茴不過是個跟自己一樣的奴婢,轉(zhuǎn)眼變成了貴嬪娘娘,善芳幾個都覺得憤懣不已,憑什么這賤婢能有如此運道,竟然跟自家小姐平級。

    陸娉婷不再言語,也覺得丫環(huán)說得有道理,只是口中責備道“什么賤婢奴籍,不可如此議論主子。我與她位份相同,你們也該恭敬些?!?/br>
    善芳幾個人連忙請罪,卻又議論著?!捌鋵崒m中之人都是分得清尊卑的,只看這些日子萬總管他們的安排就知道了?!?/br>
    自從上船之后,兩人雖然都是貴嬪,但無論房間安排還是賞賜,都是以陸娉婷為尊。讓陸娉婷心中大為滿意。

    “其實小姐何必去尋什么臂助,有皇上的恩寵,自然一帆風順?!?/br>
    “是啊,皇上尚未見過小姐,便已如此恩典,等見了小姐花容月貌,必定更加歡喜?!?/br>
    說起此事,陸娉婷眉眼帶笑,但還是約束眾人“宮中出身尊貴的佳麗眾多,你們斷不可如此自吹自擂。我雖薄有才名,也不過爾爾?!?/br>
    大魏后宮,歷來都是選秀,如這般下旨征召的極少,多半是名動地方的才女才有此待遇。這讓陸娉婷極為自得。

    一想到自己接旨之后,繼母和幾個meimei誠惶誠恐的模樣,她就對自己的未來升起無限的期望來。

    甲板上,吳婕如往日般繼續(xù)看了片刻風景,似乎也覺得無聊了,準備返回。

    剛轉(zhuǎn)身邁了兩步,突然一陣狂風吹過來,她抬手遮擋,手中的絹帕頓時飛了出去。

    吳婕驚呼一聲,轉(zhuǎn)頭望去,絹帕倒沒有飛遠,恰好掛在了船尾后面凸起的紋飾橫欄上。

    吳婕目光掃過,吩咐了一句“桂魄,去將我的帕子取回來。”

    她身后那個垂手肅立的丫環(huán)也沒抬頭,低低嗯了一聲。

    在眾人的目光中,她撩起衣擺,抬腳踩著護欄,攀上了大船的后尾。大船行駛速度極快,寒風颯颯,將桂魄的衣服吹得緊貼了后背,纖細的身影攀附在凸起的木制橫欄上,叫人膽顫心驚。

    不過一條帕子,何必讓人如此冒險。見到這情形的人齊齊浮起這樣的念頭。

    幸而這桂魄身手還算伶俐,成功握住了帕子,正要后退。突然船尾的橫欄一晃,隨著清脆的木頭斷裂聲,那船尾懸著的裝飾性的羽翼紋飾整個兒跌了下去,攀附在其上的桂魄連驚呼聲都來不及發(fā)出,就隨之消失了。

    周圍幾個丫環(huán)驚叫起來,紛紛撲到船舷邊上,從高高的大船上看去,白浪翻涌,水波湍急,哪里還有人在

    連吳婕似乎也驚呆了,站在船邊滿臉驚恐。

    吳貴嬪身邊一個侍女因為替她撿帕子,不小心跌倒水里去了。這個消息片刻之后就傳到了陸娉婷的耳中。

    “小姐您沒看到,當時多恐怖。好端端的人,說沒了就沒了?!鄙品颊f著打探來的消息,一臉驚恐。

    “這個季節(jié)跌入江中,哪里還能有命在,真是可憐可嘆。”陸娉婷坐在桌邊,手里抹著粉彩鎏金茶盅蓋兒,又嘆了一句,“只能怪這幾個丫頭生得太出挑了。”

    善芳小心翼翼問道“小姐您的意思是”

    陸娉婷露出一個智珠在握的笑容“我這幾天就注意到了,吳貴嬪身邊這幾個丫環(huán)容色都不俗,也難怪她看著礙眼?!?/br>
    善芳恍然大悟“聽聞這幾個都是精心挑選出來要送進福王府的,難怪出眾。”

    陸娉婷擱下茶盅,笑道“且等著吧,只怕這一路還有的折騰呢?!?/br>
    陸娉婷滿肚子惡意揣測,但有一事卻是說準了。

    這件事是吳婕刻意算計的結(jié)果。

    吳婕返回了艙室,一個侍女上前替她解下斗篷,另一個奉上茶水。

    她坐在桌案邊上,悄悄松了一口氣。

    這幾日她打著眷戀故土的旗號,整日蹲在船尾看風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趁著眾人不注意,將船尾裝飾上的釘子撬開,就是為了今日這一出。

    如果說一開始,吳婕抱著一絲希望,陳皎出城之后就會悄悄離開,她甚至特意制造了幾次機會,但是如今出城已經(jīng)數(shù)日,此人竟然一直跟著自己,一副要走到京城入皇宮的模樣。

    吳婕漸漸坐不住了。

    這種福王的叛逆余黨,誰知道入宮之后會干出什么事情來,萬一給你來個行刺御駕。她都沒出說理去。還是趁早弄死了一了百了。

    希望能一舉成功。吳婕在室內(nèi)祈禱著,某人早死早超生。

    不久,侍衛(wèi)前來稟報,已經(jīng)派人前去搜救,但至今杳無音訊。話里話外的意思,這個天氣跌落水中的人,基本上不可能生還。

    這讓吳婕安心了不少。

    大船一路急行,日落時分,到了安通城,停泊下來。

    吳婕吩咐準備祭品,準備去主艦上祭奠舊主。

    上京的船隊由十幾條大船組成,他們所在的主艦極大,上下多層,其中最前面的一處閣樓里,存放著“錦寧公主”的遺體。

    這幾日吳婕數(shù)次前去祭拜致意,連陸娉婷都跟著去了一次。

    這一次祭拜的時間比以往略長,外面的兩個侍女等得都有些不耐煩了。

    直到天色完全黑下來,自家貴嬪娘娘才從室內(nèi)出來。

    她仿佛是剛才在里面哭過了的樣子,臉色慘白,眼睛也透著紅意。

    身體微微顫抖著,潔白的兔毛斗篷簇擁著光潔的臉頰,寒冷的冬夜里,顯得脆弱而無助。

    這樣的身影,怎能不叫人心生憐惜。

    兩個守在門外的侍女見著,忍不住看得出神,這貴嬪娘娘聽聞只是跟她們一樣的侍女出身,竟然容貌氣度如此出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