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錢的話剛說到一半，突然，被一陣聲音打斷。

    王一盛的手機(jī)在猛地不停震動(dòng)，他正要關(guān)掉，但看到來電顯示時(shí)，又停下動(dòng)作，說了句稍等便接了起來。

    “喂……”

    徐冉離得近，一眼看到上面的名字——寶貝。

    打電話的人，也只可能是馮佳佳。

    “什么？慢慢說……別哭，別急，警察來了嗎？好！在那兒等我！”

    王一盛急匆匆掛掉電話，邊穿衣服邊起身站起來，對幾人道：“不好意思，各位，內(nèi)人的車剛發(fā)生了追尾，我得馬上趕過去一趟……”

    井守成眼角抬起，平時(shí)總是耷拉的眼皮褶皺展開了些，關(guān)心地問：“是追了別人，還是被追尾了？人有沒有事？”

    王一盛搖頭：“她不小心追尾了前車，人沒大事，但她剛拿駕照不久，開車還不熟練，第一次遇上這種事不知道怎么處理，對方情緒激動(dòng)，下車?yán)读怂龓装?，她害怕?！?/br>
    “噢噢！人沒大事就好！”

    那位錢總忙不迭應(yīng)承，“那王律這兒需要我們幫忙嗎？”

    “不用了，謝謝?！?/br>
    “行，后面有需要隨時(shí)聯(lián)系，王律正是新婚恩愛的時(shí)候，還是快先過去陪著弟妹，剩下的我們跟徐律師說也一樣，等你回頭把事處理完，我們再約詳談?！?/br>
    王一盛猶豫了下，看向徐冉。

    “可以?！?/br>
    徐冉想了想，沒有拒絕：“路上小心?！?/br>
    “嗯，我先走了?！?/br>
    王一盛素來穩(wěn)得住，但此刻，行色卻有幾分倉惶，井守成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胳膊，送他到門口，和眾人一起目送人離開。

    事發(fā)突然。

    徐冉?jīng)]想到會(huì)出這事，也沒想到今晚王一盛會(huì)離開得這么倉促，原本心下也遲疑，自己還要不要繼續(xù)呆下去？但聊天正好進(jìn)行到關(guān)鍵，馬上就該談條件了，這時(shí)走，未免功虧一簣。

    等送完王一盛，幾人重新坐回桌上。

    那位錢總出言試探：“徐律師，那要不，我們先接著剛才的談？”

    “嗯。”

    徐冉喝了口茶，直奔主題：“你們可以給出什么條件？”

    “我們撤訴，價(jià)格也可以只提百分之十，能不能在周總面前美言幾句，大家握手言和……”

    從百分之十二降到百分之十，依徐冉每次在例會(huì)上聽到的信息來看，這并不是個(gè)誘惑力的條件，也不是什么多大的讓步。

    她沒有立刻答，只是看著對方。

    對方也猜出了她表情里的意思，毫不避諱回視，態(tài)度卻比剛才王一盛在時(shí)散漫了幾分。

    “徐律師，百分之十已經(jīng)不少了，你知道的，我們也很難，這年頭什么都在漲，我們漲價(jià)也合情合理……”

    絲毫不提，他們是在雙方前期達(dá)成默契的情況下，臨時(shí)起價(jià)，如果他們開始提的是百分之五，周合考慮一下，也會(huì)答應(yīng)，但十五和十二，明擺著超過了合理區(qū)間。

    徐冉記得，上次會(huì)議，開發(fā)部劉維說新的合作商都已經(jīng)找的七七八八，但還差一點(diǎn)，他正在想辦法，徐冉也有出于這方面的考慮，才會(huì)坐在這里聽對方講這些。

    但她想。

    也許沒必要談下去了。

    “我了解了，那今天就到這兒吧，我會(huì)替你們轉(zhuǎn)達(dá)?！?/br>
    徐冉?jīng)]什么表情地頷首，以示知曉了他們的‘誠意’。

    那位錢總和和井守成對視一眼，也聽出徐冉要走的意思。

    這時(shí)，井守成開口了。

    他沖斜后方站的陳助理抬了抬下巴：“小陳，去換壺好茶，這壺涼了。”

    “不用，我也該走了?！?/br>
    徐冉拿包起身，欲往出走。

    誰知，那位錢總也虛浮了兩步站起來，有近前阻攔的意思：“徐律師別著急，還能再聊，還能再聊！”

    徐冉不想他碰到自己，巧妙用王一盛的椅子擋在了二人中間，只道：“錢總有什么話，這樣說就可以?！?/br>
    “徐律師先坐，來來來，先坐下慢慢說，飯這不還沒吃完呢？”

    ……

    ＊

    另一邊，朱正正在和周迦南匯報(bào)工作。

    快結(jié)束時(shí)，他不由提了幾句：“對，周總，強(qiáng)力的人在金岸有點(diǎn)人脈，說是早幾年有過合作？可能是被我們打擊的狠了，昨天，他們找到了金岸說想讓金岸做中間人調(diào)停，坐下來談合作……”

