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 第34節(jié)
“她昨天晚上,暈倒過?!泵翔每粗难劬φf,“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暈倒的、暈倒了多久,我只看到她醒了,好像沒事了,我就沒帶她去醫(yī)院?!?/br> 鐘牧原知道自己這時應該說什么,他應該說,那也不能改變林繼芳的過世是意外的事實。他應該說,即使孟杳昨天就帶她去了醫(yī)院,也可能又是虛驚一場,也無法阻止林繼芳可能會在某一個清晨醒不過來。 這些話都是事實,都不算撒謊,可他沒有第一時間說出口。 他聽到孟杳說她沒有帶林繼芳去醫(yī)院時下意識有些錯愕,頓了兩秒,才笑著搖搖頭,一如既往溫潤如玉,“不是你的責任?!?/br> “杳杳,我跟你一起守靈,好不好?”鐘牧原轉移話題。 孟杳不意外,他在她跟那個司機爭吵的時候從天而降,一路到了這里,繼續(xù)替她忙前忙后,他當然會盡心到底。 但她沒說話。她不知道要不要在自己和鐘牧原之間打開一扇門。 “一個人抗不住的,你知道我不可能看著你一個女孩子在這里守三天?!?/br> 孟杳沉默了很久,搖搖頭,“不用了。” “杳杳……” “我不是一個人。”孟杳站起身,看了看手機,江何把實時定位發(fā)給她了,那個小小的坐標離她越來越近。微信里,許多朋友同事看到她發(fā)的訃告,都發(fā)了很多條信息來問她的狀況、問她在哪、需不需要她們過去幫忙。 她抬頭對鐘牧原說:“我的朋友馬上就來了?!?/br> 江何到的時候,正看到鐘牧原和孟杳相對而立,兩個人都不講話。 他腳步頓了一下,想到孟杳反復說不用他來。是因為已經有人在了么? 因為原本打算去跟人談孤山島沖浪酒吧的事情,他今天穿了一身西裝,本就不自在,這會兒更覺得被束住腳步。 孟杳卻忽然撇開眼神,看見他,立馬朝他走過來,“來了。” 隨意的一句,卻叫江何有了邁動腳步的力氣。 他垂眸看了眼孟杳眼里淡淡的血絲,伸手摟了一下她的肩,輕輕拍了拍,“沒事,夢里去的,沒有痛苦,是好事。” 孟杳點頭,“胡開爾她們給我發(fā)了好多微信?!?/br> “我來的路上跟他們幾個說過了。你要是沒心情回就不回,要是想讓他們來,打個電話,都在?!?/br> “好?!泵翔孟肓讼?,“我去回一下莫嘉禾?!?/br> 江河點了個頭,孟杳走到走廊那頭去回微信。 鐘牧原站在原地,看了一眼江何。 他和江何從來都不熟,打照面的次數(shù)也不多。這是他第一次看見他穿正裝,不知是否因此,人似乎也變得沉穩(wěn)嚴肅。 剛剛孟杳對他的信任是無比明顯的,好像看到他的一瞬間,她就松了一口氣。 “殯儀館怎么說?”江何徑直問他,不咸不淡的。 鐘牧原沉默,江何知道他會主動去處理這些事情,并且直接來過問,這個事實忽然讓他覺得有些難堪。 江何見他不說話,皺皺眉,不再廢話,邁步往前去找工作人員。 “正在做儀容整理,下午進停靈廳?!辩娔猎f,上前一步把手里的幾張單據、報告遞給他,“具體的都在這里。” 江何轉身,心里其實很不耐煩,他本來就看鐘牧原不順眼。但還是接下那沓單子,“多謝。” 鐘牧原皺眉,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作者的話 林不答 作者 [公眾號昭昭映月] 明天大年夜,提前祝大家除夕喜樂! 家里事情比較忙,明天不一定有時間更,如果到十點還沒更就是沒有啦不用等,謝謝大家~ 第27章 .“你跟他……沒有點別的關系嗎?” 孟杳回完微信出來,看見江何和鐘牧原各杵一邊,氣氛尷尬。她腳步頓了一下,見鐘牧原率先回過頭來,便迎上去。這時江何的目光也漫不經心地掃過來。 她正在想該如何婉拒鐘牧原的好意,卻見他上前兩步,微微傾身主動道:“東大這兩天有個研討會,我可能需要先回去。但如果有我能幫忙的地方,你給我發(fā)微信好嗎?” 孟杳愣了,看向他眼里溫和的笑意。 她忽然意識到,他是故意這樣說的。他沒有讓她開口,也許是照顧她,也許是照顧自己。 她點了點頭。 鐘牧原彎彎嘴角,“那我先走了?!?/br> 孟杳目送他清雋的背影消失,直到江何在身后出聲:“你先回去休息,晚上再來。” 她回神,看見他一身西裝革履,順嘴就笑:“你今天怎么穿得人模狗樣的?!?/br> 江何淡淡覷她一眼,“我想穿什么穿什么?!?/br> 孟杳玩笑:“挺好,你要真在這陪我守三天,告別儀式的時候都不用回去換衣服?!?/br> 江何說:“別cao心我,你自己先回去拾掇拾掇再來?!?/br> 孟杳低頭看了看自己,是了,今天早上跟救護車走得急,她睡衣外頭套了一件風衣就來了,此刻肯定是蓬頭垢面的。 她順從地點了點頭。 江何的心忽然就疼了一下。