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正其實對她的決定不是很理解，因為照常理來看，如果由上面決定，這個事最后派徐冉去的可能性不大，估計會優(yōu)先考慮資歷更淺的律師，當(dāng)做個鍛煉。

    徐冉的業(yè)務(wù)能力足夠成熟，不需要經(jīng)過這種鍛煉。但她主動提，說明是她想出去，朱正也不好直接攔。

    于是試探問：“不過，這次出差還挺辛苦，時間緊，睡眠少，很多人因為這個不想去，徐律師……是出于什么考慮？”

    出于什么考慮？

    這個問題，徐冉肯定不能誠實地回答，難道要她對朱正說，她覺得呆在這里，會讓她忍不住思考周迦南是不是在避開和自己的接觸？會讓她的情緒忍不住起落？會讓她敏感地想一些她控制不住去想的事情？

    遠(yuǎn)、累、折騰，這些身體的不舒服遠(yuǎn)比心理上更輕松，她只是想讓自己換口氣，哪怕只是一兩周的時間？

    “部長，我想出去體驗一下這個流程，可能累一點，但親眼盯著合同走完，會多種滿足感，讓人更受鼓舞繼續(xù)完成好工作?！?/br>
    這樣的話，也是徐冉擅長的。

    她把自己的情緒藏了起來，藏在看不見的角落。

    作者有話說：

    周總，惹哭了媳婦最后還得自己哄

    小仙只能幫你到這里了……

    第68章

    從朱正辦公室出來, 正好晚七點。

    徐冉收拾東西，打卡下班。她搭乘電梯下到一樓，和幾個同事分開往東門走, 沒幾步, 包里晃起一陣震動。

    徐冉翻出手機，接了起來：“師父？你回國了？”

    前不久，王一盛修了婚假度蜜月，好容易耳根清凈幾天，徐冉也不想拿工作的事打攪他, 兩人有段時間沒聯(lián)系。

    “嗯，前天的飛機, 你最近怎么樣？”

    “我？老樣子?！?/br>
    徐冉邊打電話邊往出走：“師父, 你是不是有事情找我聊？”

    王一盛不是話多的人，兩人平時很少電話閑聊。

    果然，那頭王一盛略有些猶豫的聲音傳來：“是有件事兒, 關(guān)于強力的……”

    徐冉意外, 原地停下。

    “強力的老總和鄭律、井律有交情, 還不淺, 三人是同年畢業(yè)的校友, 早年, 你來之前, 律所跟強力也有過法務(wù)上的合作……”

    王一盛緩緩頓下來, 語氣難辨：“對方知道我們在做周合的法律顧問, 托鄭律、井律和我打了招呼, 希望我們幫忙調(diào)停?！?/br>
    “怎么調(diào)停？”

    徐冉聲音冷冷問。

    她對強力印象不好, 但能看出, 這家公司貓道狗道不少, 都找上了他們。

    “對方想約我們吃頓飯，當(dāng)面聊，定了明晚八點金睿酒店的包廂，你想過去嗎？”

    徐冉沉了口氣：“他們沒透露，想怎么談？”

    “聽口風(fēng)，有講和的意思?！?/br>
    但顯然，王一盛也不確定，“具體見了才知道，我聽井律說，周合用了點手段，很強硬，強力可能有點受不住，只不過起訴書剛發(fā)，不好直接求到周合面前，所以想找個中間人。”

    徐冉大概知道王一盛說的強硬手段指什么，對方能找上他們，和法務(wù)脫不了干系。

    “我可能得去一趟?！?/br>
    王琛微嘆，“兩個合伙人親自開口，我不好拂了他們面子，見一面算有個交代?！?/br>
    徐冉屏神，舉棋不定。

    要拒絕，很簡單，她在這方面沒任何心理負(fù)擔(dān)，但問題是，游樂園項目推進受了強力的干擾，接下來大家還有官司要打，這多少讓她存下了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的心思。

    王一盛見她遲遲沒說話，又開口：“沒事，你不想去我一個人去就可以?！?/br>
    “我也去。”

    徐冉攥了攥包帶，“我一直跟著這個案子，對其中細(xì)節(jié)比較了解，到時可以多探探他們的底。”

    “也好，我們露個面就算有了態(tài)度，至于他們提什么怎么提，我們別應(yīng)承，就當(dāng)只是去吃飯的。不過，去之前還是跟周合請示一下，徐冉，你現(xiàn)在下班了嗎？”

    “還沒?！?/br>
    王一盛又問：“周總在嗎？”

    徐冉遲疑了下，“不清楚，朱正部長在?！?/br>
    “那和朱部長說一聲也可以。不要提鄭律和井律，就說幾年前，強力跟我們所有過幾次合作，這次托人聯(lián)系過來，想讓我們牽個線，需不需要我們出面探探對方？看周合這邊怎么說？”

    金岸成立幾十年，做過法律顧問的集團公司多了，跟強力有過合作不算什么，但被強力邀約這事兒，肯定不能瞞周合，不僅不能瞞，還得開誠布公、坦坦蕩蕩地請示。

    “明白，我現(xiàn)在去問……”