    周迦南正低頭簽字的手停下，問：“誰？”

    “說是他們的副總經(jīng)理?！?/br>
    “我問，找了誰？”

    朱正尷尬了下，忙道：“找的王一盛律師，還有徐冉律師，請了兩人今天八點(diǎn)吃飯，徐律師和我請示過了，我讓她帶了錄音筆去，周總，我是這么考慮的，反正對方求上門，我們不妨聽聽他們有什么花招……”

    朱正話畢。

    辦公室靜了下來。

    幾秒后周迦南抬眸，眼神冰冷，緩緩凝視著朱正，那神情看的朱正發(fā)毛。

    “額，那周總，您的意思是？”

    “要求，讓人來我面前求……”

    周迦南扔下筆，一字一頓：“誰允許你替我做主，讓他們?nèi)コ赃@頓飯？”

    朱正倒吸一口涼氣，他怎么一激動(dòng)就給忘了？

    這件事里的人……

    “周總……”

    “在哪兒？”

    “金睿酒店。”

    “包廂？”

    “呃，包廂我沒問，那我現(xiàn)在問一下徐律師？”朱正小心翼翼。

    周迦南點(diǎn)頭。

    “周總稍等！”

    朱正趕忙掏出手機(jī)打字，以最快的速度發(fā)了過去。

    ＊

    徐冉覺得有哪里不對。

    她覺得，自從王一盛走了后，姓錢的似乎在刻意拖延聊天節(jié)奏。

    一拖二，二拖三，就是不說重點(diǎn)。

    她覺得不再浪費(fèi)時(shí)間，沒有理會(huì)姓錢的挽留：“不必了，我稍后還有事，不便久呆?！?/br>
    對方見徐冉不好搪塞，這才重新拾回話題，笑嘻嘻問：“那依徐律師看，周合能接受的底價(jià)是多少？”

    “這不在我的了解范圍，我只負(fù)責(zé)傳話?！?/br>
    徐冉冷聲回應(yīng)，沒有透露分毫。

    “哦？我看徐律師剛才反應(yīng)，還以為你知道……””對方拉長尾調(diào)，意味深長。

    商場上察言觀色的老狐貍，最擅長套話。

    但徐冉并沒有順著他的話接下去：“我只是個(gè)法務(wù)部的小小律師，沒有錢總以為的那么大能量，百分之十如果是你們的底價(jià)，我會(huì)如實(shí)轉(zhuǎn)述的。”

    “老井啊，你們所這小姑娘還挺有意思的……”姓錢的聽后大笑，一邊看向井守成道。

    徐冉不悅皺眉。

    她早注意到了井守成的目光，她說話時(shí)，井守成一直在盯著她看，上下描摹的眼神，毫不掩飾，令人反胃。

    徐冉轉(zhuǎn)身，從王一盛走后的那種不適感愈發(fā)強(qiáng)烈：“告辭了?！?/br>
    但還沒等她邁出步子，就被座位一旁井守成逼近，擋了下來，嗆鼻的酒氣撲了滿身，徐冉不由后退幾步，貼住椅背。

    “小徐，錢總是在和你開玩笑。”

    井守成靠近，滿臉渾濁酒色之氣，說著，抬起手裝作自然地想扶她手臂：“先坐，難得出來吃飯，怎么也得吃個(gè)盡興……”

    徐冉側(cè)身避開。

    心臟卻不由縮緊，包廂門緊閉，路被擋住，一種難以形容的的不安全感在周身彌漫開，她摸到手機(jī)，想叫辜青帶人來接她。

    但剛一拿起，屏幕就被按住，井守成再次開腔：“小徐啊，別聽老錢剛才的話，他是和你開玩笑，底價(jià)不是死的，還可以商量，難得見面聊，不如一次就把事兒聊清楚，你看呢？”

    “對對對！”

    被點(diǎn)到的老錢忙不停附和：“小徐律師，你就當(dāng)我剛才在放屁，你可不能走，你要這么走了，別說你師父，老井也非得怪罪我不可！”

    “我想去趟洗手間?！?/br>
    徐冉倏地開口，一邊手下用力，試圖奪回手機(jī)。洗手間離門最近，她不欲糾纏，只想另辟蹊徑趕緊離開。

    但井守成并沒有松手的意思，反而開始順著手機(jī)往下摸她的手……

    徐冉不由抖了下，本能地掙脫開，以致手機(jī)就這樣落進(jìn)了井守成手里。

    徐冉不由盯著對方看過去。

    那刻，她從男人眼中敏銳察覺到了一種不加掩飾的輕佻，開始在她身上流連。

    井守成看著她，眼神逐漸□□，像在扒著她的骨頭盯。

    徐冉感到非常、非常、非常的不舒服。

    還有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