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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面上的笑容漸漸消失,若是她犧牲了, 那么前一刻的歡天喜地就顯得過于滑稽荒謬了。 大廳再次忙碌了起來, 局長不甘心地cao作主控臺,在每個時空搜尋她的生命跡象。 每一個時空都沒有。 不可能。他聲線顫抖,幾近崩潰,若對方退步,又怎么可能拉她同歸于盡? 到了這個地步,氣氛變得壓抑又沉默, 人死了, 什么榮譽功勛都是虛妄。 滿屏的時空線閃爍, 絢爛至極,像一場盛大的煙花,沉默之下, 那些年輕的偵測員漸漸變得憤怒。他們負責在每次任務中與穆君桐聯(lián)絡,是戰(zhàn)友,是知根知底的人, 最了解她的秉性, 之前她回來時受到處罰他們就替她不甘, 現(xiàn)在一群人蓋棺定論地覺得她犧牲了,他們難免生出不平之意。 一個人動作,剩下的都跟上,推開了前面垂首沉默思考后續(xù)處理辦法的高官和將領,快速cao作主控臺,頻繁越過最高權限。 壓抑的氣氛頓時變得緊繃,爭端一觸即發(fā)。 這些小年輕最讓人頭疼,一身反骨、熱血,偏偏還拿得出名頭,讓人不好發(fā)作。 憤怒積攢,在即將爆發(fā)的關頭,一道喜悅的女聲打破滿廳的沉默:找到了!找到了! 她直接將結果調到主屏,展現(xiàn)給所有人看。 偌大的屏幕里,星光閃爍,其中一顆渺小的紅點時隱時現(xiàn),光影波動。 她沒有死,她只是陷在了時空縫隙里。她斬釘截鐵地道,穆隊會回來的! 大廳爆發(fā)出轟轟的議論聲。 她怎么會去了時空縫隙? 時空波動,實屬正常。 既然能夠檢測到存在體征,為什么不和我們聯(lián)系? 議論紛紛,沒人能夠猜到答案。 時空縫隙里,時間、空間都失去意義,只有一片停滯的黑暗。 穆君桐一會兒感覺走了很久,一會兒又感覺其實只是眨眼間,漸漸地,她開始忘記自己為什么在這里停留,只模模糊糊記得自己是為了找一個人。 找誰呢?或許看見了就明白了。 她曾經感到疲倦,肩上沉甸甸的,責任壓在胸口讓她喘不過氣來,后來忘了發(fā)生了什么,一切的重負都消失了。若曾經她為了一個義字而活,此時此刻的她只想為了自己而活。 不知道又撕扯漂浮了多久,她忽然聽到了一聲幽幽的嘆息。 穆君桐渾身一震,從巨大的眩暈中醒神。 浩瀚黑暗中,她看到了站在細碎微光盡頭的身影。 被沖淡磨平的記憶和情緒一瞬間涌了回來,穆君桐心跳劇烈,驚喜又恐慌。 她朝他靠近,但隨著距離的縮短,她面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面前的人既是她尋找已久的人,也不是。 他烏發(fā)濃密如綢緞,不見分毫白發(fā)。在她距離他三步之遙時,他慢慢轉頭,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平靜,五官一如既往地靡麗陰冷,卻不是熟悉的那個人。 眼前人是十八九歲的模樣,是秦玦,不是秦玦。 穆君桐曾以為希望落空時會天崩地陷,真到了這一步時,她只有一種遲鈍的麻木和怔愣。 他的眼神落到她身上,沒有太多反應。 穆君桐想,若是秦玦,一定會厚臉皮過來擁她、吻她。 可眼前人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忽然,他開口問:你是來殺我的嗎? 那層麻木被這句話打破,一陣巨大的滔天的悲傷侵蝕全身,穆君桐胸口起伏,眨也不眨地看著眼前的人,像是要把他永恒刻入視線中。 三次相見,他都問了這個問題。 穆君桐朝他靠近,一開口,滿腔的酸意頓時涌動不息:不,不是我不是。 她直直地望著他,壓住淚意,口齒清晰地道:我是來找你的,我想帶你回家。 面前的秦玦盯著她,表情漸漸龜裂。 或許是從沒見過這樣的眼神,他迷茫而又恐慌,捂著心口倒退幾步。 他的視線在穆君桐面上流轉:回家?他歪了歪頭,忽然笑了,你是來救我的。 他的皮膚迅速蒼老,忽然生出滿頭白發(fā),又忽然變換成青春年少的模樣,忽而帶疤,忽而表情陰鷙,唯一不變的是,他的視線始終停留在她身上。 每一個時空的他死去,都留有一絲執(zhí)念,透過這雙眼看她最后一眼,執(zhí)念終于散去。 像是剝皮抽骨,所有幻象與光影漸漸熄滅,面前的人終于回到初始狀態(tài)那個十八九歲的秦玦模樣。 然后,他閉上了雙眼,再無動靜與聲息。 像一本翻動的古書,終于到了最后一頁,嘭地閉上。 可這絕不是他們故事的終局。 穆君桐逼近他,仰頭,輕輕撫摸著他的面孔。 秦玦,怎么不敢睜眼看我?她聲音很輕,像情人間的耳語。 面前如石像如幻象的人睫毛顫動,慢慢睜開了眼。 這一次,穆君桐終于落下淚來。 只有秦玦,那個等了她無數(shù)年的秦玦才會用這種眼神看她。他們的故事很短,經歷卻很多,多到足夠憑一個眼神認出億萬時空中的那個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