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沒能進點的食客再也不猶豫了，嚷著要辦‘會員卡’。

    雖然他們也不是很了解‘會員卡’是什么，但是大家都在搶那就是好東西。

    酉時一刻，店里準時打樣，薛如意讓伙計先回去，肖茂、李成濟和一幫書生才邀功似的湊過去問：“薛小妹，我們今天表現(xiàn)如何？那個春種能不能免掉？”

    之前被王晏之坑，掰了五畝地的甘蔗，他們到現(xiàn)在還記憶猶新。聽薛二說，他們家春種有十幾畝田地，那是十幾畝……他們這柔弱書生去種會死人的。

    是以昨日薛二讓他們來炒氣氛，他們立馬就來了。

    說是干得好先前的賭約可以作廢。

    不過，今天這火鍋確實好吃，關鍵是還免費。

    薛如意扯出一個笑，開口問：“東西好吃嗎？”

    肖茂和李成濟連連點頭。

    薛如意：“那辦張會員卡吧，打八折?！?/br>
    肖茂、李成濟：“……”倆人扭頭看向薛如意身后的王晏之，支支吾吾的問：“周，周兄，能問一下拿如意樓的會員卡，找你替課業(yè)能打折嗎？”

    王晏之還沒說話，薛二一腳過去，罵道：“你們好意思，我妹夫撐著病骨嘔心瀝血給你們做課業(yè)，還打折？打骨折要不要？”

    一群人呼啦啦全往外跑，邊跑邊喊：“可是，真的很貴啊……”

    現(xiàn)在縣學里誰不知道薛家那個贅婿周安，文采斐然還周扒皮，每十天就要扒一次他們的皮，有人都捅到王學正那了，多虧他們嘴巴緊才沒被套話。

    夜里，酒樓的門緊閉。薛如意把賬本攤開放到一樓桌子上，薛家人圍坐在一起開始算賬。租鋪子、裝修、買桌椅板凳，餐具食材、請伙計……今天的每一筆進展，會員卡……雜七雜八滿滿三個冊子的賬本。

    “爹，幫忙把這些天的賬本核對一下，收拾收拾今晚上可以早些休息?！?/br>
    王晏之看著厚厚的賬本，又左右看看，正想問要不要拿算盤過來。就見薛如意和薛父、薛二各自拿一本賬本在宣紙上列了一堆不認識的字符，一刻鐘不到的功夫就把賬本算完了。

    然后又互相交換核對一遍，這次半刻鐘不到。

    王晏之從前跟著太子，每到年底就會去戶部走一遭。戶部官員甚多，年底報賬時整日整夜都聽到算盤珠子響，一本賬沒個把時辰算不出來，核對又要一個時辰，像薛家這樣不用算盤，寫幾個字符，嘴巴動一動就能算出結果太匪夷所思了。

    尤其是薛父算賬的動作，翻賬本幾乎沒有停留。

    所以他這岳丈除了會做飯、護犢子，最厲害的是算學？

    這利落的勁，一個人只怕抵戶部一群人。

    他內心震動：薛家怎么做到各有所長的？

    薛如意拿著最后的結果道：“租鋪子半年一付五十四兩、請伙計七七八八的支出總共四百兩，今日總共吃了三十二桌，進賬一百七兩，還差二百八十四兩就能回本。要是以后每天都有今日這樣的生意，一個月我們至少能掙這個數(shù)?！?/br>
    薛如意伸出三只手晃了晃，臉上的笑容燦爛至極。

    薛父有些不敢置信，喜道：“我們今天真的進賬一百七兩？一個月真能掙三千兩？”年前他有多反對女兒做生意，現(xiàn)在就有多興奮。

    高數(shù)老古董第二次體驗到掙錢的快樂。

    薛二興奮道：“那之后我們在縣城再置些鋪子、莊子用來收租，最好把這間鋪子也買下來?！?/br>
    薛大抱胸：“低調，你看人家安子多鎮(zhèn)定，一個個像沒見過銀子似的?！?/br>
    見王晏之還在發(fā)愣，薛大推了推他：“喂，安子？”

    王晏之回神，扯了一下嘴角問：“如意他們寫在紙張上的字符是什么意思？”

    他一問出來，薛父就痛心疾首的看著他：“先前教你幾何時不是給你看過，你說你寫文章這么厲害，怎么學新東西就不行？”

