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恒聽到前面還有些觸動，直到聽到了最后一句，不由得額角一抽。要想討好穆君桐，可不能在她面前說這些話。

    但他壞心地沒有提醒，只是一幅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秦玦吐露完心思又覺得不自在，再次別開頭。

    殷恒便道：世事無常，當(dāng)年我想她或許能改變你，卻沒想到會影響那么大，所以我怕了，想要趕走她，到頭來又巴巴地懇求她回來。我看不見她回來會是什么樣，卻知道若是她不在會是什么樣，所以我冒險了。他想到自己看到的城中景象，游歷十年，讀過無數(shù)書卷，卻不知原來一個城池可以這么快恢復(fù)平靜，我賭對了。阿玦，你會成為一個很好的君王。

    秦玦才不稀罕他的認(rèn)可，他說：我不想做明君仁君，我只想要她愛我。

    殷恒一腔柔軟頓時噎住，半晌，他咂咂嘴：真是

    秦玦看著他，有些鄙夷：你不是說要為我解惑嗎?

    殷恒心說，你這惑我可沒法解，但他還是盡力擠出了一句話：多做些讓她感到高興的事。

    秦玦眉頭緊鎖，垂眸思索了一番，抬眸瞥了他一眼，也沒說認(rèn)不認(rèn)同，起身，走了。

    他走后，殷恒狠狠松了口氣，松弛下來后又忍不住想笑，談不上是幸災(zāi)樂禍還是欣慰，只能感嘆命運(yùn)的奇妙。

    秦玦把所有事都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做完了，出了高閣，一時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么。

    他對守備道：把國師放了。

    守備應(yīng)下。

    應(yīng)完了秦玦卻不走，就是站在門口望天，嚇得守備一動也不敢動。

    站了一會兒，終于飄走了。

    沒半點叱咤風(fēng)云的君主之相，在街上繞了一圈，嚇得巡視的兵將愈發(fā)盡責(zé)，等到實在沒地方去了，才終于回到穆君桐所在的府邸。

    穆君桐正百無聊賴地坐在窗邊看天，秦玦遠(yuǎn)遠(yuǎn)地看了一會兒，心神恍惚，不自覺地朝她走過去。

    穆君桐正在發(fā)呆中，察覺有人靠近，向那個方向投去視線。

    秦玦立刻頓住，有些忐忑，但總歸是走到窗外，也不進(jìn)來，仰著頭問她：你想出去散散心嗎?她看上去很悶。

    穆君桐不解：現(xiàn)在出去合適嗎?剛經(jīng)歷過戰(zhàn)爭，想必一定很亂，不是她隨便可以散心的。

    秦玦以為她是覺得他倆的身份不合適，于是他道：換上常服，我們?nèi)コ峭?，去遠(yuǎn)一點的村莊看看，怎么樣?

    穆君桐看著他。他狹長的眼眸泛著希冀的光，很難想象，這么一個不懂情愛悲苦的人卻能有這么動人的明澈眸光。

    她心不由自主地顫了一下，匆忙躲開，含糊應(yīng)下：好。

    第94章

    換上粗布衣裳, 穆君桐在鏡前收拾發(fā)髻，

    秦玦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她身后，對她道：我?guī)湍闶犷^吧。

    他的語氣沒抱有多大希望, 認(rèn)為穆君桐會拒絕。

    若是刁玉在場, 必定會感慨秦玦的誤打誤撞。穆君桐吃軟不吃硬，有時候心很硬，但有時候又過度柔軟。

    所以穆君桐只是一愣，透過銅鏡看秦玦。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了這些年他為自己梳過的發(fā)髻。她開口，本來想拒絕, 但最后還是抿了抿嘴, 嗯了一聲。

    這個回應(yīng)足夠讓秦玦受寵若驚，他愣了一下，連忙抓起桌上的木梳，生怕穆君桐反悔。

    他利落地為她拆開發(fā)髻，梳順?biāo)拈L發(fā)，冰冰涼涼的, 柔軟地貼合著他的掌心, 秦玦無法自拔地迷戀這種觸感。

    但他不敢一直重復(fù)梳頭的這個動作, 簡單梳順以后，對她道：我為你梳這里百姓常梳的發(fā)髻吧。

    穆君桐詫異地問：你會嗎?

    他答：我見過，自然就會。

    雖然兩人現(xiàn)在關(guān)系很僵持, 但穆君桐的臉上還是露出了古怪的表情。該說不說，秦玦可是過分心靈手巧了點

    他的手掌很大，梳發(fā)髻倒一點也不耽誤, 三下兩除二為她梳好, 又不知從哪掏出來的發(fā)巾, 為她裹好發(fā)巾，這樣一打扮，和街市上的農(nóng)婦沒什么區(qū)別。

    穆君桐有些驚奇，照了幾下，很是滿意。這個地方流行的發(fā)髻真好，打架都不會散。

    秦玦卻以為她是喜歡這種樣式，有些酸溜溜的，不知怎么地，脫口而出：其實郢國的發(fā)髻更適合你。他身上流著一半郢人的血，自然希望穆君桐的偏好更傾向郢國，不管這個邏輯合不合理，只要喜歡郢國，就是喜歡他的一部分。

    穆君桐一點兒也不會明白他的腦回路，只是搖頭反駁道：不，我喜歡這個。

    秦玦的臉色難看了起來，但穆君桐一站起來，他立刻掛上了面無表情的面具。

    兩人走出府邸，也不知秦玦從哪兒弄來了一輛破舊的牛車，安排細(xì)致：坐這個出城，無人會發(fā)現(xiàn)我們的身份。

    穆君桐看了他一眼，一幅你認(rèn)真的嗎的神情。別的不說，秦玦再怎么打扮也不像是尋常百姓啊。

    秦玦垂眸：我呆在里面不出來。

    穆君桐啞然，她知道秦玦這是在千方百計地討好自己。

    她感到不適應(yīng)，畢竟人生有限的記憶力沒有出現(xiàn)過這種情況，就像喝慣了涼水的人，偶然飲一杯熱湯，只會感覺哪兒哪兒都不對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