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安嶺去換車票的空檔，零坐在行李箱上等他。

    這時, 一名陌生的工作機械人走了過來, 圓滾滾的腦袋上兩顆眼睛發(fā)亮，它友善地伸出手。

    “女士，請問您需要幫忙嗎？”

    零愣了下, 搖搖頭：“不需要，謝謝?！彼允刈唛_了。

    但過了一會, 又有別的機械人湊過來。它們可能是正清理垃圾的環(huán)衛(wèi)工人，可能是修剪綠化的園林工人，可能是灑掃衛(wèi)生的保潔工人, 都在工作中途被吸引了似的朝她走來。

    “女士, 您需要幫忙嗎？”

    “女士, 您需……”

    “女士女士女士女士女士。”

    等到安嶺回來時, 零身邊已經(jīng)被陌生的機械人包圍得里三層外三層。路過的旅客駐足觀看, 紛紛表示震驚, 他們差點以為是發(fā)生了機械人分食人類事件。

    零：謝謝大家, 但真的會謝。

    終于檢票上車，在熱情的機械乘務(wù)員幫助下，他們幾個擁有了一間小小的輕軌包廂，里頭有四個座位，和其他包廂用隔簾分開。

    錫德將行李推在座位下面，靠著車壁站好開始進(jìn)入充電模式，東東在墻角窩成一團休眠。

    零扒開窗簾往外看，列車緩緩開動后，那些還徘徊在站臺上的旅客逐漸變成拉長的影子，隨后視線內(nèi)的建筑物越來越少，變成滾滾的黃沙。

    在旅途一大半的時間里，輕軌途徑的風(fēng)景都是清一色的沙漠。

    這荒漠化嚴(yán)重的世界已經(jīng)不剩多少人類可居住的地方，沙漠里偶爾有幾個會動的目標(biāo)，遠(yuǎn)看就是漆黑的小點，要么是畸變者，要么是開采礦材的機器。

    超快速通道是貼地行駛，軌道兩側(cè)有力場保護(hù)，如果有畸變者或者野獸攻擊，也不會損害到正在行駛的車廂。

    偶爾，列車途徑別的城市?？空军c，窗外的景色也會有短時間的變化。零就看到了幾次奇奇怪怪風(fēng)格的建筑，像是各種文化元素的高度堆砌。

    這個世界的城市是像彈珠棋盤一樣彼此串聯(lián)，中央廣袤的大地全由沙土占滿。

    等到距離下站還剩一個多小時的時候，零發(fā)現(xiàn)窗外的顏色變淺了，入目的沙漠從黃色變成了細(xì)軟的白沙，這代表已經(jīng)快到白塔城區(qū)域。

    和白沙城內(nèi)巨大的白色階梯不同，白塔城的地標(biāo)建筑是林立的高塔，據(jù)說是用當(dāng)?shù)靥赜幸环N巖石建造的，這里的住房也幾乎都是這樣的淺白色風(fēng)格。

    下車的時候，零深深呼吸一口：“空氣真好！”

    安嶺在旁邊適時開口：“白塔城是聯(lián)邦一級宜居城市，氣候濕潤溫暖，原本附近有一片高度污染的湖泊，傭兵總部搬到這里以后花大力氣治理了污染，現(xiàn)在卡塔湖成了白塔城最大的淡水水庫。”

    因為是巖洞風(fēng)貌，整座城像是在嶙峋山區(qū)里鑿出來似的，各條穿城而過的列車在各個高度的空中縱橫交錯，宛如巨獸的骨架。

    零仰頭看著在自己頭頂穿行而過的軌道列車，眼睛里寫滿了驚奇。

    他們的目的地是傭兵公會總部，這地方根本都不需要看地圖或者問路。整座白塔城就是圍繞著傭兵公會建立的，命脈早就已經(jīng)融合在了一起。任何一條軌道交通線路，其中有一站一定是標(biāo)紅的【傭兵公會站】。

    零拖家?guī)Э谡驹谲囌镜裙唬瑳]想到一輛7座商務(wù)車穩(wěn)穩(wěn)停在她面前。

    車窗搖下，露出里頭坐著的人。

    秦山推了推鼻梁上眼鏡：“零小姐，歡迎來到白塔城?！?/br>
    “請上車，莫隊讓我來接你去總部，在這里遇到什么問題都可以找我?！?/br>
    “那就太謝謝你了！”

