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兒帶女去逃荒 第35節(jié)
云初抱著剛剛吃完奶的全哥,正一邊在附近踱步一邊給全哥拍奶嗝, 剛才葛家人說的話她都聽見了。 她想了想, 走到宋王氏身邊坐下。 “娘, 剛才葛家人說要去昌高縣,我想他們多半是認得路的,要不讓爹和大哥他們過去打聽打聽?” 她和宋家人都是哪里也不認識,他們又沒有目的地,如果這么盲目地亂走,指不定會走到哪里去。 一句話提醒了宋王氏,她一拍大腿,說道:“還是云兒想得周到,我叫你爹他們?nèi)枂??!?/br> 宋大莊和宋福等人正愁不認識路,聽宋王氏這么一說便趕緊去找了葛文清等人請教。 宋家人救了葛家的孩子,又送了他們這么多糧食,葛家人對宋家人十分感激,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原來葛文清和他的獨子葛岳衡都是秀才,葛文清當年中了秀才之后沒有中舉,成親后便做了教書先生,因為才學好,性情溫和耐心,漸漸名聲便傳了出去,每年都會有不少官宦或者富貴人家請他去坐館,他出了幾次遠門,自然對這些地方和路途都是熟悉的。 葛家在興陵的時候便住在東城,他身邊許多朋友鄰居都提前離開了興陵,可是他顧念老母親身體不好,不宜遠行,一直到昨日早上才拖拖拉拉地動身,誰知才出城沒多久就聽說興陵被亂民攻打,嚇得他們駕著馬車一口氣跑了老遠,直到葛老太太受不住顛簸,才不得不停在林子里休息。 他們這次出來本就準備去昌高縣,那里是葛老太太的娘家,離興陵又不遠,要是走官道也就四五天的路程。 宋大莊他們聊了一會兒,知道昌高縣也是在北方,便詢問葛家人要不要一起走。 宋家人都沒出過遠門,又沒有親戚投奔,若是跟了葛家人一起去昌高縣,哪怕不能在昌高縣安家,在附近找個村子安頓下來也是好的。 葛家人有老有小,父子二人都是文弱書生,正愁這一路護不住家人,一聽說宋家人邀請他們同行,自然是求之不得。 于是兩家人很快便商議好了,一同往昌高縣走。 此時天色已經(jīng)到了下午,大家商量不如今日就在原地休息,養(yǎng)足了精神明天再走。 云初聽著他們說話,不知在想什么,一直微微皺著眉頭。 宋王氏看到她低頭思忖,便問道:“云兒,你覺得咋樣?” 云初沉默了片刻,說道:“爹,娘,我覺得情況不大好,咱們還是盡快趕路吧。” 才過了一天一夜,亂民就已經(jīng)沖出了興陵,接下來還不知道會波及到哪里。 還有時疫,必定也會隨著亂民四處傳播。 他們?nèi)缃襁€停留在興陵不遠的地方,這時候實在不適宜休息,應該加快速度趕路,盡快離開這里才是。 宋大莊和宋王氏等人都十分信服云初,現(xiàn)在宋誠也找到了,聽了云初的建議自然再沒有二話,招呼葛家和自家人收拾東西準備上路。 葛家的馬車比驢車大一些,里面只坐著葛老太太和一個三歲孩子,見宋家孩子多,葛駱氏便把孩子們都叫過去上了馬車,全哥和安安也被抱了進去。 這樣一來驢車的負擔也減輕了,大家的速度便加快了不少,他們繞了一段路上了官道,馬不停蹄地走了近兩個時辰,直到天黑才停下來。 既然有了目的地,大家也不覺得累了,隨便找了塊空地住下,吃過飯便早早睡了,只想養(yǎng)足精神早日趕到昌高。 大家這一天折騰得不輕,此刻沒事都各自睡下,宋王氏還惦記著今日剛帶上的茶花,等大伙吃過飯,她燒了一罐水,把之前云初給自己的虱子藥拿出一些煮了,又取了一套自己的舊衣裳給茶花。 “茶花,你用這些水給自己擦洗擦洗,再把這身衣裳換上。你身上那套衣裳就別再要了,直接丟掉就成?!?