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才不是說了，就算是通過[心]控制你，也不能消除如今你所受到的污染。”伽落看似鎮(zhèn)定，我卻看出了他潛藏的心虛。

    雖然有些惡心，但我的確算是最了解他的人了。

    伽落真的在心虛。

    但是我也沒有繼續(xù)追問到底，到了現(xiàn)在，被騙走的心到底是什么情況已經(jīng)無所謂了。我距離被全部侵蝕只剩下不到半月——這還是認識了鐘離之后，我有所控制的結果。

    其實有一點說錯了…不用誰動手或者他命令我，當我被遺恨徹底污染的那一刻，屬于我的本能就會徹底殺死我。

    我的真身鳳凰，是最不能容忍污穢的存在，當污穢變成了自己本身之后，光是那份厭棄就足以讓我死去了。

    我懶得再跟他廢話了，而且我也做下決定了，要在死之前，把伽落也殺了——這是我臨時起意，因為他曾經(jīng)給我下過一條命令，不許我以任何形式對他出手。通過心下達的命令，是無法違抗不受我的意志控制的，因為那本來是我的一部分，是一部分器官，也是一部分能力。然而在察覺心可能出問題之后，我也發(fā)現(xiàn)了，曾經(jīng)的許多命令對我的束縛都消失了。

    至于長晝子民的處理。要找一位信得過的魔神接納他們太難了，而我也算是惡名在外，我說的話不會有人相信的。

    但是這不是有鐘離了嘛。

    到時候伽落一死，再讓他恢復魔神真身從天而降，最好能給我最后一刀——他在長晝的聲望唰啦一下就能上來。

    正是因為這樣的考量，我從來沒有在他面前說過伽落的壞話，反而經(jīng)常帶他去人多熱鬧的地方，聽長晝的子民對他們的王的稱贊。

    到時候，我突然暴起要殺伽落的話，以鐘離的性格，我做出這種不明理由的惡事，他一定會阻止我的。

    最后看了一眼伽落，他一臉不滿，卻克制的看著我，沒有繼續(xù)說什么。難得有聰明的時候啊，知道說什么都沒用。

    收回了視線，我離開了這里。

    一切都在按照計劃進行。

    我趁著最后的機會，試圖將我所有知道的知識都塞進鐘離的腦子里。導致少年魔神好學如他，也有些吃不消了。

    “真的不需要休息嗎？重霄，你最近好像很急迫……有什么事情嗎？”長晝有一處山崖，坐在邊緣望去，能夠清晰地看見遠方的海面，還有漸漸沉落的太陽。

    他側頭看我，面上覆了一層暖色光輝，眼底有著擔憂。

    我看著遠方，和往常一般平靜：“沒有，只是覺得鐘離你很聰明，多學習一點也沒問題?！?/br>
    “以后分開的話，我也能對你更放心吧?！?/br>
    手上一緊，我低頭看去，卻是他握住了我的手。少年手心微暖，將我的手緊緊的拽在手心。“不會分開的?！蔽衣犚娝J真的聲音。

    “我會一直留在重霄身邊。”