    王晏之冤枉死了，那個時候薛父天文地理、牛頓、生物什么都教，他聽得云里霧里，最后見到幾何高數(shù)時，他已然暈了，哪里還記得有這些字符。

    薛父見他一臉茫然，連連擺手：“算了，算了，忙了一天累了，大家都去睡。明日一早安子不是還要去縣學嗎？以后讓如意有空再教教你?！?/br>
    做完總結會，幾個人各自上樓休息。

    薛如意興奮得有些睡不著，抱著錢罐子趴在床上來回數(shù)銀子，數(shù)完就拿出自己的小本本開始記賬，王晏之坐在旁邊看她。

    她數(shù)到第五遍終于注意到他盯著自己看，于是抬頭問：“你要學阿拉伯數(shù)字嗎？就是剛剛我們用的?！?/br>
    王晏之點了一下頭，她就開始手抓著手教他寫1到10。

    “這個1就是你們的‘一’……10就是‘十’，只是用另外一種方式表達……”薛如意和他淺顯說了一下規(guī)則，他很快就明白了。

    眸子亮了亮，覺得薛家人太聰明，居然能想到這種方法將賬本簡化。

    “如意這么會掙錢，若是到上京定然也能像燕娘一樣大展拳腳，成為皇商?！?/br>
    薛如意眸色晶亮，隨即又暗了暗，道：“我才不想去上京，我爹娘說，天子腳下不好混，隨便一個招牌都能砸到皇親國戚，咱們平頭老百姓還是離遠一些，悶聲發(fā)大財才是正經(jīng)?！?/br>
    “我的如意酒樓能遍布巴陵郡就夠了?！?/br>
    王晏之笑笑，眸光微斂：“是嗎？”他一筆下去，2字寫歪了。

    看來燕娘的故事還不夠，還要再加一把火。

    第30章

    只是現(xiàn)在要去縣學, 十天半個月才能回來一趟，有些不妙。

    第二日，卯時初, 王晏之輕手輕腳爬起來, 洗涑好拿了東西往樓下走。薛父和周夢潔坐在一樓大堂吃粥，幾個伙計在擇菜抹桌子。

    瞧見他下來, 薛父問：“如意呢？”

    王晏之溫聲道：“昨日開業(yè)，如意辛苦了。讓她再睡一會兒，我自己去縣學就可以, 反正也沒多少路，正好可以鍛煉鍛煉?！?/br>
    薛父現(xiàn)在越看他越滿意：“你大哥正好要去集市一趟, 讓他送你，午時再讓老二給你送雞湯去。”

    王晏之點頭, 出門就看到薛大在套車。他坐上牛車, 倆個人晃悠悠往縣學去。

    薛大問：“還有十幾天就縣試了，你準備的如何？”

    “還不錯，總歸是能過的?！?/br>
    到縣學時, 老遠已經(jīng)能聽到讀書聲, 顯然早課已經(jīng)開始。

    薛大擔心他受罰, 王晏之道：“無事, 宋教諭最是看重我, 不會如何的?！?/br>
    薛大將信將疑走了, 王晏之和門童打了招呼，剛進門就瞧王學正背對著他, 揪著沈修在訓話。

    “沈修, 你現(xiàn)在雖是走讀, 但也不能天天遲到。你這樣, 我不太好辦……”罰他又不是，不罰其他學生難免有微詞。

    王晏之目光落到沈修還掛著的手臂上，神情若有所思：走讀？

    他放輕步子默不作聲往里走，眼見要悄無聲息走過去，沈修突然喊：“學正，周安也遲到了?！?/br>
    王學長一甩鞭子，朝王晏之喊：“周安，你怎么回事，遲到了還想躲不成？過來！”

    對上沈修幸災樂禍的臉，王晏之依舊淡漠如水，轉身走到王學正跟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學正?！?/br>
    王學正板著臉問：“你怎么遲到了？”

    王晏之挺直背脊：“前日教諭同我說上次小考四個班不是很理想，讀書風氣也有問題，學正這邊管理不善。我昨日回去思慮良久，寫了一份管理風氣的冊子給學正?！闭f著他真掏出一份冊子遞過來，“應當對您有幫助?！?/br>
    王學正板正的臉立馬笑成一朵皺菊，邊伸手接過冊子邊道：“真是難為你了，休沐還想著我。行了，你回去上課吧?！?/br>
    王晏之躬身一禮，沒走，而是問道:“敢問學正，若是想走讀該找誰？”

