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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玦牙關(guān)緊咬。 穆君桐面上譏諷笑意愈深:感覺怎么樣,是不是有些如釋重負(fù),畢竟這么多年,數(shù)不清的日子,你步步為營,都快忘了做真實(shí)的自己是什么滋味 他終于聽不下去了,泛著猩紅血絲的眼死死地盯著她:閉嘴! 穆君桐如他所愿的閉了嘴,旋即笑得更開心了,毫不留情地撕破他最后一層偽裝:哦不,我說錯(cuò)了,不是不經(jīng)意地展示了自己,想必是你故意為之吧。 她徹底占了上風(fēng),將頭湊近,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低聲地問他:自在做自己的感覺怎么樣,是不是如釋重負(fù)? 秦玦狠狠地咬牙,咫尺之間,穆君桐能感覺到那股如有實(shí)質(zhì)的恨意與恚怒。 越是恨,她便越是痛快。 連你自己也沒有想到,人生中最自由自在的時(shí)候,是這些藏在夾縫暗處的算計(jì)中吧? 嗡 巨大的耳鳴聲響起,秦玦感覺眼前浮起一股如紗血色,耳鼻堵住,頭疼欲裂,攪得他神魂撕裂,如在夢中。 他艱難地吼道:你閉嘴! 可是幻境如蛇,緊緊攀纏著他的脖頸,奪走了他所有呼吸,還要將他五臟六腑通通絞碎。 血腥味鉆入鼻腔,癔癥發(fā)作,比以往任何時(shí)刻都要來得劇烈。 只因他有了人生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憤怒。 無數(shù)的畫面、聲音和感知交纏在一起撞進(jìn)他的身體里,秦玦喪失了感官,抓著木板的手漸漸放開,眼看就要無知無覺地沉入水里。 原來真正發(fā)作時(shí)是這么痛苦,難怪秦家人會(huì)因?yàn)轳Y自焚,烈火灼身也好歹清醒。 他咬破舌尖,短暫地?fù)寠Z回了部□□體感知,伸手抓住木板邊緣。 可這時(shí),一只柔軟的溫暖的手,扣住了他的手腕。 一點(diǎn)一點(diǎn)、慢慢地,掰開了他的手指。 然后,毫不留情地推開。 他開始下沉,軀體沉浮間,那只溫暖的手好像在輕柔地?fù)崦念^頂。 一用力,將他的頭徹底按入了水面,于是他便沉入了河里。 冰冷的河水涌入鼻腔、咽喉、肺部,冷水流過的地方都帶上了火燎的痛感,似要將他撕裂。 耳旁的雜亂嘲哳的聲音逐漸散去,只留下尖銳的嗡鳴,如針劍刺破耳膜,最后只留下一片茫然的空白。 無數(shù)次平靜地瀕死,直到今日,他頭一回有了不甘。 不甘,因?yàn)槭撬H自動(dòng)手。 因?yàn)樗龝?huì)遺忘。 恍惚間,他回到了幼年,正蜷縮著躲在佛像里以逃開親父的虐打。 他聽見斧頭拖地的聲音,刺耳至極,忽然,斧頭鑿在了佛像上。 聲音很悶,像耳邊炸開的驚雷。 一層又一層,佛像被徹底鑿開,光線從縫隙xiele進(jìn)來。 他有些緊張,但呼吸著新鮮空氣,又有些如釋重負(fù)。 后來親父被烈火焚燒在大殿里時(shí),瘋癲的親母頭一回清醒,抱著他喃喃自語:阿玦,不要忘了我不要忘了我 他平靜地拭掉她的淚水,感受著她的顫抖:為什么害怕? 她又開始瘋癲地笑了:因?yàn)槲也桓市奈也桓市χχ崎_秦玦,沖進(jìn)了火海。 秦玦站在回憶里,看著她被火點(diǎn)燃的軀體,歪了歪頭。 哦,原來不甘是這種滋味。 白光吞噬所有,包括最后那絲不甘。 嘩啦 穆君桐從水面鉆出,撈出失去知覺的秦玦,將他推到木板上,自己也緊跟著爬了上來。 她狠狠地錘了錘秦玦的腹部,他咳了幾下,吐出了污水。 這么折騰下來,穆君桐早就沒了力氣。 不知為何,她盯著面色慘白如尸的秦玦,她突然失了興趣。 真沒意思啊 她大腦放空,挨著他躺了下來。 燃燒的船塢漸漸遠(yuǎn)去,縮小成視野里刺眼的紅色光斑,穆君桐脫力地看著夜空,才發(fā)現(xiàn)烏云不知何時(shí)散去了,夜空似被洗濯過一般,隱隱可見清淺銀河。 她就這么躺著,等著溺水的秦玦慢慢轉(zhuǎn)醒。 過了一會(huì)兒,秦玦又咳了幾下,終于醒了過來。 醒了以后,他很快回憶起了癔癥發(fā)作前后的事情,但他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沒有動(dòng)作,也沒有說話。 只是沉默地躺在木板上,和穆君桐一樣安靜地看著夜空,任由水波將木板逐漸推遠(yuǎn)。 所以穆君桐說其實(shí)他倆都不太正常,否則也不會(huì)在此時(shí)此刻生出默契,無話可說,卻又是什么都說盡了。 也不知飄了多久,飄到河風(fēng)沒了熱度,吹到身上讓穆君桐有些發(fā)冷時(shí),木板總算被推向了岸邊。 此處僻靜至極,十分荒涼,雜草叢生。 穆君桐拽住河邊伸出來的枯枝,暫時(shí)穩(wěn)住想繼續(xù)順流而下的木板。 她總算開口了:走吧,上岸。 艱難地爬上岸,她把手遞給秦玦。 黑燈瞎火的,穆君桐看不清秦玦,秦玦更是看不清穆君桐。 但是他準(zhǔn)確無誤地將手放在了她的手上,兩手緊握,穆君桐只覺得他的手冷得刺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