    徐冉手握電話，一身駝色風(fēng)衣立在周合樓下，身后是染了色的夕陽，風(fēng)不徐不燥，讓她的身影看起來很沉靜。

    不遠(yuǎn)處，一輛黑色車駕駛?cè)搿?/br>
    連號車牌，雙r車標(biāo)，在禁車區(qū)一路暢通無阻。

    安保人員殷勤接應(yīng)。

    車窗半開 ，徐冉退走不及，看著那張熟悉的側(cè)臉從自己面前經(jīng)過，有一剎車兩人目光對上，那雙眼睛平靜如水。

    徐冉心鈍地猛跳，電話里，王一盛的聲音逐漸模糊，后面的，她一句也沒有聽清……

    直至周迦南的車駛離。

    “徐冉？”

    聽筒里，她的名字疊聲傳來，徐冉倏地回神，“哦，剛剛信號不好……”

    “沒事了，記得和朱部長請示，可以的話，明天我們一起過去?！?/br>
    “好?！?/br>
    “有事隨時聯(lián)系?！?/br>
    “嗯。”

    ……

    電話掐斷，徐冉意識到周迦南的車是從外面回來，這意味著，他一定還要上樓，而她就站在門口，等車停好，兩人不可避免會碰上。

    想到這個月屈指可數(shù)的碰面，徐冉不由退縮。

    他在刻意減少和她遇上，她也應(yīng)該有自知之明，不要讓他產(chǎn)生誤會。

    徐冉轉(zhuǎn)身退幾步，慌忙上了樓。

    她按下法務(wù)部的樓層，直至電梯門關(guān)上，心口仍在撲通。

    躲一個人的感覺，她已經(jīng)陌生了很久。

    樓里，法務(wù)部人已走了大半，朱正辦公室的燈卻還亮著。

    徐冉撫平心緒，走過去敲了敲門。

    “徐律師？還有什么事嗎？”

    朱正有點意外，徐冉剛走的時候和他打過招呼，這會兒見人又返回來，不免奇怪。

    “部長，有件事我想?yún)R報一下……”

    徐冉簡明扼要地把來龍去脈講了一遍，聽的朱正大怔，他才剛按周總的吩咐，把強力那些破爛事翻了幾件出來，對方就坐不住了，看來，后面還有的可挖呢！

    “部長，您看，我們可以去嗎？”

    朱正不是愣頭青，雖然他心里第一反應(yīng)是可以去，但當(dāng)下并沒有這么答復(fù)徐冉，而是道：“我考慮一下?！?/br>
    他是擔(dān)心這里面有什么坑。

    但想來想去，又覺得王一盛和徐冉兩個人能一起被坑到的可能性很低，倒是強力那兒，想求和？不知是個什么路數(shù)？總得去了，才能知道。

    思來想去，朱正還是不甘心放棄這次打探消息的機會：“這樣，你和王律師一起去，帶上錄音筆！”

    不得不說，朱正的考慮，很周全。

    現(xiàn)場是什么情況，他只聽兩人轉(zhuǎn)述是很難判斷的，但錄音就不一樣了，那和他到場沒什么區(qū)別，萬一有重要內(nèi)容，他也有證據(jù)向上面匯報。

    “可以。”

    錄音筆徐冉常備，手機錄音也可以，但降噪差些，飯桌上有不少雜音，萬一錄得效果不好，就功虧一簣了，不如用專用的錄音筆。

    “那就辛苦徐律師！”

    “這也是我該做的?！?/br>
    “對了，如果對方提出一些誘惑性條件，你們可以先假意為難，再答應(yīng)下來看看，不用一口氣拒絕，總之，怎么能套更多的話怎么來！”

    朱正很興趣地指點道。

    這個道理其實徐冉也清楚，雖說律師的警惕性和套話能力通常在一般人以上，但生意人不屬于一般人，明天是場硬仗。

    朱正又交代了幾句，才看眼手表，準(zhǔn)備起東西：“我這兒要說的就這些，時間不早了，那徐律師你下班吧？我還得去趟周總那兒?！?/br>
    徐冉聞聲，頓了下：“部長，我和您說的出差的事，您方便今天幫我和周總請示一下嗎？”

    “沒問題。不過，你真的想好了？一旦說了可就沒有反悔的余地了，這趟差很辛苦，所以才沒人去，老實說，有人主動提出來，我應(yīng)該立刻順承的，但你工作真是很得力，哪怕是幾周我也不想放你……”

    “謝謝您的關(guān)照和提醒，我想好了，不后悔。”

    “那行，一有消息我就告訴你……”

    -

    徐冉回家后，已經(jīng)是八點多。

    她心不在焉地用了兩口飯，又泡了個澡，出來開始收拾起明天要用的東西。

    等到朱正的消息，已經(jīng)是晚上九點半。

    叮鈴兩聲，微信聊天框彈出了紅色的數(shù)字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