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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全家就我是土著! 第11節(jié)

    伙計(jì)眼尖,一眼便瞧見薛如意,正打算打招呼。余光又瞥見她身邊的王晏之,整個人為之一震,竟有些看呆了去。

    男人一身月白色半舊里衣,簇新的白狐裘裹住瘦削支離的肩骨,臉色病白依舊不減其半分風(fēng)致,反而有種矜貴冷峭的艷。

    一出現(xiàn)便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大廳靜了兩秒,掌柜一眼瞧出王晏之不簡單,丟下幾個書生迎過來。反應(yīng)過來的書生急切的喊:“掌柜的,之前抄書不是二十文一本,今個兒怎么就十六文?!?/br>
    掌柜怕怠慢了貴人,連忙道:“這次的字抄得不好,你們自己瞧瞧,文淵閣做生意都是很公證的?!?/br>
    他走到距離王晏之三步遠(yuǎn)停下,先開口問薛如意:“這就是如意姑娘說的表哥?”

    薛如意點(diǎn)頭:“嗯,掌柜的不是說要親自帶人來寫兩個字嗎?”

    “如意姑娘、公子隨我去內(nèi)堂說話?!闭乒裨谇懊嬉罚瑐z人跟在身后。

    等三人都進(jìn)了內(nèi)堂,那幾個書生才驚覺回神,互相詢問:“青州縣什么時候有這般神仙人物,怎么沒見過?”

    其中一人道:“那人一看就病骨難支,想來出門都困難,沒瞧見還要小姑娘扶著。”沒看過實(shí)屬正常。

    又有一人道:“掌柜的平日最是圓滑,從不刻意偏待客人。今日怎的這般丟下我們?nèi)フ泻羲麄?,?shí)屬過分?!?/br>
    一旁的伙計(jì)看不過眼,涼涼的說了一句:“若是你們能長得那樣貴氣,掌柜也會偏待你們?!?/br>
    這倒是一句大實(shí)話,幾個書生訕訕,撐開門邊的傘,兀自走了。

    內(nèi)堂,掌柜親自取了紙筆鋪開。往常有人來抄寫試筆,都是取用店里參見的黃糙紙和普通的墨,這次掌柜的特意用了上好的澄心紙、狼毫筆、玉蘭墨。

    仿佛這樣才合乎面前人通身的氣度。

    “公子請下筆?!?/br>
    王晏之脫下狐裘交于薛如意,瘦白的手執(zhí)筆沾了沾墨,又在硯臺邊上點(diǎn)了兩下。

    那雙手許是長期生病的緣故,瘦如病梅枯竹,手背上隱隱可見青色的脈絡(luò),寬大月白色袖口露出一截手腕,腕骨微凸,蒼白勁瘦。

    一看就是常年握筆的手。

    行云流水間一行飄逸、筆鋒銳利的行書出現(xiàn)在紙上。

    “十兩黃金一兩銀,附子天冬生半夏”

    薛如意跟著念,秀眉不自覺蹙起來:什么狗屁不通,表哥先前說比林大哥文采好是吹牛的吧。她雖做不出詩,也知道這兩句一點(diǎn)都不押韻。

    不過‘十兩黃金一兩銀’著實(shí)和她心意。

    管他寫的什么,能抄書掙錢就行。

    一旁的掌柜眼眸睜了睜,詫異的看向王晏之。轉(zhuǎn)而神色鎮(zhèn)定下來,呵笑道:“公子這字妙啊,店里的孤本手稿可予你謄抄,一兩銀子一冊,您看如何?”

    一兩銀子一冊?

    薛如意眼睛瞪圓。

    “掌柜客氣了?!蓖蹶讨旖禽p彎,側(cè)頭朝薛如意道:“表妹,我同掌柜看看那孤本,你去前頭讓車夫去縣學(xué)接二表弟,待會我們一起回去?!?/br>
    “嗯?!毖θ缫庑那闃O好,腳步輕快的往外走。

    確定人走遠(yuǎn),掌柜突然朝面前的人深深一禮,恭敬道:“公子有何吩咐?”

    “你派人去上京通知余錢,讓丁野到桃源村薛家找我?!?/br>
    掌柜點(diǎn)頭,王晏之還打算問話,鵝黃的身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隔間外。等薛如意走近了,他才問:“表妹怎么這么快?”