    真是奇怪啊，那本不存在的，胸腔里的某個器官，在這一刻，又輕輕地跳了起來。這一次，我清晰地感覺到了，并非是錯覺，而是真實存在的跳躍。

    所以伽落手上的我的[心]肯定出問題了吧？

    第23章 死亡

    伽落從來是將自己從那只小鳳凰那里騙來的[心]隨身攜帶的，說是心，更符合一點的說法是[核]。

    鳳凰核。

    無數(shù)次，伽落都慶幸千年前在看見那一團火色自天墜落，造成劇烈的撞擊時，沒有選擇避開——而是前去探查一事。

    他從那個巨大的坑里，撿到了一只鳳凰。

    她應該是剛誕生的魔神，因為他的友善態(tài)度，就毫無防備的告訴了他真名，最后又因為他給了她一些水果，教導了一些常識，又把鳳凰核這么重要的東西告訴了他。

    他說真名不能隨便告訴他人，小鳳凰就給自己取了個重霄這個假名。他說鳳凰核很重要，所以也不能隨便說出去，她說是他的話沒關系，她相信自己。

    單純的要命。

    發(fā)現(xiàn)這一點之后，伽落控制不住的升起了野望。他不是多強大的魔神，一直在流浪著，就算有人類說崇敬他，他也沒有勇氣留下接受他們的供奉，為他們庇護。

    但是名為菲尼克斯的鳳凰是天生的強者，雖然年幼，實力卻已經(jīng)勝過了他。不難想象，待她成長起來之后，未來不可限量。

    而且…她還年幼，尚未融合天生的鳳凰核，掌握言出法隨這項堪稱逆天的權能。

    于是，他騙了她，將鳳凰核從她手中騙來，通過真名將她們之間的聯(lián)系隔斷，蒙騙了核，讓它以為自己才是主人，然后下了忠于自己的命令。

    真是令旁人羨慕啊，明明還沒有徹底長成，但是這樣的半成品的鳳凰核所具有的力量，配合真名，卻真的抓住了這只愛美又漂亮強大的小鳳凰。

    他役使小鳳凰為自己戰(zhàn)斗——即使知道她善戰(zhàn)卻不喜歡戰(zhàn)斗，更不喜歡殺戮，但是在心的驅使下，她只能照做。至于她的憤怒怨恨與痛苦，伽落并沒有放在心上，遲早有一天，小鳳凰會習慣的。

    而他也有了自己的領地，子民。有這樣一把不斷成長，鋒銳無雙的刀在手中掌控，他終于再無后顧之憂的開始了擴張！

    不到千年，長晝之名已然如太陽，人盡皆知。

    他之名——伽落，也再無人可忽視！

    但是，不久之前他卻發(fā)現(xiàn)，心的力量突然消失——不是減退，而是像被什么偷走一樣，猝不及防的小團小團的消失，一直到大半的力量都不見了，他也找不到消失的原因和源頭。

    這時候卻發(fā)現(xiàn)，之前看著正常的小鳳凰早已被魔神殘渣所污染，僅差一步就會完全墮入深淵，再無救回的可能。

    她居然忍耐了、偽裝了千年?。?/br>
    當初那個欣喜自己的誕生，對世界好奇的小鳳凰，什么時候居然可以從容地面對死亡了？伽落不知道，伽落甚至無法阻止，因為心的力量已經(jīng)遺失大半，沒有了能夠[命令]她的力量了。

    伽落知道，如果自己沒有那顆心，那顆心的[言出法隨]的力量，菲尼克斯根本不可能受制于自己。

    甚至現(xiàn)在，他都不敢暴露，因為他不確定，力量消失之后，之前通過心給鳳凰下達的命令是否還有效。

    尤其是，不能對他出手的那一條。

    他有些后悔，之前為了避免惹起她太多的反叛心理，只是下了簡單地聽從戰(zhàn)斗、全力廝殺，禁止自殺和禁止傷害他的命令，大部分時候他對菲尼克斯都是放任自由的。

    如果下的命令更多、更準確、更具有束縛性就好了，不然他不至于這么被動。

    **

    我對伽落下手了。

    趕在長晝每年一度的祭典上，他出席祝福子民的時候。舒展著已經(jīng)完全變成了黑色的腐敗羽翼，從天而降，完全沒有遮掩身份的意思。

    “伽落大人！”“重霄大人您在做什么啊?。俊薄翱毂Ｗo伽落大人！”人類們吵吵嚷嚷的，我懶得去聽他們說什么了，只是盯著伽落不敢置信的臉揚起滿是惡意的笑容。

    “真的可以了，看來，你的命令失效了呢?！闭婵上О?，要是早點發(fā)現(xiàn)的話，我說不定就改變計劃了。

    臨到頭了，我居然有一絲后悔。

    要是早點發(fā)現(xiàn)的話，我就會選擇和鐘離聯(lián)手干掉他，然后一起在長晝快樂的生活了。但是一切都太晚，就算是我也不能逆轉了。

    “你要殺我？！”伽落還沒有接受現(xiàn)實。

    “當然，你不會覺得你在對我做了那些事情之后，可以被輕易的放過吧？”我手中的純璃上燃起了火焰，金紅色的烈焰猶如太陽，熾熱的溫度連空氣的燒的扭曲了。

    “伽落，沒有[心]，你對我的控制度原來是零啊。真是意想不到?！蔽遗e起長劍，殺意毫不遮掩。“不必擔心，我不會對長晝做什么的，所以請你安心地去死好嗎？”

    他的實力真的好弱啊，僅僅是其實壓迫，就一副要吐血的樣子。我心里諷刺的想，但是就是這樣的人，把我當做工具使用了千年。

    “呵——你覺得我會不做準備嗎？那個你最近帶回來的叫鐘離的人類少年，你很喜歡他吧？你猜猜看他現(xiàn)在在哪里呢？”

    剛才很慌張的伽落突然冷靜了下來，看著我冷笑。

    “人類這樣脆弱的生物，稍不注意可就是會消逝的……親手處理了那么多的你，不會不明白吧？”