想了想,拿起手機,“等會兒,我叫胡開爾來接你,你坐她的車走。”孟杳沒開車,又是這個狀態(tài),得有個人陪著。胡開爾溫暖熱情,但有分寸,最合適。 “她剛跟我發(fā)微信了,已經在路上?!?/br> 江何點點頭,“那你坐下歇會兒?!?/br> 孟杳在走廊長椅上坐下,江何去飲水機那兒給她接水。殯儀館的飲水機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冷水口壞了摁不下去,只得接熱水。 孟杳啜了一小口熱水,有點燙。忽然出聲:“其實她昨天晚上暈倒了一次。” 江何剛剛碰到她手指,只覺冰涼,聽她這樣說,也怔了一瞬。 “不知道暈了多久,我回家叫她,她就醒了。我看她醒了,精神挺好,就沒帶她去醫(yī)院?!泵翔谜f完,抬頭看著江何。 那眼神靜靜的,霧蒙蒙的,卻又好像燃燒著什么。 江何回看她,然后在她身邊坐下,“你沒說要帶她去醫(yī)院?” 孟杳眼睫顫了一下,低下頭去,“…說了。” “然后她不愿意去。”江何篤定地猜到了后續(xù)。 “…嗯?!泵翔枚酥潜悬c燙口的水,熱氣氤氳在她的臉上,一陣潮濕。 “你當時跟我說你有預感,我就在想,也許不是預感,是你和她的默契。”江何看她一直捧著那杯水,伸手接了過來,“燙就別喝了,晾會兒?!?/br> “孟杳,你仔細想想,她來東城可能就是為了這個。”江何語氣平淡,他講什么都帶著一股萬事不過心的隨意淡然,“她是想讓你放心,不是想治這個病?!?/br> “我那天問你,你說如果要死的話,就干脆一點。也許她也是這么想的,你想她那脾氣,不會愿意在病床上躺三年五載一直拖著的?!苯握f,“你的預感是你倆的默契,是你倆互相成全。” 孟杳很久都沒有說話。 江何也就在她身旁靜靜坐著。 良久,江何冷不丁又來一句:“反正如果以后老江也老了,我是希望他有這個福氣睡一覺就走,別去醫(yī)院折騰了?!?/br> 孟杳噗嗤笑了,“你可真特么孝順!” 江何也悶悶地笑出聲。 孟杳錘錘自己有點麻木的腿,站起來,接過江何放在空椅子上晾涼的水,一飲而盡。 “我在朋友圈發(fā)了訃告,告別儀式殯儀館這邊會負責,等下午我媽醒了我打電話問她賓客的聯(lián)系方式……”她掰著指頭細數(shù),“你幫我看看,有什么漏了的嗎?” 她喝完水又把杯子放回江何身邊的空椅子上,江何看不慣地嘖一聲,把空紙杯拿起來揚手扔進對面的垃圾桶。 “很好了。老太太在靜嵐寺待了二十多年,也不會喜歡太繁瑣的葬禮。”江何嫌棄地看她,“你收拾好你自己就行了,不然她要罵你邋遢?!?/br> 孟杳摸摸自己有點油的頭發(fā),確實心虛,撇嘴勉強接受他的吐槽。 “去吃點東西再來,可別到時候暈我身邊,我本來就挺害怕的了,這地方?!苯我娝怀?,又吊兒郎當?shù)摹?/br> 孟杳冷笑,“晚了,來了別想走,害怕也得守!” “你還挺能單押?!苯屋p笑著揶揄她。 手機鈴響起,孟杳不再跟他互懟,“胡開爾來了。” 江何點點頭,“去吧,我在這等你?!?/br> 孟杳這會兒才正經跟他道謝,“我會盡快回來,謝了?!?/br> “你廢話多不多?”江何不耐煩。 孟杳笑笑,沖他擺擺手,走了。 * 胡開爾陪著孟杳回家洗漱、換衣服,又帶她去不在乎吧吃了點兒簡餐。牛排、松餅、咖啡,高蛋白高碳水給她點了個遍。一路上她仍和從前一樣,開朗大方地同孟杳聊天,再自然不過地向她講起前幾年她姥姥過世了,家里辦白事是個什么流程。 孟杳對此無比感激。 回殯儀館的路上,莫嘉禾又發(fā)來微信,她還是想來陪孟杳守靈。但孟杳知道她丈夫和婆婆都不是好說話的主,殯儀館也不是沒事閑逛的地方,更重要的是,莫嘉禾跟林繼芳半點關系沒有、連面都沒見過,沒必要讓她麻煩這一趟。 她微信回絕,讓莫嘉禾有空的話可以去看看林拓,故意夸張地說林拓跟脫韁瘋狗似的,沒人盯著,指不定把她的小說拍成什么樣。 莫嘉禾拗不過,最后說有任何需要一定要跟她說。 孟杳發(fā)表情包過去,說謝謝老板。 胡開爾聽她說還有個朋友想陪她守靈,看了她一眼,說:“你要是害怕,我也陪你?!?/br> 一邊說一邊嘿嘿笑,那模樣,顯然是不情愿去。 孟杳覺得胡開爾真是可愛,故作嚴肅:“你真愿意?” 胡開爾少見地支吾起來,“我,挺害怕的……嗐,說起來丟臉,就是之前我姥姥過世,有一天我守靈,晚上好像聽見奇怪的聲音了,后來我就不太敢去殯儀館了?!?/br> 孟杳笑:“不用你去!你跟我奶奶面都沒見過,干嘛給她守靈。江何好歹吃過我奶奶摘的楊梅呢?!?/br> 胡開爾又來氣勢了,“就算我怕,只要你開口,我一定陪你!” 孟杳睨她,“然后叫上沈趨庭一起?沈趨庭再把裴澈叫來?再給你們開桌麻將?我是守靈還是墳頭蹦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