    薛如意如實(shí)道:“我擔(dān)心表哥。”

    在薛如意心里,表哥身子病弱,隨時都有可能倒下去。在外頭不時刻看著,實(shí)在對不起這一個月抓的藥。

    “掌柜的,孤本看好了嗎?”

    掌柜點(diǎn)頭,把孤本、筆墨紙硯包好,遞過來。薛如意狐疑:掌柜怎么這么周到。

    掌柜適時的提醒:“如意姑娘,上月交于您的美人雕刻完成的如何了?”

    薛如意心里呀了一聲,她忙著掙錢都把這事忘了。

    “掌柜不是說年前完成就行,我會盡快的?!?/br>
    掌柜余光瞟向一旁的王晏之,在心里猜測他的身份。

    文淵閣不僅青州縣有,天啟境內(nèi)還有許許多多這樣的店鋪。旁人只知道它總店在上京,卻不知它東家是誰。

    往年掌柜去上京報賬時見到的都是總掌柜余錢。這位公子通身氣度卓然,又知道他們內(nèi)部接頭密語,還認(rèn)識余掌柜。

    難道是?

    掌柜不敢再想,把二人請進(jìn)茶水間安歇。等接人的馬車到了,掌柜又親自撐傘把人送到車旁。

    王晏之在小表妹的攙扶下掀開車簾,車簾里是薛二燦爛的笑臉,他旁邊坐著斯文的林文遠(yuǎn)。

    王晏之很自然的坐進(jìn)馬車內(nèi),倒是林文遠(yuǎn)愣了愣,看向他的目光帶著探究。

    薛如意隨后上了馬車,看見林文遠(yuǎn)輕咦了聲:“林大哥也在?”

    薛二嘴快接話:“文遠(yuǎn)說他正好有事要回去,下雨天不方便,讓我們捎帶一程?!?/br>
    林文遠(yuǎn)一見她目光立刻從王晏之身上移開,笑著打招呼:“如意……”

    薛如意點(diǎn)頭,邊伸手給王晏之拍大氅上的水珠,邊問薛二:“二哥怎么黑了這么多?”

    “能不黑嗎?在河道口待了大半個月,連休沐都過了。河道昨個兒完工,教諭特意準(zhǔn)了我三天假?!?/br>
    薛如意拍完水珠,又從袖帶里掏出一把枇杷糖塞給他,順手塞了一個給旁邊的王晏之。

    “聽說二哥喉嚨吹啞了,特意給你帶的?!?/br>
    薛二嘿嘿笑起來:“還是小妹對我好?!?/br>
    兄妹倆說著話,一旁的林文遠(yuǎn)目光又重新落到王晏之身上。這人靠在車閉上安靜的嚼著枇杷糖,滿身病氣卻掩不住出眾的骨相。瞧如意待他的親近,林文遠(yuǎn)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危機(jī)。

    他拱手一禮,禮貌的問:“敢問這位公子……”

    王晏之抬眼看他,這人表面和善對他卻極為戒備。

    “表哥,他是我表哥?!毖θ缫馔蝗徊逶?,“我表哥身體不好,吃糖的時候別和他說話,會噎著?!?/br>
    林文遠(yuǎn)心里不是滋味:如意何時對外人這么關(guān)心了?何時又有一個表哥了?

    薛二不管他想什么,滿臉興奮的從懷里掏出一冊東西遞給薛如意:“小妹,你瞧瞧這是什么?”

    薛如意好奇的接過攤開,靠坐在車壁上的王晏之身體沒動,余光卻落到那冊子上,林文遠(yuǎn)也忍不住伸長脖子往這邊瞧。

    “肖茂,十七,家中獨(dú)子,為人爽朗,縣城東街人?!?/br>
    “李成濟(jì),十八,家中一兄一妹,為人謙和,萍鄉(xiāng)人?!?/br>
    薛二很是得意:“丁班的二十幾個同窗全在里頭,還配了小相。小妹若是看上哪個,二哥再去好好打聽。若是都不滿意,等休沐回去我就能去甲班,到時候把甲班的同窗也弄成冊子?!?/br>
    林文遠(yuǎn)嘴角抽搐:感情薛二吹了大半個月的風(fēng),好不容調(diào)進(jìn)甲班就是為了做冊子?