    黏膩的惡意簡直要具現(xiàn)化出來了。

    有一瞬間我是驚慌憤怒的，擔心鐘離會受到傷害——但是很快我就冷靜下來了。和曾經(jīng)的我不同，鐘離他，不會有問題的，我相信他。

    但是伽落的行為同樣令我不快，這家伙看似沒有發(fā)現(xiàn)端倪的樣子，實際上已經(jīng)在背后開始了行動，想通過抓住鐘離來鉗制我。

    我冷漠的盯著他：“是啊，人類是很脆弱。所以，我從未將目光投向過他們中的誰?！辈辉侏q豫，我一劍刺穿他的肩膀。

    周圍沖過來試圖保護他的人群被我抬手揮出一道氣勁逼退，紅色的結界升起，他們只能在外面拼命喊著什么，憤怒的看著我。

    “什么意思？”伽落顯然意識到了什么?！啊闶钦f，鐘離不是人類？！”他下意識想反駁，不管怎么看，那個叫鐘離的黑發(fā)少年都是普通的人類。而且在這場祭典開始之前，他也的確收到了下屬的消息，已經(jīng)成功將人控制了起來。

    “重霄！”然后下一秒他就被打臉了，從人群中擠出來，又暢通無阻穿過了結界的黑發(fā)少年不是鐘離又是誰？

    不過現(xiàn)在的他，叫摩拉克斯更合適。

    人類的偽裝卸下，魔神的氣息再無遮掩。他走到我身邊，擔心的看著我：“你沒事吧？有受傷嗎？”

    我：怎么看，受傷的只有伽落吧？而且，這個態(tài)度是否過于平淡了鐘離？你可是我設想中的、拯救長晝、殺掉我這個殺死了長晝的王的兇手的英雄啊？

    但是剛才伽落說他讓人找了鐘離麻煩了……我忍不住把他全身上下看了看，雖然知道伽落手下除了我一個能打的都沒有，而且以鐘離的實力不會吃虧，但還是忍不住擔心。

    “你才是，沒事吧？”

    “我沒事，那些人假借你的名義將我?guī)ё?，發(fā)現(xiàn)不對之后我就打昏他們逃出來了?！辩婋x搖搖頭，接著，他將視線放到了伽落身上?！斑@個就是控制你的那個魔神嗎？”

    說出了我沒想過的話。

    “現(xiàn)在要將他鎮(zhèn)殺嗎？”

    我直接就愣住了：“??？你知道嗎……”

    “只是猜到了。因為重霄你的態(tài)度很明顯?！鄙倌昴裾f，往常和我在一起時，總是帶著淡淡笑意的眉眼第一次染上了肅殺的神色?！爸灰獙⑺?zhèn)殺，你就能重獲自由吧……”

    他自語著，手中金色的光芒凝聚，巖槍化形。

    我發(fā)現(xiàn)伽落的表情變了，他死死盯著鐘離，開始不管不顧的掙扎：“是你這個小偷?。　奔绨虻膫诒凰毫?，他完全無視了這份痛楚，然后從懷中拿出了一顆紅色的菱形晶體。

    我的眼瞳一縮：那是，我的[心]！

    “菲尼克斯！菲尼克斯！你不要被他騙了——他就是奪走了你的鳳凰核的力量的小偷！我不會感覺錯的！他身上的力量，就是來源自你的心臟！”

    肩膀直接撕裂，伽落不管不顧的沖向了少年的魔神，神情魔怔。

    “快點把鳳凰的力量——還給我！你這個小偷！小偷！只要力量回來了——我一定可以救菲尼克斯一定可以的！”

    然后再跟以前一樣，將她牢牢地關在他的籠子里！只為他一個人所戰(zhàn)斗飛舞！

    噗呲——

    伽落不敢置信的低頭：他以為、他以為，最起碼，縱使最開始的時候他騙了小鳳凰，有千年的情誼在里面，菲尼克斯也不會真的對他下手的——

    我將劍抽了出來，這一次，火焰從伽落的心口蔓延，沒有熄滅的趨勢。“話太多了，伽落。而且很吵，吵到我了。”

    火焰燃盡了一切。

    而屬于我的鳳凰核則是叮當一聲落到地上，滾到了鐘離腳下——隨即，化作了一道紅色的流光融入了他的身體之中。

    “不必在意他說的話?！蔽覀仁卓此哪樕蠋е荒芾斫獾拿Ｈ??！昂?，終于都解決了?！蔽矣挚聪虻孛?，不出所料，伽落怎么可能甘心死亡，雖然身軀被燃燒殆盡，但是他的意志還在，這一小片地面上黑色的霧氣已經(jīng)開始涌動了。

    用不了多久，這里就會擴散，滋生邪氣，無數(shù)妖邪會從中誕生，而被纏上的生靈也會被扭曲。

    作為殺死了他的人，我首當其沖。

    剩下的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