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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全家就我是土著! 第4節(jié)

    薛如意穿了件正紅色斗篷,斗篷的邊緣一圈雪白的絨毛,襯得她越發(fā)唇紅齒白,安靜的坐在牛車后座,整個人漂亮得不像話。

    牛車行了一段距離,雪越下越大,路邊的草地開始積出薄薄的一層白。小姑娘到底調皮,才撐了會兒傘很快又放下,伸手去接鵝毛大的雪。

    薛大笑笑也沒在意,只是加快了趕路的速度,前頭還有一個拐彎就能看到村口了。

    “駕!”

    牛車剛拐彎,前方猛然滾過一個車轱轆,重重的撞在車身上。薛如意腳邊的籃子拋飛出去,滾了兩圈,放在最外頭的兩斤五花rou滾了出來。

    “rou?!蹦鞘墙o娘的rou。

    薛如意趕忙跳下牛車,往籃子奔去。然而下一刻失了一邊輪子的馬車突然拐出來,淺青色的人影從馬車里摔出來,直直摔到那兩串rou上。

    那人臉側躺著,露出一半昳麗冷峭的眉眼,唇角帶血,袖口外一截細瘦的手擱在淺薄的雪上像是上好的胎瓷冷玉,格外醒目。

    薛如意蹲下身,用小手戳了戳那壓在豬rou上的男人:“你起來?!?/br>
    男人眼睫顫了顫,抖落細雪,強睜開眼,望向這個險些被自己砸中的姑娘。少女眉眼俏麗,杏眼清透不諳世事,聽見她喊自己起來,不覺松了口氣。

    這應當是附近的村民,或許他命不該絕。

    他伸出顫抖手碰了碰少女桃紅色衣擺,然而拽著一截栓rou繩的少女有些不耐的催促:“你起來,別壓著我豬rou了?!?/br>
    地上的男人似乎沒想到自己還不如兩斤豬rou,一口血沒憋住在雪地青衣間噴出血梅,連同那豬rou一同染上了。

    薛如意蹙眉,還想拽豬rou,目光落到那只拽著她裙擺的手上,恍然記起來時見過。

    那絡子是他打的?

    薛如意思考兩秒,手轉而去扶地上的人,跳下牛車的薛大驚訝,但在看到男人過分出色的容貌時又閉了嘴。

    小妹的臉盲癥或許分人吧。

    男人剛被扶上牛車,不遠處就傳來急促的馬蹄聲,半空中的雪片兒都被震得抖動。薛大蹙眉,下意識扯了麻袋把男人蓋上,然后趕著牛車,迎上一大群黑衣人。

    第4章

    先前的青棚馬車一路沖進旁邊陡坡下,車轱轆也滾得老遠。十幾騎黑衣人從牛車身邊經(jīng)過,速度明顯放慢了許多,眼神全都往牛車后面看。

    官道上前后陸陸續(xù)續(xù)有村民往這邊來,黑衣人交換眼神,打算下馬查看。前頭趕車的薛大突然朝薛如意道:“小妹,把剩下的麻袋整理一下,不然回去阿爹要罵人了?!?/br>
    “哦。”薛如意點頭,十指快速把腳邊的麻袋疊好,用麻繩滾成一筒放在牛車最里面。麻袋整理好就露出光潔、空蕩的牛車板,上面除了小姑娘再無其他人。

    黑衣人只瞟了一眼,用力一抽馬鞭絕塵而去。

    兄妹倆人誰也沒說話,繼續(xù)往村子里趕,村子里不少人同他們打招呼,他們也一如往常應聲。牛車直接趕進薛家院子,薛如意才摁了手邊凸起的木柱,左側的木板吧嗒一聲倒下,從里頭滾出個人。

    人顯然已經(jīng)沒意識了,薛如意怕人死了,掐了一下人中,從荷包里摸出藥丸塞進他嘴里。

    牛車才進院子,里頭的周氏立馬趕出來,邊走邊問:“外頭下雪了,可有凍著?”目光觸及馬車上的陌生男子驚疑出聲,“這人哪來的?”

    薛大讓薛如意去關院門,然后喊了一嗓子,薛父和薛二立馬跑出來幫忙。父子三人架著人停在院中,有些為難的左右看看。

    薛家院子不算太大,總共五間屋,兄弟倆人一人一間,夫妻二人一間,薛如意一間,剩下的是雜物間。灶房單獨建的,茅房和牛棚、雞舍都在后院,這會兒突然多出一個人,放哪都不合適。

    “愣住干嘛,先放老二屋子?!敝苁显诤箢^喊,三人這才利落的把人架去老二屋子。

    薛大邊把人抬到床上邊解釋:“這人直接撞到我們牛車前面暈死過去了。”

    跟過來的周氏急忙問:“撞到牛車了?”

