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元樂呵呵的:“那我就不客氣了?！彼吺浙y子邊道：“這斗地主可真好玩，子章兄，能做一副牌給我嗎？”

    薛二很爽快的答應(yīng):“當(dāng)然可以，等這事完了之后就給你做。”

    被合伙坑了的王沅枳惴惴不安，夢(mèng)里都是被別剁成rou泥拿去喂狗的場(chǎng)景。

    惶惶不安下，居然病倒了。王二叔幫他去翰林苑告假，囑咐他好好休息。他哪能休息好啊，那是十萬兩銀子，他誰也不敢告訴。王玉芳來瞧他時(shí)，他哭喪著臉道:“小妹，我只怕要不好了?！?/br>
    王玉芳滿臉困惑:“大夫不是說大哥只是風(fēng)寒入體嗎，吃幾副藥的事怎么就不好了？”

    王沅枳道：“倘若我真的不好，小妹手里有能救我命的東西，你愿意給嗎？”

    王玉芳很認(rèn)真：“自然是愿意的，您是我親大哥?！?/br>
    “那我就放心了?！?/br>
    王玉芳一頭霧水，她大哥莫不是病糊涂了？

    王沅枳知道，銀莊的銀子他接觸不到，但玉芳的聘禮就在他娘屋子里，只要有心，很容易拿得到。

    既然小妹都說了愿意給他，那他只好先保命了。

    當(dāng)天午后，王二叔在上職，云漣縣主陪王玉芳出門采買了。王沅枳支開下人，偷偷摸摸跑到他母親房間，去開王玉芳的聘禮。

    剛準(zhǔn)備上馬車的云漣縣主在門口碰到回來的薛如意，她好奇的打量兩眼，道：“二嬸今日衣裳倒是好看，但總覺得少了點(diǎn)什么?！?/br>
    走出沒兩步的云漣縣主狐疑，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隨身的鑰匙不見了。囑咐女兒自己先去，她有事回去一趟。

    王玉芳乖乖點(diǎn)頭，云漣縣主火急火燎趕回去。主院一個(gè)婢女小廝也不見，她眸色微暗，加快步子接近門邊，果然聽到里面開鎖的聲音。

    云漣縣主大驚，一腳踹開門，就見她兒子，抱著一堆金銀玉器嚇得癱軟在地。

    “沅枳？”云漣縣主怎么也沒想到，她兒子會(huì)干出這種事。

    在她印象里兒子乖乖巧巧的，一直很聽話。唯一不好的就是隨了她喜歡賭，但賭的也不大，該克制還是能克制。

    “沅枳，你拿你meimei的聘禮干嘛？”

    被逮住的王沅枳立刻一陣哭嚎，“母親啊，我也是沒有辦法……”他把賭輸?shù)氖虑榍扒昂蠛笳f了，抱著云漣縣主的腿道：“您不能眼睜睜看著我手被剁吧？”

    “那你也不能拿玉芳的娉禮啊，你要她嫁到三皇子府怎么抬頭？”

    王沅枳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母親，我也是無法，誰讓兒子跟你牌技一樣差?！?/br>
    云漣縣主被噎了一下：什么叫牌技和她一樣差，她再差也沒欠人家錢啊。

    王晏之突然抬頭，眼睛黑黢黢的盯著他娘：“母親，要不你把咱們錢莊的銀子先弄出來給我，我先還上，之后再慢慢填？”

    云漣縣主雖然擔(dān)心兒子，但也知道錢莊的銀子不能輕易動(dòng)。王沅枳見她猶豫，又道：“母親，錢莊的銀子反正一直存在那，只要我們做得隱秘，不過被發(fā)現(xiàn)的。事后多放一些印子錢，銀子很快就能填上。”

    “母親，您不能見死不救啊?！?/br>
    云漣縣主咬牙道：“要不我們報(bào)官吧?！?/br>
    王沅枳立刻搖頭：“沒用的，官府不管這些，被他們知道還會(huì)報(bào)復(fù)，那我在官場(chǎng)也完了。母親，你不會(huì)見死不救吧？”