    “客氣了?！?/br>
    車子緩緩開動，匯入洶涌的車流。秦山指了指遠(yuǎn)處最高最大的一座白色高塔：“零小姐，那就是公會總部所在的1號巨塔，民間也叫它盤龍巨塔。”

    白塔整體呈錐子型，尖端狠狠扎入天空。塔內(nèi)從上往下有無數(shù)的窗戶，一些地方還有額外搭建的平臺。底層大約十幾米高度上，一條巨大的廣告牌繞塔一圈。

    零好奇問：“那是干什么用的？”

    “會有巨型投影在塔上?！?/br>
    “投影什么？公益廣告還是虛擬偶像？”

    秦山頓了頓，回答：“一般情況下，是商業(yè)廣告。廣告代言收入是傭兵公會的重要收入來源之一?！?/br>
    等車子開得更近了些，零就在廣告牌上看到了公會某著名副會長：凌天。

    四十多歲的男人穿著作戰(zhàn)服，肩上扛著一把槍坐在巖石上，他戴著半塊金屬臉殼子，布滿滄桑的面龐上有青黑色胡渣，深沉目光看向遠(yuǎn)方不知道落在哪里。

    夕陽西下變成他的背景，此時一行大字浮出來：

    【專注男士剃須，盡享型男魅力】

    ……

    秦山轉(zhuǎn)過頭來看她：“哥哥是不是很帥？”

    零陷入了沉思，半晌，她給了一個十分萬金油的社畜回答：“帥，但和莫隊比起來還是差了一點?！?/br>
    秦山點點頭：“零小姐很有眼光?！?/br>
    “……”

    不光是凌天，就連秦山自己的廣告也出現(xiàn)在街頭，代言的是大霸王學(xué)習(xí)機。除此之外還有很多當(dāng)紅的高等傭兵，拍的廣告也千奇百怪：嬰兒推車、補鈣飲品、健身輔導(dǎo)班……

    但他們所有人的出鏡率加起來都沒有一人高。

    從車站告示牌到摩天大樓的樓外顯示屏，從人手一份的傳單到電子橫幅，白塔城鋪天蓋地寫滿的，都是‘莫桑無’這三個字。

    零甚至看到一群小孩穿著印著機械暴龍圖案的上衣招搖過市。

    秦山見她目光專注，解釋道：“和政府絕對掌控的城市不同，白塔城的最大勢力是傭兵公會，所以這里的氣氛相對自由放松許多。傭兵公會給予民眾底氣和保護(hù)，他們對傭兵也十分尊重和向往。”

    “零小姐想要一件嗎？那是去年經(jīng)典款文化衫，我也珍藏了兩件?！?/br>
    “……謝謝謝謝，不用了?！?/br>
    盤龍巨塔遠(yuǎn)看像個錐子，近看實則大到離譜。它最下面二十層的部分都是傭兵宿舍，密密麻麻布滿了小窗，各個通道口連接的空中道路像血管一樣縱橫交錯。

    秦山帶著零七拐八拐來到一處單元門口，交給她一串門禁：“零小姐，這里是總部最好的宿舍，室內(nèi)面積96平，兩室兩廳兩衛(wèi)，水電全包沒有房租，希望您居住愉快。如有需求，也可以用極低的價格買下?！?/br>
    “另外，完成黑沙城任務(wù)的獎勵已經(jīng)幫您放在屋內(nèi)了，請查收。”秦山比了個手勢，零連忙道謝。

    告別了親切的副會長，她拿著鑰匙找到自己的新家。

    明明看著是塔，實則里頭和普通居民樓差不多，而且室內(nèi)面積寬敞，采光明亮，各種家具家電都很齊全，陽臺處還專門延伸出去一片可以曬太陽。

    簡直是夢中情房了。

    客廳正中央堆放著數(shù)個禮盒，她隨便打開一個：s級特戰(zhàn)金剛級防彈衣。

    s級輔助系統(tǒng)防窺面罩頭盔、s級平衡加速戰(zhàn)術(shù)鞋、s級……

    這哪是防具啊，這是明晃晃一地的錢啊。零看著這些財大氣粗的禮物，感覺自己真正體驗到了什么叫“莫桑無式邏輯”。

    來到新家后，錫德把行李箱放下，開始忙前忙后打掃衛(wèi)生。安嶺站在客廳中央，雙眼放出線狀紅光掃射全域，他進(jìn)入了警戒模式。

    “防火墻設(shè)置中、力場屏障設(shè)置中、防空逃生路線模擬中?！?/br>
    “已完成1.8%、2.3%……”