    薛大搖頭:“沒碰到?!?/br>
    周夢潔一聽不是自家孩子撞的立馬松了口氣。

    倒是薛忠山虎著臉問:“不是你撞的撿回來做什么,萬一有事都沒辦法解釋了?!边@古代又沒監(jiān)控,這人一看就是富家出身,有個好歹就麻煩了。

    薛大無奈:“小妹撿回來的?!?/br>
    屋子里其余三人驚訝:如意主動去撿不認識的男人?

    “娘,你快給看看,別真死了。”

    眾人目光都移到床上躺著的男人身上??茨挲g二十來歲,人高腿長,容貌冷斂清絕,卻帶著常年化不開的病氣,精致的青色衣裳將整個襯得越發(fā)孤瘦,像是寒風里凜冽的白雪病梅。

    一身病氣,卻好看的過分。

    如意該不會覺得人好看才撿回來的吧?

    周夢潔也沒敢問,走到床邊翻了翻眼皮又聽了心跳,然后把脈,在一家子緊張的目光中開口:“沒受什么明顯的傷,天生羸弱,可能有先天性的疾病?!?/br>
    周夢潔有細細把了會兒,驚咦了聲:“他脈象里好像中毒了,但又不不明顯。”

    “顛簸過程造成吐血,猛烈撞擊導致的昏迷不醒,如意給他吃了百寶丹暫時止住內出血,具體情況還要等到人醒了才能確定?!?/br>
    “老二,你留在這照看他,如意,你去做自己的事,老大,你跟爹娘來東屋。”

    三人各自點了頭,薛大跟著周氏和薛忠山往東屋走。等進了屋子,薛大立馬把今天買東西得的銀兩給周氏,“阿娘,總共十二兩五錢,給了小妹一兩。”

    周夢潔接了銀兩,轉身從床頭里側拿出個精致的小木箱,當著老大的面打開,把銀子放進去,銀子下面是幾張薄薄的契子。周氏也不瞞著大兒子,道:“這些年你和老二賺的銀子我們換了兩間鋪面,一處處莊子?,F(xiàn)在除了給你和老二攢老婆本,就是老二考秀才和你妹的嫁妝了。”

    周夢潔和薛忠山穿過來的時候一窮二白,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薛忠山有一手好廚藝,嘗試過小食攤,奈何薛教授讀書太久就不是個做生意的料,不僅沒掙錢還虧本了。

    恰逢縣主薄手下缺人手,薛教授就去了他手底下干了好些年。

    周夢潔雖然中西醫(yī)皆修,但這個時代行醫(yī)也要有證,而且尋常百姓女子根本拿不到這個證。她不能開醫(yī)館,只能當起游醫(yī),起先是沒人找她看病的,后來還是她的醫(yī)術實在高超才漸漸令人信服。

    饒是這樣村里村外還是不看好她一個女大夫。

    夫妻二人都明白自己不是經(jīng)商的料,有了銀子只管買鋪面和莊子,安安心心的收租。外人只道薛家敗家,銀子都用在身上嘴巴上了,卻不知薛家鋪面和莊子的事。

    青州縣偏遠,不算太窮也不算富有??h令早就想調任,每年都會在富戶手里撈銀子。

    薛家平日都很低調,再加之縣令老娘的關系倒是沒被為難過。

    家里置辦鋪子和莊子的事夫妻倆沒刻意瞞著幾個小的,也沒多提什么。就像現(xiàn)代,父母有多少存款不會單獨拎出來和孩子說一樣,薛大和薛二倒是知道他們家不窮。

    薛如意卻以為她家真窮。

    薛大想起今天救回來的那個男人,心思突然活乏起來,試探著問道:“爹,娘,你們有沒有想過不給小妹準備嫁妝?”

    薛忠山一聽這話,怒氣飆升,指著薛大罵道:“薛延松,在這待久了,還真成古代人了,我們家可不興財產全歸兒子。”

    周氏一把將人摁下,蹙眉道:“坐下,老大的品性你還不清楚,全給如意他也不會說什么。”

    他爹生氣薛大還真有點憷,立刻討?zhàn)埖溃骸暗?,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讓如意招個贅婿。”當年穿過來時,薛延松已經(jīng)五歲,幼兒園都上過了。饒是過了十幾年,后世的事,他依舊記得很清楚。

    周氏和薛忠山怔愣:“贅婿?”