    她就一個(gè)兒子能不救嗎？這討債的，十萬兩啊，那得放多少印子錢。

    云漣縣主想了片刻，道：“要把銀子弄出來不被發(fā)現(xiàn)，那賬房那塊做賬得過關(guān)啊，月底你祖母都得對(duì)賬的，那賬房又是你祖母的人?！?/br>
    王沅枳道：“那，那就把這個(gè)賬房換掉啊，實(shí)在換不掉弄走一段時(shí)間也行，至少月底前把賬本做平了，我們?cè)俾钌先?。”他絲毫不覺得這有什么，畢竟他不管銀子，只管花銀子的。

    云漣縣主原本打算讓人去套賬房麻袋，沒想到次日賬房拆人來報(bào)，今早出門不小心摔斷手。雖然覺得巧，但她也管不管那么多了，連忙推薦自己奶娘的兒子先頂上。

    反正也就一個(gè)月左右，老太太也不甚在意。新來的賬房她也見過，還是個(gè)秀才，文質(zhì)彬彬，人看著也老實(shí)。

    老太太交代幾句也就沒管了。

    就這樣，云漣縣主聯(lián)合賬房又靠著王沅枳的掩護(hù)把錢莊的存銀全挪用了。

    第四日清晨，薛二就讓人在去翰林苑的路上堵王沅枳，直到他把十萬兩銀子付了，欠條才還給他。

    云漣縣主為了堵上這個(gè)窟窿，拼命的放印子錢，祈求年底前能把賬平了。

    承恩侯大房和薛家人都默不作聲的看熱鬧，靜靜地看她作死。

    在天啟，放印子錢是違法的，輕者杖則，重者坐牢革職都有可能。但是不少人都私下販，大多數(shù)官員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先前云漣縣主偷偷放一些印子錢也是官面上默許的，畢竟誰沒一個(gè)缺錢的時(shí)候。

    王晏之就在靜靜地等，畢竟十萬兩啊，印子錢難免放得大了些，螞蜂窩得聚滿了螞蜂，捅起來才有意思。

    等到了月底，老太太對(duì)賬時(shí)，云漣縣主、賬房先生拿著銀子和賬本到了老太太那。倆人都有些緊張，只要老太太沒瞧出來，很快就能把賬本平了。

    賬本對(duì)了一半，沈香雅和承恩侯突然來了。老太太有些不耐煩看到他們，但當(dāng)著外人的面也不好讓他們走，于是道：“你們來做什么？”

    承恩侯有些為難，看了看云漣縣主，踟躕著不知如何開口。老太太不耐煩：“有話就說，別吞吞吐吐的?！笨粗歉C囊樣就來氣。

    見承恩侯不開口，沈香雅上前一步道：“母親，昨個(gè)兒晏之回來告訴我一件事，我尋思著還是告訴你比較好?！?/br>
    云漣縣主心里一咯噔，有些不好的預(yù)感。

    沈香雅接著道：“晏之昨日聽薛家的二哥說，沅枳前些日子在賭坊輸了十萬兩銀子，被人要挾要剁手?！?/br>
    “怎么可能！”云漣縣主聲音猛然提高，“沅枳自從被他父親打了一頓，已經(jīng)改了，根本就沒去賭過。薛家那些是什么人我還不清楚嗎，定然是胡說八道的?！?/br>
    沈香雅道：“本來我也是不信，但那薛家二哥說是刑部侍郎家周二公子親口說的，連翰林苑家鄒大公子，順天府尹家小公子都在。他們還說，沅枳當(dāng)日還被打，回去就嚇病了?！?/br>
    王沅枳病的那會(huì)兒，老太太心疼壞了，還特意去看過。當(dāng)時(shí)就瞧見他眼角和手上都有淤青，他只說是走路恍惚摔的。經(jīng)沈香雅這么一提，老太太頓時(shí)警覺。

    云漣縣主辯解道：“誰不知這幾個(gè)人是上京城出了名的紈绔，他們吃吃喝喝，糊涂了什么都編得出來。大嫂好歹也是侯夫人，怎么能聽信這些言論。今日我同娘要對(duì)賬，你莫要說這些有的沒得，快些走。”她緊張得心口直跳，年輕的賬房也嚇得額頭冒汗。

    老太太看看云漣縣主又看看賬房，老眼瞇了瞇，沖沈香雅道：“你接著說。”

    “娘！”

