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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燈還是被江以桃掛在了床位,兩個小丫鬟已經(jīng)不給這盞小燈添燭火了,可江以桃依舊是將這盞燈掛在原來的位置上,甚至不允許那些灑掃的丫鬟們碰一下。 那支江以桃從前很喜歡的桃花簪子,自獵場回來之后,她也不再釵了。 只是有時閑暇的時候,會將那支簪子從小抽屜之中拿出來,靜靜地看著發(fā)呆。 更少的時候,江以桃會像剛回到盛京城,剛回到江家的時候一樣,搬一張小椅子來,一言不發(fā)地看著遠處的桂枝亭。 只不過從前是夜里的時候會看,現(xiàn)在則有時候白日也會去看上一會兒。 只有兩個小丫鬟興致勃勃地說著那支從西邊攻打盛京城的叛軍時,江以桃會忽然家來了興致,也坐在一旁靜靜地聽兩個小丫鬟說上好一會兒。 今日也是。 晴柔說著:那支叛軍好像不日就要打到盛京城來了呢,也不知道姑娘這婚期還能不能如期舉行了。若是剛好是在姑娘婚期那一日,盛京城被攻破了 晴柔說著便停頓了一會兒,觀察著自家姑娘的反應,見她神色如常才接著往下說去:那咱們姑娘便太可憐了一些。 從前江以桃只是靜靜地聽,今日卻忽然出聲問道:你說,這支叛軍就快到盛京城了? 她好像沒有聽見有關于自己婚事的一切,只聽見了,叛軍快要攻到盛京城了。 江以桃沉寂了許久的心跳好像在這一霎那開始重新跳動,她控制不住地想:是不是他,她是不是終于要等到他了? 晴柔點點頭:姑娘別擔心,您自然是會被保護得好好的,一點事兒都不會有。 江以桃并非是在擔心這個,便也不知道應當要怎么應晴柔的話才好,她忽然回眸瞧了瞧那盞白兔小燈,心中想起了陸朝來,她的眼中也有了期冀。 晴佳將自家姑娘的一舉一動都看在了眼里,她輕聲問道:姑娘,你在等誰? 江以桃一怔,回過身來看著晴佳。 好半晌,她語氣平淡地應:我誰也沒有在等。 晴佳不再說話了。 陸朝。 江以桃盯著自己蔥白一般地十指,在心中喃喃地喊了一聲。 陸朝,你會來么。 * 六月初十。 江以桃大婚,八抬大轎抬著她嫁入皇宮。 事發(fā)突然,太子殿下已經(jīng)不是太子殿下了,加之有關于江以桃的流言在盛京城可以稱得上是人人皆知了,她本不應該是被八抬大轎抬進坤寧宮的,而是應當像無數(shù)個世家貴女一般參加選秀。 且大家都心知肚明,那支叛軍已經(jīng)在盛京城外結(jié)寨扎營了,攻進盛京城也不過是這幾日的事兒了。 整座都城上下皆是人心惶惶。 可宋知云卻像是真的對江以桃情根深種一般,力排眾議,用婚轎將江家五姑娘抬進了坤寧宮。 仿佛是他明白,已經(jīng)沒有時間再讓他等了。 坤寧宮是一座大而冷清的宮殿。 小丫鬟齊刷刷地在外邊跪了一排,安靜得連呼吸聲都沒有發(fā)出來,像是一具具堆砌在那兒的尸體一般。 這座宮殿安靜到,江以桃甚至能聽見蠟燭燃燒時,燭芯炸裂而發(fā)出的劈里啪啦的聲響,稱不上有多么鬧人,是只有在這樣安靜的夜晚才能聽見的細微聲響。 已經(jīng)是夏日了。 江以桃蓋著紅蓋頭,垂頭著這么想。她盯著自己蔥白一般的、修剪整齊的、養(yǎng)護得極好的指尖瞧,靜靜地看著自己粉嫩的指甲在燭光下折射出瑩瑩的光點。 直到眼睛開始泛起酸澀,她才別開眼去。 現(xiàn)在是什么日子了? 江以桃混混沌沌地想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是了,今日是六月初十了。 六月初十,是她大婚的日子。 從獵場回去之后,她便沒有再出過江家。或者換一種不那么友好的說法,她被江禎與江林氏關在了江府里,在府中她來去自由,可她就是無法踏出江府一步。 被關了太久,她幾乎快要忘記了時間的流逝,這是看著月亮升起又落下,又升起,又落下。 氣溫慢慢地升高了,夜里也開始響起細碎的、不知名的蟲鳴。 庭院中的睡蓮也開了花。 她有很久沒有見過陸朝了。 恍然間,江以桃回想起來,她曾經(jīng)與陸朝開過類似的玩笑。 當時,江以桃問陸朝,說:陸朝,你會去搶親么? 陸朝是怎么回答的呢? 江以桃又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 我不回去。陸朝是這樣說的。 所有人都以為十三王爺已經(jīng)死了,可江以桃明白,她比誰都還要明白,陸朝并沒有死。 那日夜里的云溪之是他,第二日的那個小侍衛(wèi)也是他。 他可以靠易容改變自己的樣貌,可江以桃總能認出來,那雙屬于陸朝的眼睛。 燭芯漸漸地燃到了底,沒有人到她這兒來。 終于她等得有些倦了,一時間哪里還顧得上教養(yǎng)嬤嬤教她的那些規(guī)矩,一掀蓋頭便快步地走到了窗邊去,深深吸了一口氣,凝神望著被一盞盞燈籠照的宛若白晝的深宮。 這窗子臨接著外邊的小院,江以桃能瞧見那一汪小小的池塘,還有池塘中倒映著的那一彎小小的月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