賠罪?他站在門口大半日，憋出了什么話?學(xué)他的父皇先下密旨，倒是學(xué)得很像。

    鸞刀又道：可若不是皇上太過擔(dān)憂殿下，聞個風(fēng)聲就疾馳趕回，那日也不會錯過了接應(yīng)的人馬哪里又有今日之禍呢。

    朱晏亭一直忽略此節(jié)，如淋醍醐，心下震動，低垂面頰，陷入沉思。

    到晚間，曹舒將裝在盒子里，加了玉璽的密旨送來。

    又奉了長長一張賞賜的單子，珍玩藥材，綢緞金餅，不可計數(shù)。

    道：這幾日戰(zhàn)事吃緊，皇上就歇在宣室，命殿下好好養(yǎng)病，無須再向長信宮走動。

    朱晏亭命鸞刀與幾個金餅賜他。曹舒直道不敢，推拒不過收了，又道：奴婢僭越說一句，殿下過幾日還是去勸勸的好，奴婢看著，皇上心里有話想說的，就是說不出口，有甚事，熱熱乎乎說了倒好，都冷著，奴婢擔(dān)憂日久生變。

    又進(jìn)兩步，數(shù)著手指頭，小聲道：椒風(fēng)殿的吳夫人，天天往宣室殿遞東西，今日是糕、明日是湯、又是親手做的衣帶，依稀又是一個南夫人?；噬想m都沒用，但時間久了，難免有水滴石穿之日，可要提防。

    朱晏亭早聽人稟告她吳若阿和南夫人走得近的事，早知道吳若阿有背過她做的小動作，故也不驚訝。

    聽她近日殷勤，也沒表異樣，只笑笑：她聰明得很，今日不同往日，如今皇上正是倚仗諸王的時候。

    曹舒去了后，天不多久又下了雪，至中夜堆得階上蓋層絨毯一般，可藏進(jìn)一枚雞蛋。

    因窗外之冷，椒房殿內(nèi)的椒香似更濃烈似的，在火龍的燒熏下，越發(fā)芬芳撲鼻。

    殿外的雪花密集的撲在窗上，殿內(nèi)雪白氍毹也像一層雪。

    朱晏亭服過湯藥之后睡下，難得一覺好眠。

    *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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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 定疆(十)

    元初三年的燕王叛亂, 起勢浩大。

    因燕國地處北方極寒之地、戰(zhàn)馬膘肥體壯、兒郎勇猛尚武，鑄就了一支銅澆鐵鑄的精兵, 這支兵馬面對生活在馬背上的北戎也毫不遜色。

    疾冰馳下, 若閃電剖開關(guān)隘，曾令朝廷一日之內(nèi)失三關(guān)，驚動長安。

    十一月, 天氣寒冷之后，地面冰凍。

    蔣旭、李延照帶領(lǐng)的部隊終于到了。

    蔣旭已是六十五歲的老將，征戰(zhàn)多年, 性格沉穩(wěn), 擅工事城防。

    齊凌派他出征, 由他擔(dān)任主帥，就是對這一場戰(zhàn)事再明顯不過的定調(diào)

    守，然后拖。

    皇帝看出了老燕王的焦急，叛軍騎兵鋒芒畢露，所向披靡，一味向前，像一支拉滿弓放出的利箭, 恨不能朝發(fā)雒城暮至長安。

    于是垂垂老矣的燕王攻勢兇猛，而弱冠之年的天子沉穩(wěn)回避。

    在這樣的授意下, 蔣旭到散關(guān)并沒有如被打得潰不成軍的守關(guān)將士希望的那樣帶他們打回去。

    而是大手一揮, 將關(guān)一閉。

    筑城防、破河堤、引水灌城，城外結(jié)起一厚又一厚凍土，馬蹄在凍土上行走極其容易打滑，大大削減了騎兵的攻擊力。

    燕軍數(shù)次沖關(guān)不得破, 被膠著在散關(guān)已經(jīng)二十三天。

    正屬草葉凋敝時節(jié), 只得遠(yuǎn)運草料, 鑿冰飲馬，每日軍費所費巨大。

    穿過一重一重崎嶇關(guān)隘，越往北走，風(fēng)雪越是肆虐。

    燕國現(xiàn)在的都城在雒城，快馬加鞭的三騎兵士到雒城外只剩下一個，其中一個凍死路邊，一個踩滑墜入冰河，尸骨無存。

    剩下的這一個也面如菜色，癱著被人扶下馬。清點馬匹的官兵問他：還有兩匹馬呢?

    一匹掉河里被沖走了，一匹凍的走不動路，宰了。

    官兵提醒他：宰馬吃rou是死罪，你要記得向王上求情。

    他站不穩(wěn)，被灌了半斤烈酒，兩個人架著扶去雒城王宮。

    老燕王正等著見他。

    老燕王發(fā)須都已白了，裹著一千只銀狐腋下皮毛做的氅，坐綴滿寶石和大秦珠的座上，王殿里掛著西域大食的織毯，左向設(shè)案的地方，放著一只彎月鐵弓，右向當(dāng)設(shè)鼎的地方，放著一只約莫半人高的熊頭，咧一嘴白牙。

    老燕王縮在皮毛里打盹，女侍輕輕叫了他幾次，他才睜開眼睛，睜眼的同時就將手伸入侍女單薄衣內(nèi)，揉捏其中軟處。

    直到那侍女咯咯笑著說：王上，去豫章國的人回來了。

    老燕王聞言將她一把擲開，那侍女站不穩(wěn)，悶悶一聲墜到座邊，不敢呼叫，跪著膝行退去。

    燕王從座上探出半個身子，問額頭幾乎低到地上的使節(jié)：良弼怎么說?

    使節(jié)道：豫章王說咱們的軍馬不能去燕山草場就食先前答應(yīng)給的五萬石糧草，恐怕也到不了了。

    燕王勃然大怒：豎子怎敢毀諾?他與孤王相約共反，臨了又作縮頭忘八?!他以為現(xiàn)在茍且，那黃口小兒的皇帝就會留他一條性命，有他作富家翁?真是駑馬戀棧豆!愚蠢!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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