    零沒有打擾他們，她換了件衣服打算到處逛逛，順便去總部報到。

    宿舍樓面積很大，樓道內(nèi)來往有不少人，她走出家門，這些傭兵注意到身材嬌小瘦弱的零，回頭率幾乎100%。

    “怎么公會還收未成年小姑娘的嗎？”

    “她是那個傳說中的龍騎士！”

    “什么騎龍者？”

    “你還不知道啊，就是在黑沙城任務(wù)里騎了莫隊的那個小姑娘！”

    “她好小啊，年紀(jì)跟我meimei差不多！”

    “這么瘦，真的能騎莫隊嗎？”

    零在迷宮一樣的總部巨塔里彎彎繞繞，直到看到一個熟面孔。

    魁梧男人肩膀上搭著條毛巾，看似剛從訓(xùn)練場出來，他臉上帶著點不敢相信：“零！是你嗎？”

    零認(rèn)出他，迎過去：“賀蘭？你也在總部?！?/br>
    “我是來體驗免費7日游的，順便參加了這里的培訓(xùn)。你是正式加入總部的吧，我猜到了?！焙谀樐腥税衙硪凰Γ按蠼泐^你剛來，走，我?guī)闳マD(zhuǎn)轉(zhuǎn)?！?/br>
    零：等一下，大姐頭是什么稱呼？

    賀蘭領(lǐng)著她乘坐內(nèi)部直梯，在32層傭兵公會行政指揮部辦理相關(guān)手續(xù)。周圍來來往往的傭兵很多，他們朝二人投來若有若無的視線。

    零原本剛出第三研究所時是黑色長發(fā)，后來為了模糊外表特征剪成了齊耳短發(fā)，雖然做露天工作曬黑了一些，但她皮膚本來就慘白，現(xiàn)在頂多變成了正常偏白的膚色。

    零和身材魁梧、皮膚黝黑的賀蘭站在一起，身高差兩個頭，顯得十分柔弱嬌小。

    但是從他們旁邊路過時，眾人清楚地聽見了賀蘭脫口而出的“大姐頭，咱們往訓(xùn)練場去看看?！?/br>
    傭兵們表情逐漸開裂：……大姐頭？

    訓(xùn)練場從第35樓一直往上到50樓，每5層一個階段。普通傭兵的體能訓(xùn)練一共分三個階段：一是基礎(chǔ)訓(xùn)練，內(nèi)容為田徑、游泳、越障；二是技能技巧訓(xùn)練，內(nèi)容有格斗、刺殺、武裝登山、滑沙等；三是冒險訓(xùn)練，如跳傘、滑翔、飛車等。

    零來到40樓的時候，看到的就是三三兩兩對戰(zhàn)的場面。他們的每一次攻擊都會在模擬系統(tǒng)內(nèi)產(chǎn)生分?jǐn)?shù)，大部分人都在1000分上下。

    但有一個人卻爬到了4000分，而且他還是水下作戰(zhàn)。

    莫桑無頭上扣著一個呼吸面罩看不清臉，他上半身赤/裸，雙手各持一把離子長刀，刀身在水下發(fā)出瑩瑩綠光。

    一道黃色燈光亮起，凝聚成一抹快速跑動的虛影，長刀狠狠斬過去，將敵人敲成碎片。

    下一秒，身后、側(cè)方又各有四五個黃色虛影凝聚，這些敵人是有武器的，它們或持槍或持刀，在水下完全不受影響。

    但人類在水中不光行動困難、視線也受阻，這完全就是不平等的戰(zhàn)斗。

    零莫名揪心起來，但很顯然，她多余憂慮了。

    也不知莫桑無到底是怎么戰(zhàn)斗的，他一動，水下全是虛晃的綠光，長刀將水流攪出漩渦，拍擊成浪潮，在一片泡沫中，那些黃色的虛擬敵人變成破碎的光斑，消失在視野里。

    渾身濕透的男人一步步踏上臺階，他摘掉呼吸機，甩了甩頭發(fā)。

    小助理在旁邊提醒：“莫隊，今天訓(xùn)練時限快到，系統(tǒng)要過載了?！?/br>
    “嘖?！蹦o嫌棄一聲，往后捋了一把頭發(fā)，他抬起頭，正好看見站在門口朝這邊張望的零。

    兩人遠(yuǎn)遠(yuǎn)對視了一眼，莫桑無磨了磨后槽牙，他轉(zhuǎn)身又回水里去了。

    一旁正準(zhǔn)備收工的助理愣?。骸澳?，你怎么還上??？”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