    “嗯,贅婿。小妹相看了一年都沒相中,即便嫁出去我們也不放心,不如招個贅婿放在我們身邊看著。敢對小妹不好我們方便套麻袋削他。”

    薛忠山腦袋總算轉過彎,呵笑道:“先前怎么沒想到?!卑渍垓v這么久,費時又費錢。

    周氏心思細些,眼眸轉了轉,問:“你不會打剛才那位主意吧?這人且不說有什么病,哪的人,姓誰名誰也不知,心性如何是否娶妻也不知,如意即便要招贅婿也不能這么隨便?!?/br>
    薛忠山也連忙附和:“你娘說的對,如意要招贅婿也不能隨便。”

    三人還沒說完話,就聽見薛二在屋子里喊人醒了。當即話也不說了,都往薛二那邊去,薛如意也放下手里的活跑進屋子。

    還沒到屋子口就聽見一連串驚天動地的咳嗽聲,以及薛二的驚呼聲。

    “喂,喂...你別吐血?。 ?/br>
    周氏一腳跨進去,立馬吩咐道:“如意,百寶丹再給他吃幾顆?!边@藥丸治內傷止血止咳有奇效。

    薛如意聽話的上前,床上的男人見她靠近,突然掙扎著后退,眼中有明顯的抗拒。臉色蒼白,唇角帶血,氣弱退后的模樣像是掉進土匪窩里受傷的小動物。

    薛如意似乎不知道男女有別,左手扣住他消瘦的肩,右手的藥丸趁其不備塞了進去。清涼微甘的藥味順著喉嚨往下,床上的人咳嗽聲漸漸小下去,蒼白的臉色也好了不少。

    “老二,喂點水?!?/br>
    薛二立馬端了水給他喂下,然后把人扶靠在床邊休息。

    男人總算緩了過來,顫抖的睫撐開,雙眼朝著薛家人看過來。他眼有些內雙,眼尾上勾,眼簾下方有顆黑色的小痣,許是因為剛剛咳嗽的緣故,眸里潤著淡淡的水色,唇角帶血,眼中有光。

    先前就覺得他好看,這眼睛一睜開當真是活了。

    無外乎人說‘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貼切的緊。

    薛家人驚艷的同時,床上的王宴之也有些震驚,那姑娘喂給他的藥居然對他的病癥有效。

    王晏之,字子安,京都承恩侯府長房嫡子。他出身先天不足,小病不斷,十三歲時就連中二元,連當今圣上都親口夸贊,許御前行走。

    人人都道他年紀輕輕將來必定狀元及第,前途似錦,但那以后他開始纏綿病榻,終日與藥物為伴,病骨沉疴早被磨沒了意氣。爹娘帶著他到處求醫(yī)問藥,宮里的御醫(yī)也瞧了許多,但都說他得的是肺癆,只能將養(yǎng)著,用藥吊著一條命。

    氣弱體虛,咳嗽吐血是家常便飯,連護國寺的迦業(yè)方丈都斷言他活不過二十三。

    他已二十有二,左右不過一年的命。

    這些日子時常感覺在鬼門關游走,爹娘日夜緊張他,又求了不少藥,那些藥起初還有些用,時日久了連咳嗽都止不了。

    他細細回味嘴里的藥,清香回甘,有輕微苦味,是他從沒嘗過的味道。

    王晏之低眉垂首,謹慎的沒開口,眸色卻從冷轉為受到驚嚇的小心翼翼,任誰看了都會以為他只是遭縫大難后的驚慌失措。

    見他這般模樣,周夢潔盡量柔聲細語道:“你別緊張,我們只是青州縣桃源村的普通人家,你受了傷,我家小子把你拉了來。你可記得自己叫什么,家住哪?能不能聯(lián)系到人來接你,我們想辦法送你回去。”

    他剛要開口,喉頭又是一陣癢,捂著蒼白的唇咳起來,一時半會是說不出話了。

    周夢潔見狀,溫聲道:“我算是半個大夫,你要是不介意再給我把把脈,說說自己的情況?”

    等咳嗽過后,床上的人飛快看了周夢潔一眼,遲疑著沒伸手,半晌后才用低不可聞的氣音道:“不用....”所有人都說是肺癆,肺癆是會傳染的,即便是在家中,下人都會離他遠遠的,生怕被傳染。

    他的院子也是單獨一處,仿佛與世隔絕。

    周夢潔在現(xiàn)代行醫(yī)數(shù)十年,見過的病例無數(shù),自然知道他在顧慮什么。

    “不礙事的,農村人皮實,你把手伸出來,我只看看?!?/br>
    王宴之眼眸微暗,籠在袖子里手最終還是伸了出來。

    薛二立馬送椅子上去給他娘,薛如意遞上手枕。

    周夢潔把脈,又問了他具體情況,看了看舌苔,最后很肯定的道:“并不是肺癆,有中毒跡象和支氣管擴張,好好調養(yǎng)會好的?!?/br>
    王宴之籠在袖子的手抖了抖,長長的眼睫遮住眼里一閃而過的光。

    有中毒跡象?

    御醫(yī)可不是這么說的。

    雖然不明白支氣管擴張是什么意思,但他只聽到大夫說他可能不是肺癆,可能不用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