    王晏之長睫微抬,淡色的眼眸清清冷冷的,把枇杷糖嚼碎吞了下去,緩聲問:“表妹這是在選夫婿?”

    第13章

    天啟十六歲女子大多都定了親,偏野鄉(xiāng)下更是嫁得早。

    表妹選夫婿好像也不奇怪。

    薛如意毫不避諱的點(diǎn)頭:“嗯,選贅婿。”

    “贅婿?”王晏之重復(fù)。

    林文遠(yuǎn)面色白了兩分,車內(nèi)氣氛古怪,一直到桃源村入口都只有薛如意兄妹二人在討論花名冊。

    薛家人實(shí)在太不含蓄了。

    馬車停在薛家門口,薛如意先跳下馬車,薛二緊跟著下來。馬車內(nèi)只剩下林文遠(yuǎn)和王晏之。

    王晏之彎腰正要出去,林文遠(yuǎn)突然問:“表哥想入贅薛家嗎?”他聲音不小,車外其余倆人也聽見了。

    王晏之彎腰站在車簾邊上,回頭看他一眼,突然就吐血直直栽倒下去。站在馬車邊上的薛如意嚇得一把接住他,氣惱瞪了林文遠(yuǎn)一眼。薛父和薛母聽到動靜全都跑出來把人弄進(jìn)去。

    “林大哥下次莫要胡說,表哥身子弱經(jīng)不得嚇。”好不容易養(yǎng)好了些,這下又完蛋了,得吃多少藥。

    薛如意急匆匆跑進(jìn)屋子。

    徒留林文遠(yuǎn)尷尬的坐在馬車上:不是,他剛剛胡說什么了?就問了一句至于吐血,這擺明著陰他吧。

    還是說這表哥心里有鬼?

    他下車,打著傘在薛家門口瞧了瞧,到底沒進(jìn)去。

    屋內(nèi),王晏之被安放在床上,雙目微閉,氣若游絲的咳嗽,臉色蒼白透著青灰,雪白的狐裘上沾著星星點(diǎn)點(diǎn)點(diǎn)的血跡。

    周夢潔把了脈,臉色凝重起來,朝跟進(jìn)來的薛二道:“把娘的藥箱拿來,如意準(zhǔn)備一盆溫水?!?/br>
    兄妹二人又急急忙忙沖出去,把東西準(zhǔn)備好,薛如意緊張的問:“娘,他到底怎么了?”

    周夢潔邊抽出銀針邊道:“你先抓住他手指,我要給他十指刺血放毒?!?/br>
    十指連心,尋常人扎下去根本受不住。

    薛如意緊緊抓住他左手,他手冷得像村外湖水上的冰。周夢潔抽出銀針直接扎進(jìn)他拇指,黑色血珠子順著銀針滾滾而下,床上的人手背青筋暴起,再沒多余的動作。

    銀針在他指腹旋轉(zhuǎn),看著都疼。薛如意渾身緊繃,生怕她娘一個不注意扎到她。

    “他體內(nèi)一直存在慢性隱毒,之前因?yàn)椴“Y與毒素相克,所以才沒表現(xiàn)出來。只會日積月累消耗他的身體,直至死亡,現(xiàn)在病癥好了大半,毒素突然就爆發(fā)了,幸好你們回來及時,不然神仙難救?!?/br>
    床上的王晏之混混沌沌,身上每一寸經(jīng)絡(luò)都在疼。他手蜷起,指甲掐住掌心,努力讓自己清醒。

    很怕一閉眼就再也醒不來了?

    又一針扎下去,王晏之猛然抽搐,牙關(guān)咯咯作響,卻依舊沒喊出聲。

    他太過堅(jiān)韌,周夢潔反而越發(fā)擔(dān)心。

    “掰開他牙,別讓他咬到自己舌頭。”

    如意不知道如何掰,剛伸手就被他一口咬住手腕,隔著厚厚的布料,她也疼得抽氣。

    等他十個手指放完血,整個人連同被子都汗?jié)窳?。薛如意額頭冒冷汗,晃了晃被他咬住的手腕,氣惱道:“松口?!?/br>
    然而他雙目緊閉,明顯已經(jīng)沒意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