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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三十六陂春水在線閱讀 - 第198頁

第198頁

    他聲音非常非常輕,中途停了數(shù)次,絮絮叨叨的說些茶飯粥食的小事,說得很慢。

    朱晏亭在他說第一句話時渾身一顫,而后緊緊咬住了嘴唇,淚如雨下。

    他身上乾陀羅耶香的氣味悄悄彌進來,懷中這似乎與父親沒有什么緣分的孩子在這一刻格外的安靜,仿佛也珍惜此際的些時片瞬。朱晏亭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能被他影子投著,聽見他的聲音。

    心像是被一只巨手握著,酸疼交加,難以忍受。

    只覺他今日異乎尋常,卻又察覺不出是哪里不對。

    說是被腹中孩兒險些小產(chǎn)嚇壞,又反應(yīng)太大了些。

    她受夠這等折磨,手一揮,幾案上的湯盞驀的摔落在地,裂成無數(shù)碎瓷,咬牙切齒道:你便是真的吃錯了藥,也莫在這與我陰一句、陽一句,你進來說話。

    那影子巍然如山,一動不動。

    仿佛沒有聽見她說的話,用另一句問話,狡猾的攪動了她本就混沌不已的思緒

    阿姊可否搬回未央宮,令我不再憂心?

    朱晏亭察覺到一絲不對勁。

    但她越是有話想問,越覺得力氣都用在了翻涌的思緒里。她大大驚動了胎氣,昏迷一日方醒,此刻雖已吊了藥湯,氣力不繼,流淚又耗損太多的精神,不多時便恍惚起來。

    她不記得究竟有否答應(yīng)齊凌,只記得模模糊糊看見他影子穿過屏風(fēng),淡淡投落在自己身上,深一痕、淺一痕。

    他生意溫如軟綿,隨著他身上的氣息逐漸包裹了周身,讓她腹中那個與他血脈相連的孩兒感到安全,有了喘息之機。

    不知何時沉沉的昏睡過去。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是隔日上午。

    屏風(fēng)撤走了,臥室里亮堂起來。

    窗外走過鎧甲桀桀的一列人馬,似乎防備又比往常更加森嚴了些,幾乎與椒房殿無異了。

    屋子里還燒著濃郁的乾陀羅耶香,提醒她昨日的事并非是幻夢一場。

    鸞刀侍奉了藥食,拜倒在床前,深深行了一個大禮。

    殿下,奴婢知錯了。奴婢一時嘴快,險些鑄成大錯。求殿下懲罰。

    朱晏亭坐起身趿了鞋,走到齊凌昨日坐的地方。

    香味怪異的濃重。

    磚地被擦拭過,光可鑒人。

    她手指放上去,看到自己的倒影。

    問鸞刀:今早擦過地了?平日不是要到晚間才擦嗎?

    鸞刀輕聲道:陛下喜潔,昨日席地而坐,昨晚下令奴婢擦拭的。

    *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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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章 山河(二)

    倘若這世上當(dāng)真有天算這回事。那日朱晏亭腹中此前一直安分的孩兒情況突然急轉(zhuǎn)直下, 險些小產(chǎn)。導(dǎo)致齊凌再次突如其來造訪,并要求她移宮回未央宮都是一筆壓過人算的禍事。

    她從心底不愿移宮。

    一來昭臺宮遠離御禁, 規(guī)矩較為松散, 方便她活動。鸞刀前不久才剛剛疏通了直到宮外的人脈,御苑蓄馬養(yǎng)畜之輩容易用黃金收買,朱恂在外的消息也遞得進來, 朱令月也送得進來,一切剛在向好的地方發(fā)展。搬離昭臺宮就等于這些都功虧一簣。

    二來,椒房殿在她搬走之后遭到過大清洗, 連楚地帶來的聞蘿都換到了長樂宮去。新來的監(jiān)嬖來路不明, 一時間難以消化。此時移宮等于將她困到匣中, 才剛剛下出去的棋都沒來得及走完后招,就得被迫中止。

    三來,她再落魄自小也被齊睠寵慣了,再裝作賢德之后,秉性里帶著些難以消匿的傲氣。像罪人一樣被驅(qū)逐到昭臺宮,便橫下心死也要死在這里,不肯揮之即去召之即來, 再回到盛過圣寵榮光的椒房殿去。

    絕不能回去。

    朱晏亭顧不得先前險些小產(chǎn)身體虛弱,執(zhí)筆寫表進呈桂宮, 用詞哀婉悲切, 自慚負罪之身,不能再為天下臣民之母,不堪觍居文德昭化的靈沛之殿,請求皇帝準許她在誕下龍種之前在昭臺宮幽居自省, 靜思己過。

    等了足足一日, 回書到了, 僅潦草二字:不準。

    朱晏亭將那卷錦書砸在地上,滾出了好遠。

    鸞刀正奉一碗保胎藥進來,一眼就看到墜在地上的書信,潦草御筆在錦上皺巴巴。倒吸一口涼氣,忙將托盤放在磚地上,拾起來展平:殿下再賭氣不應(yīng)授人口實搬到椒房殿也是為了殿下安危著想她的話止在半道,一根涼涼的金簪刺到她喉口的位置,再進一寸便可取她性命。

    她震驚萬分抬起眼,是朱晏亭冰冷得令人透骨徹心生寒的雙眸。

    我殺了你,我再自盡。朱晏亭的表情半分不似與她玩笑,金簪子抵著命門,她唇畔含了帶著兩分哀傷的笑:反正你我都活不了幾日了。

    鸞刀仍未反應(yīng)過來,手足僵冷,愣愣喚: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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