    老太太龍頭杖微微用力：“接著說！”

    沈香雅唇角微翹：“周二公子還說，他第四日就把銀子還上了，他們懷疑是動(dòng)了玉芳的娉禮，還是用了錢莊的銀子補(bǔ)上的。不然一時(shí)片刻哪來十萬兩銀子，我覺得這事必須和母親說才行?！?/br>
    這事說得有頭有尾，細(xì)節(jié)都對(duì)上了。盡管云漣縣主極力辯解，老太太還是震怒，喝道：“快去把那個(gè)不孝孫子給我喊過來?！?/br>
    很快王沅枳被喊了來，一同跟來的還有陳莜，王鈺小娃娃被婢女帶著沒過來。

    王沅枳來的路上心里就在打鼓，等瞧見大伯、大伯母、祖母和他母親以及賬房時(shí)，整個(gè)人都嚇得發(fā)抖，邁進(jìn)屋子時(shí)都險(xiǎn)些摔了。老太太陰沉著問：“怎么，人又恍惚想摔倒？你倒是說說那十萬兩銀子從哪來的？”

    老太太不問輸沒輸，而是直接問哪來的，就是想詐他一詐。

    “母親，沅枳根本沒去賭，哪來什么十萬兩，你別糊涂了。”這事咬死也不能認(rèn)。

    王沅枳起先以為老太太已經(jīng)知道，差點(diǎn)就跪了。直到聽自己母親吼了一句，才清醒過來，“祖母，孫兒已經(jīng)一年沒碰過那玩意了，您切莫冤枉了孫兒?！?/br>
    若是平常的事，老太太倒是會(huì)護(hù)著二房和這個(gè)大孫子，但那是十萬兩，無風(fēng)不起浪。再加之老賬房突然就摔斷了手，老太太越想越懷疑……

    “清河，去把世子也請(qǐng)來，讓他當(dāng)面說說聽到了什么?！?/br>
    清河立刻去了，片刻后王晏之和薛如意一同來了。老太太板著臉道：“晏之，你把你聽到的說給沅枳聽聽?！?/br>
    王晏之恭敬點(diǎn)頭：“是。”他看向旁邊的王沅枳，又把早就打好的腹稿說了一遍，道：“起初孫兒也不信，還特意去問了周二公子。周二公子親自帶孫兒去了一趟賭坊，那里的坊主一見孫兒就樂呵呵的，還讓沅枳常去。孫兒也倒他胡說，壞堂哥名聲，坊主直接從找出堂哥撕碎了欠條拼出來給孫兒瞧。只是少了其中好幾個(gè)部分，但是手印和名字還是在的?！?/br>
    他從袖帶里掏出來遞給清河，清河拿給老太太看。老太太確認(rèn)三遍后，罵道：“混賬東西，你還不承認(rèn)嗎？”

    這欠條他明明撕得粉碎丟在路邊了，怎么會(huì)出現(xiàn)在賭坊？

    還不等他細(xì)想，老太太又是一聲喝。

    王沅枳到底年輕，見欠條被找到，嚇得撲通一聲就跪下了。云漣縣主還來不及阻止，他就倒豆子似的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祖母啊，孫兒也是無法了?！彼洳洌涞嚼咸磉?，抱著她腿就開始嚎：“他們要砍孫兒的手，要是那樣孫兒的前程就全毀了?！本退隳切┤瞬豢乘?，父親知道了也會(huì)砍他手的。

    王沅枳的夫人陳莜驚愣的瞪大眼，怎么也沒想到夫君居然會(huì)欠人家這么多銀子。

    云漣縣主見事情已經(jīng)敗落，立刻跪下求情：“老太太，銀子都挪用了，大不了我們慢慢補(bǔ)上就是。若是你現(xiàn)在鬧，不僅沅枳前程會(huì)毀了，我們銀莊也會(huì)垮掉的?！彼阶耘灿每腿舜嬖阱X莊的銀錢，若是被外人知曉，今后誰敢存錢在錢莊，只怕立時(shí)就會(huì)拿票據(jù)來兌換，錢莊拿不出銀子，不僅會(huì)倒閉，還會(huì)被告到衙門。

