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有時候,魔女會說出像這樣過于可愛的話，阿希爾德想。

    而他卻總是反應(yīng)過度，這是他的問題,不能怪她——若你拾起一顆小軟糖，喂進嘴里,應(yīng)當(dāng)理解她本就是甜滋滋的。

    “……”金發(fā)男生呼了口氣。

    他盡量讓自己冷靜,心中默念起快樂咒的咒語，很快，一陣明亮的光從他指尖耀出,繼而流入魔女的每根手指尖。

    下一瞬,陸茜便看見許多搖來晃去的柔軟長尾，以及胖乎乎的粉色rou墊，它們在她的大腦里蕩漾起來。

    “……”她驚嘆，“酷！”

    這畫面在她的心中蕩起夢幻般毛絨色秋千，于魔女而言,人間仙境也不過如此。

    快樂咒語不愧其名,真是令人渾身洋溢著幸福和高興，一下午的所有課程,魔女都傻樂著度過了。

    ……

    就這樣,阿希爾德的六級咒幫助魔女無痛熬走了需禁食的一周。

    直到本月三輪紅月的時刻悄悄來到，她的喉嚨總算完全長好，可以正常進食。

    于是今天下午鈴聲一響,陸茜便迫不及待如一顆出膛的子.彈般想要狂躥向食堂,她正邁開步子,卻被她的后座突然摁在了教室里。

    “等一下?！?/br>
    “？”

    陸茜回過頭,她態(tài)度十分積極地說道,“已經(jīng)放學(xué)啦阿希爾德,咱們今天也一起去吃飯吧！”

    “我今晚有點事，就不跟你們一起去了?！?/br>
    金發(fā)少年搖了搖頭。

    說著，他遞來一根漂亮的新頭繩，它的模樣看著就很昂貴，“給，你忘了今天的交換禮物?！?/br>
    他的睫毛也基本長好了，此刻像金色蝶翅般微微地翹著，無論看多少次都漂亮至極，“你身體剛康復(fù)，不要一下子吃太多哦?！?/br>
    “好的哦！”魔女滿口答應(yīng)。

    阿希爾德：“……”

    嘖。

    看她這幅反應(yīng)，已經(jīng)非常了解她性格的王子殿下轉(zhuǎn)頭命令他的侍衛(wèi)道，“霍克斯，你也跟去?！?/br>
    霍克斯非常不情愿，“殿下你就相信她吧，她是魔女，我撐死她都撐不壞的！”

    “少說廢話?！?/br>
    “……”他的主人忽然冷下臉的表情讓霍克斯立刻閉上嘴巴，他舉翅投降，“我去我去我去?！?/br>
    陸茜則壓根沒聽見他們之間的對話。

    她正心不在焉地重扎頭發(fā)——如果喜歡別人的禮物，當(dāng)場使用它便是對那人最好的回報。

    能解封胃袋的這一天已令她期待已久，現(xiàn)在其他任何事情都無法讓她在意了。

    魔女匆匆從她什么都能掏出來的書包抱出了自己準(zhǔn)備好的東西，忍痛把她的寶貝往阿希爾德手里一擱，“那祝你也有個愉快的夜晚！”

    說完她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走了。

    急得像胃里有只小耗子在跳踢踏舞的魔女，她身后跟著滿臉憋屈的霍克斯和單爪扛著機械臂的蘿比，小兔子待會吃完飯還要去煉金室做實驗，這三人一起離開了教室。

    只有阿希爾德被他們留在了原地，見陸茜走了，金發(fā)男生頗為擔(dān)心地皺起眉頭，“……”

    真是不巧，他詛咒的發(fā)作偏偏是今天。

    如果不是此時心臟開始被撕扯裂開的劇痛讓他止步，阿希爾德一定會和她一起去食堂——可能是以前經(jīng)常餓肚子，魔女對食物過分執(zhí)著，只要面前有東西吃，而且沒人管著，她總要把肚子塞到撐不下為止。