    沈修譏諷:“我能走讀那是因為我有個個縣令爹，你有嗎？”

    “你有什么？”

    “爹”

    王晏之輕笑:“倒是不必如此客氣?！?/br>
    沈修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占了便宜，氣的想打人卻被王學正一把拉住。

    “什么叫有縣令爹，明明是因為你受傷才給走讀的。這話往后千萬不準說了，說出去有損縣令大人聲譽?！弊吆箝T這事怎么能到處嚷嚷，這不是傻嗎？

    扭頭又朝王晏之道：“走讀的事你找宋教諭?！?/br>
    王晏之目光落到咬牙切齒的沈修身上，唇角挑了跳，轉身走了。

    王學正邊翻冊子，邊抬頭看遠去的背影，感嘆道：“哎呀，除了身子弱一點，這周安真沒話說，芝蘭玉樹，才思敏捷，這次縣考肯定不錯……”

    沈修冷笑：“一個贅婿，考得好有什么用？”

    王晏之沒回甲班，而是直接繞路去宋教諭的院子。宋教諭正拿著一幅畫在研究，瞧見他過來瞇著的眼睛亮了亮，“周安來了，來來來，給老夫看看這幅畫?！?/br>
    他真是越來越喜歡這個年輕人了，知趣，識大體，還博學多才，對字畫的造詣頗深。

    “來瞧瞧這幅踏春圖怎么樣？”

    王晏之坐到他對面，抬眸去看桌上的踏春圖。

    倆人討論了一番，宋教諭抹著胡須贊嘆：“周安，你才能出眾，將來必定有大作為?！?/br>
    王晏之笑笑沒接他的話，轉而問道：“教諭，自明日起可否申請走讀？”

    宋教諭噎了一下，有些為難：“縣學沒有走讀一說，沈修是因為受了傷才每日回去住?！?/br>
    王晏之掩唇咳嗽，臉上的病氣遮都遮不?。骸皩嵅幌嗖m，我近日舊疾時有發(fā)作，只有岳母周氏才有法子治。若是夜里來不及，只怕性命堪憂。教諭看重我，八月的院試我自當盡力掙個案首回來，若是因為身體緣故拖累了委實不應該……”

    巴陵郡下轄的四個縣，青州縣雖然最富饒，但每年的案首都出自別的縣。宋教諭每每碰到其余三個縣的教諭都抬不起頭來，今年好不容出了個最有希望的周安，斷然不能因為身體的緣故缺席。

    于是宋教諭大手一揮道：“這走讀也是可以批的，你身體不好縣學人人都知道，沒人會多說什么。你等等，拿著我的手令去找王學正登記?！?/br>
    當天夜里縣學所有人都知道，周扒皮周安成了唯二個走讀的學生。有好幾個去找宋教諭說也想走讀，不僅挨了罵還挨了戒尺，眾人一時間對他又羨慕又嫉妒。

    沈修聽聞此事氣得三天三夜沒睡好，愣是把自己熬成熊貓，最后一拍桌子決定約幾個狐朋狗友去如意樓找茬。

    臨去前放大話說:“大家盡管敞開著吃，我請客，但是有一條，要給我找茬，總之別讓他們好過。”

    幾個狐朋狗友拍著胸脯打包票：讀書或許不在行，吃喝玩樂找事絕對一流。

    如意樓最近幾天的生意一直很好，才開幾天名聲都傳到別的縣去了。許多人慕名前來嘗嘗這火鍋到底是什么滋味？

    一嘗就再也忘不掉了，湯鮮味美，糕點別致，小菜特別夠味，關鍵是還實惠。

    沈修去的時候正巧客滿。

    他把銀子往柜臺上一丟，扯著嗓門喊:“快讓人給小爺騰地方，小爺餓死了?！?/br>
    他身后的幾個狐朋狗友也喊:“縣令家的公子來吃飯了，還不快點招呼?！?/br>
    正在記賬的薛如意抬頭，一雙烏黑水靈的杏眼恰好和這幾人對上。幾個公子哥齊齊后退兩步，爾后又挺直背脊吼道:“看什么看，快點騰位置。”

    薛大薛二注意到這邊的動靜，連忙放下手里的活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