    老太太雖然很氣，但云漣縣主說的不無道理。她舉著龍頭杖恨恨的捶在大孫子背上，氣道：“夭壽哦，你個(gè)討債鬼，做什么要去賭？”

    王沅枳被打得哇哇亂叫，心里確實(shí)不服氣的，先前祖母和母親不也在薛如意手上輸?shù)镁狻?/br>
    薛如意冷眼瞧著二房的哭哭啼啼，老太太陪著一起哭。她扯扯王晏之袖子，微微偏頭，壓低聲音問：“快來了嗎？”

    王晏之點(diǎn)頭：“應(yīng)該快了。”

    老太太哭完，才道：“罷了，到底是看著長大的，銀子都給了，還能殺了你不成。銀莊那邊口風(fēng)緊一點(diǎn)，也莫要讓你父親知道了，你們母子慢慢補(bǔ)上就是?！?/br>
    沈香雅瞧著這祖慈孫孝的畫面心里及其不舒服：沅枳捅了這么大一個(gè)簍子，就這么輕飄飄的揭過，當(dāng)初晏之病得快死，老太太卻一毛不拔。同樣是孫子，也偏心得太明顯。

    哪想老太太剛哭完，管家就急匆匆來報(bào)：“老太太，老太太不好了，門口聚起好多人，吵著讓咱們侯府還錢。”

    承恩侯立刻問：“還什么錢？”

    管家急得額頭冒汗：“銀莊那邊出事了，上京城都說大公子挪用了里頭全部的銀兩。聽到消息的客人都跑去取銀子，銀莊拿不出銀子，掌柜的只能關(guān)門。他們就直接跑到侯府來要了，門都被砸了個(gè)窟窿，該怎么辦啊？”這種事報(bào)官也是侯府理虧。

    老太太嚇得龍頭杖都握不住了。

    王沅枳爬起來，氣道：“誰透露出去的？”

    薛如意涼涼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賭場(chǎng)這么多人，又不都是啞巴。”

    “母親！”王沅枳緊張的看向他娘。

    云漣縣主也慌了神，“快，快讓人請(qǐng)二爺回來?！?/br>
    王沅枳急了：“母親，別去請(qǐng)父親，他會(huì)打死我的?！?/br>
    老太太氣得龍頭杖又往他身上招呼，絲毫沒留力氣，罵道：“你這個(gè)不成器的東西，這下好了，我們銀莊完了，造孽哦……”老太太哭起來像是唱戲。

    一口氣還沒過去，門房又匆匆來報(bào)，“老太太，不好了，二爺不知怎得回來了，被一群人堵在門外，外衣都扯破了。奴才瞧見二爺被推倒，再這么下去遲早會(huì)被踩死。”

    薛如意加了一句：“肯定會(huì)被踩死！”

    云漣縣主瞪了她一眼，急道：“那還不快開門？”

    王沅枳撲過去拉著她娘：“母親啊，不能開啊，開了不僅父親會(huì)打死我，那些人不會(huì)放過我的?！?/br>
    老太太氣得捶胸：“那是你父親，你個(gè)沒良心的，打死算了?！?/br>
    承恩侯夫婦主動(dòng)往外走，云漣縣主和老太太也趕忙跟上，王沅枳被陳莜拉著走，薛如意同王晏之慢悠悠跟在后面看熱鬧。

    才走到大門口就聽見王二叔氣急敗壞的拍門聲：“里面的人都死了嗎，還不快開門?！焙龆质撬捏@叫聲，“啊，別踩本官，別拉本官，有事好說，別動(dòng)手。”

    事光銀子，根本沒人搭理他。大門被拍得咚咚響，老太太剛走到門口，朱紅的大門終于不堪重負(fù)轟隆倒下，一群人踩著王二叔沖了進(jìn)來。

    王二叔的慘叫聲一聲比一聲響。

    老太太急了，拄著龍頭杖要跑過去：“老二啊，人都死了嗎，還不快去扶扶二爺。”

    這么多人潮，誰敢去扶啊。

    一大群人擠進(jìn)侯府，手里舉著收據(jù)，吵吵嚷嚷：“承恩侯府誰做主啊，我們的銀子現(xiàn)在就還回來?！边@群人太過激動(dòng)，若是現(xiàn)在說沒銀兩絕對(duì)能被他們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