/br> 她之前也在城外住過十幾天,自然知道那里是什么狀況,茶花能逃出命來就算是幸運的了,這一個多月她肯定沒洗過澡,要是帶來虱子,再傳給宋家這一大家人,那可就麻煩了。 白日里他們在河邊等人的時候,把所有的水囊和水罐都打滿了水,現(xiàn)在燒一罐子讓茶花洗澡也沒什么。 茶花接過衣裳和水罐,感激地說道:“謝謝表嬸?!?/br> 早上她還是個饑腸轆轆四處躲藏的流民,沒想到現(xiàn)在遇到了宋家人,不但吃飽了飯,還能有水洗澡。 宋王氏看看周圍黑魆魆的,指著不遠處說道:“那片林子密,你去那邊洗吧。” 這里都是自家人,葛家人離著他們還有一些距離,兩家人早就都睡下了,這里又黑燈瞎火的,估計也沒人有閑心偷看茶花洗澡。 宋王氏也累壞了,把水和衣裳給了茶花,便自去睡覺了。 茶花一手拿了衣裳,一手提了水罐,去了宋王氏指的那片灌木叢后面。 四周都是茫茫黑夜,這里離火堆遠,又被灌木擋了光,她只能摸索著尋了塊空地蹲下,脫了身上的破衣裳,撕一塊布頭沾上熱水,擦洗著身上的泥垢。 她正洗著,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她還當是宋王氏過來找她,便高聲說道:“表嬸,我就快洗好了。” 一聽到她的聲音,腳步聲立刻停住了。 茶花覺得不對勁,探頭一看,卻看見黑暗中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顯然不是宋王氏。 她這一下嚇得不輕,立刻抓了衣裳擋在身前,顫聲問道:“誰在那兒?。俊?/br> 那人聽她嚇得聲音都變了調(diào),只好開口說話。 “那個……茶花你別怕,是我,宋剛?!?/br> 他剛睡下一會兒,忽然想解手,看這邊有片林子就迷迷糊糊地過來了,哪里想得到茶花正在這邊。 聽到他的聲音,茶花才稍稍放下心來。 “是四表哥啊,你咋過來了?” 宋剛站的位置正好背著火光,茶花看不到他的表情,宋剛卻能看到她。 雖然隔著灌木叢,可是火光照過來,他依然能看到影影綽綽的淺色肌膚,上面還泛著隱隱的水光。 宋剛又不傻,自然猜到了茶花在里面做什么。 “沒、沒事兒……你忙著,我先走了?!彼蝿偛桓以倏?,轉身就要走。 可是他才走了兩步,就被茶花叫住了。 “四表哥!” 宋剛不敢回頭,可是茶花叫了自己又不好不理會,只好背著身說道:“怎么了?” 茶花小聲說道:“我……我才想起來忘了拿帕子了,四表哥,你幫我拿個帕子好不好?” 宋剛之前便隱約猜到她在做什么,茶花這么一說,他更加知道她正在那里洗澡了。 宋剛只覺得心里涌起一股陌生的感覺,有些煩躁又有些不安,他悶悶地應了一聲,去驢車那邊翻了塊帕子,又走到灌木叢旁邊。 “你要的帕子……拿來了。”宋剛盡量離得遠遠的,眼睛看著相反的方向,伸長胳膊把帕子遞過去。 他不看那邊,帕子自然也遞得不準,過了一會兒,茶花便輕聲說道:“四表哥,你把帕子放哪兒了?我怎么看不到呀?” 宋剛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慢慢地轉過頭去。 只見灌木叢后面伸出一只瘦瘦的白生生的胳膊,正在帕子的旁邊輕輕移動著,卻怎么也夠不著。 宋剛莫名覺得嘴唇發(fā)干,他慌忙移開視線,把帕子往里面一丟,轉身就跑了。 茶花撿起帕子,聽著宋剛慌亂的腳步聲,忍不住彎下腰偷偷笑了起來。 這個四表哥看著高高壯壯的,沒想到膽子這么小。 云初自然不知道黑夜中的這個小插曲,她今天走了太多的路,給兩個孩子喂過奶便累得沉沉睡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陣孩子的尖叫和嚎哭聲,哭了一會兒卻又戛然而止,緊接著葛家人那邊的方向便傳來了一陣驚叫聲。 “謹兒,謹兒你怎么了?你別嚇娘啊……相公,你快救救謹兒啊!” ? 第043章 驚厥 大家雖然累, 在野地里到底還是睡得不安穩(wěn),聽到葛家那邊傳來了動靜,宋家人也紛紛爬了起來。 云初才掀開帳篷的簾子, 就看見葛家那邊有幾個人影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 “宋家大伯大娘,我家謹兒昏過去了, 求求你們救救他!” 謹兒便是葛家那個被宋誠救下來的三歲孩子, 白日里看著還好好的,沒想到這會兒卻突然昏倒了。 借著微弱的火光, 云初看到抱著謹兒的人正是孩子的父親葛岳衡,旁邊那個望著孩子痛哭失聲的年輕女子則是孩子的娘親葛韓氏。 兩人都只穿著中衣, 光著腳就這么跑了出來, 可見是急壞了。 一聽說謹兒昏倒,宋家人也嚇了一跳,宋王氏等人看到葛韓氏驚慌無措的樣子,忙關切地詢問起來。 “這是咋了?好好的, 孩子咋會昏倒呢?” “侄媳婦你先別慌,孩子到底是咋回事???” “云兒, 云兒你醒了嗎?快給這孩子看看!” 宋家人都知道云初懂醫(yī)術, 下意識就喊她過來。 不用他們喊, 云初早就披了件外衫,快步出了帳篷。 見她來了,宋家人紛紛讓開位置,葛岳衡和葛韓氏滿臉驚慌無助,目光哀求地看著云初。 云初低頭看去,只見葛岳衡懷中的謹兒面色青灰, 雙手緊扣, 眼瞼半閉, 眼球在眼皮下頻繁地晃動著,額頭青筋暴露,小小的身體無比僵直,時不時劇烈地抖動幾下。 云初立刻伸手按住了謹兒的人中xue,另一只手同時摸了摸他的額頭。 這一摸不要緊,云初的手才碰到孩子額頭,就發(fā)覺孩子正在發(fā)高燒。 云初一邊力度適中地按壓著謹兒的人中,合谷等xue位,一邊問道:“孩子什么時候發(fā)燒的?驚厥之前是怎么樣的?” “發(fā)燒?孩子發(fā)燒了嗎?”葛韓氏愣了愣,抽泣著說道,“睡覺前他還好好的,就是睡著了沒一會兒,突然就哭醒了,又是叫又是哭的,像是做噩夢了,我怎么叫都叫不醒……哭鬧了一會兒,突然就厥過去了……我的謹兒這是怎么了?他會不會有事?。俊?/br> 云初微微蹙眉,謹兒睡前還是正常的,應該是睡著之后才會突然高燒,緊接著便是驚厥。 現(xiàn)在來不及細問,她接過謹兒,將他放在平地上,拿出銀針立刻施針。 她先將銀針從下向上斜刺在人中xue上,刺入后隨即提插捻轉,盡量強刺激xue位,如此幾息的功夫,見謹兒并未好轉,便又針刺涌泉xue,手法和剛才一樣。 大家眼睜睜地看著云初救治謹兒,誰也不敢出聲打擾。 雖然時間很短,可是在葛岳衡夫妻倆看來,這短短幾息的時間也是如此難熬。 很快,謹兒的身體便rou眼可見的放松下來,身體也不再僵直顫抖,只是還是昏迷不醒。 緩解了驚厥的癥狀,云初拔出銀針,又開始給謹兒退熱。 她拿出三棱針,在謹兒的十宣、大椎、耳尖、耳背等位置點刺,放出了四五滴血,這種方法退熱比較快。 放過血之后,云初又給謹兒在水溝、印堂、合谷、太沖等幾個xue位施針。 水溝、印堂位居督脈,有醒神鎮(zhèn)驚之功。再加上合谷、太沖,可以息風鎮(zhèn)驚,專治驚厥。 這樣一番施針急救,云初又在施針的時候運了些氣息進去,很快她的額頭就冒出了一層薄汗。 好在她救治方法得當,銀針還沒□□,謹兒已經(jīng)睜開了眼睛。 “娘……” 雖然只是一聲微弱的呼喚,卻足以讓葛韓氏和葛岳衡喜極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