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玦緩緩轉(zhuǎn)身，他的臉上還帶著未散的愉悅笑意，像是人偶被割開了嘴角，笑得麻木而扭曲，這是穆君桐從來沒見過的樣子。

    血珠落在他的鼻梁、臉側(cè)，再美的臉也在這時(shí)顯得可怖至極，如修羅惡鬼降世。

    他身體中似乎有無數(shù)個靈魂在拉扯，一動不動，麻木地看著她。隨時(shí)可能放下屠刀，也隨時(shí)可能朝她撲過來。

    穆君桐嘆了口氣，對他伸出了手：停下，過來。

    四周瞬間靜了，連地上的人也停止了抽搐，這一瞬間仿佛是沸騰的地獄油鍋?zhàn)兊猛?/br>
    鐺地一聲，匕首落地，秦玦麻木僵硬的表情碎裂，幾乎是顫抖地朝她靠近。

    他看著她的手，在距離她一步之遙的時(shí)候，頓住，一片模糊血rou中，他緩緩跪下。

    他用自己干凈的那邊臉輕輕蹭著她的掌心，他的睫毛戰(zhàn)栗著，明明身形高大，卻要瑟縮成垂憐的模樣。

    秦玦小聲而討好地道：我錯了。

    若命運(yùn)真有錯軌，他愿意永生永世陷入錯軌的風(fēng)暴與泥沼。

    在穆君桐出現(xiàn)的那一刻，在她用平靜的眼神望向自己的那一刻，秦玦終于意識到，他心甘情愿放下絕對的自由，俯身，讓她為自己戴上束縛的枷鎖。

    作者有話說：

    不好意思qwq，限電again，我還說入職前完結(jié)這篇文呢

    第89章

    穆君桐垂頭看著他, 心頭復(fù)雜，苦悶的滋味縈繞不散。

    她的手掌輕輕動了一下，秦玦便有些惶恐地將臉湊得更近。

    她便伸出另一只手抬起他的下巴。他還未從狂熱殺意中徹底脫身, 眼底涌動, 他也深知這點(diǎn)，所以即使仰著下巴，也仍舊是垂著睫毛，遮擋眸光。

    可是遮住了眼底的燥郁，卻遮不住滿臉的血。血珠粘稠，順著眉骨往下蜿蜒, 似毒蔓生長, 森白肌膚被割裂成一塊塊碎片。

    穆君桐用手擦去即將滑落到他眼角的血珠，秦玦睫毛一顫，想要捉住她的手腕，卻滿手鮮血，無法抬手。

    她用指腹摩擦著，卻怎么也擦不干凈, 只能烙印下一片暈開的殷紅。

    秦玦咬肌鼓動了一下, 聲線顫抖：別擦了臟。

    穆君桐的動作停住, 她不知說什么才好，是說血不臟，還是說既然你知道血臟, 又為什么要讓自己渾身染血呢?

    最終她一言不發(fā)，將秦玦從地上扶起來，嘆了一句：走吧, 回去。

    秦玦心重重落下, 她沒有反感和厭惡, 這個態(tài)度對他來說無疑是天降甘霖般的解救。他不敢靠太近，只敢距離幾步跟著她，害怕她聞到自己身上的血味，卻不知道他身上的味道有多濃重，根本不是距離幾步就能聞不見的。

    在血里泡了太久，他的嗅覺已經(jīng)麻木了。

    他洗了很久才把一身的血味洗凈。但他仍不敢就這么輕易走向她，又沖了很久，確信自己完全干凈了，才回到營帳找穆君桐。

    她支著頭，還未睡，看上去是在等他。

    秦玦心又開始怦怦直跳起來，他走過去，忐忑地等待她的質(zhì)問，她卻并未提起剛才的事，而是問：你多久沒休息了?

    他愣了一下，沒能給出答案。

    穆君桐并沒有在意，接著道：趁著天還未亮，趕緊歇一會兒。

    即使直到她的反應(yīng)有些不對，但秦玦仍被她的關(guān)切沖擊得熏陶陶的，他胡亂應(yīng)了一聲，有些無措。

    穆君桐對他招招手，他都不用思考，下意識就湊過來了。

    她道：你睡一會兒，我守著你。

    秦玦快要懷疑這是一場美夢了。但他很快意識到，這不是夢，因?yàn)樗簧兄挥胸瑝衾p身，哪兒來的美夢。

    他不明白穆君桐在想什么，也不想明白，他只想抓住這一刻，放空自己，不再猜疑算計(jì)。

    他在穆君桐身旁躺下，她就坐在榻邊安安靜靜地看著他。

    秦玦腦子嗡嗡響，什么也忘了，整個人好像被汪洋淹沒，只有深沉的平和。

    他以為自己不會睡著，連草藥輔助都無法安眠，更別提現(xiàn)在這個情況。但他聞著穆君桐身上的氣味，聽著她平穩(wěn)的呼吸，竟然不知不覺陷入了深睡。

    似乎只是閉了下眼，一睜眼，微弱的晨光透過帳面灑在面上，秦玦怔愣了一瞬，迅速坐起來。

    從記事起他就沒有睡得這么安穩(wěn)過，這讓他感到慌張，在他的認(rèn)知里，只有毒藥才能讓他這樣。

    還未來得及從這種戒備中脫身，穆君桐就掀開帳簾走了進(jìn)來。她并沒有意識到秦玦的防備，只是驚訝他醒得這么早：我出去要了壺?zé)崴?，你要喝水?

    秦玦搖搖頭，看著她的眼神很是復(fù)雜。

    他下床，披上外裳，猶豫了一下，對穆君桐道：我走了。這些日子你好好休息，戰(zhàn)事很快就能結(jié)束了。

    穆君桐回了他一個笑容，他的眼神頓時(shí)柔和下來，腳腕跟生出繩索一樣，將他牢牢套在原地，無法離開。

    但正事兒要緊，秦玦站了一會兒，還是咬牙離開了。只要戰(zhàn)事結(jié)束，他們就能每天待在一起，不拘于這一刻。

    他走以后，穆君桐放下茶壺，深吸了一口氣。

    軍馬啟程，穆君桐跟隨安排行動，在進(jìn)入馬車后，找到殷恒為她準(zhǔn)備的衣裳和易容物，脫下外裳，拆開發(fā)髻，換裝完成后走出馬車，儼然一幅清瘦守衛(wèi)的模樣。四周的人皆已被替換，一幅沒看見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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