    這并不是健康的進食方式，阿希爾德又看了眼手中的交換禮物——

    她今天贈予他的是一大瓶的馬鞭草藥粉，不透光的瓶裝厚玻璃材質(zhì)，很耐保存，它重的魔女必須兩只手才能抱起，也足夠他喝一年的份，真不知道她做這個偷偷做了多久。

    而上面有一個小小的黑色毛絨球裝飾掛墜，是用他的尾巴毛制成的。

    難怪她剛才送給他時表情一臉的不舍。

    ——上上上次喝了湖水里的蛇，她吐得非常嚴(yán)重；上上次她病好后一頓吃了過多掃帚串回來的小魔獸，去醫(yī)院看牙齒醫(yī)生卻給開了大量胃藥；還有上次……

    這回沒有他看著，忍耐了一周多的她又會怎樣地胡吃海喝？

    “……”

    握緊手上的毛絨掛墜，王子殿下生平第一次體會到度秒如年的感受。

    --

    另一邊，狂奔到平民食堂的魔女，她開始了心無旁騖地補貨式進食，解封后的她吃得非常爽快。

    經(jīng)過這些日子的露臉，比拉索的學(xué)生們大多習(xí)慣了黑發(fā)小魔女的存在，他們不會再刻意從她身邊路過，猛烈激增的飛行業(yè)務(wù)訂單也回歸到正常水平，不過你很難將目光從一個吃飯吃得這么香的小姑娘臉上移開。

    “今天的食堂菜有那么好吃嗎？看她吃得我都饞了！”

    “我突然不想減肥了，嗚嗚突然肚子好餓！”

    “她的食物和她都讓我看著好有食欲！”

    “咱們待會也去買份rou排飯，坐她旁邊吃完再走？”

    “……”霍克斯本來有點擔(dān)心魔女這么一直吃下去，他勸不動，如果勸了自己又要挨她的揍，糾結(jié)得連盤子里的半塊生rou都沒啃完。

    可當(dāng)陸茜吃到第四塊時，食堂的魔獸rou排就徹底賣空了，廚師提前下班，想要續(xù)盤也沒得續(xù)，這讓他大松口氣。

    看魔女遺憾地放下刀叉，藍(lán)鷹滿臉輕松地說，“你不吃了？”那他總該可以回去了吧？

    “你著急可以和蘿比一樣先走，”咽下嘴里的食物后，魔女才說，“我這才開始呢?！?/br>
    “？？？”

    魔女讓霍克斯見識到了什么叫做【才剛開始】。

    三年級的中等部一共有三個食堂，第一和第二食堂是普通平民學(xué)生經(jīng)常去吃飯的地方，而第三食堂專供貴族，這里還特別售賣全大陸最香脆的油炸巧克力糖餅（近日也上架了白糖蛋糕和各種口味的章魚小丸子）。

    聽上去這數(shù)量少了些，但比拉索還有初等部和高等部，甚至加上教師食堂，學(xué)生也能進，數(shù)量上便翻了六倍，所以說魔女的選擇其實非常廣泛。

    加之今天好不容易能解放胃的束縛，她特意帶上不久前從紅發(fā)騎士那里得來的那枚金幣，1金幣=100銀幣=1000銅幣，普通食堂一塊魔獸rou排售價3銅幣，貴族食堂翻了兩倍，也勉強在魔女接受的范圍內(nèi)；她今日的目標(biāo)就是在這幾個食堂之間游走，爭取把這塊金幣花光。

    魔女一邊吃，她的大腦一邊高速運轉(zhuǎn)著，思考接下來要去哪個食堂。

    霍克斯都快瘋了，“啊啊啊不行！你不許再吃了?。⌒挪恍盼艺娓嬖V殿下??？”

    魔女根本不懼怕小鳥的威脅，“我倆拉鉤，你不告訴蘿比和阿希爾德，我明天就給你梳毛！”

    霍克斯：“………”

    他實在無法制止魔女，并非全然因為梳毛的理由，更多的是她不戴斗篷就溜得飛快，在放學(xué)后人山人海的擁擠校園食堂，身材過于嬌小的她令霍克斯根本逮不住。

    兩人像老鷹抓小雞般在各種食堂亂飛亂蹦。

    “……站??！陸茜你給我站?。。?！”霍克斯大口地喘著氣，他跑得胃都開始痛了，與此同時，魔女則抱著盤子躲在某個人群堆里大口大口地吃著rou。

    “……”藍(lán)發(fā)男生的表情從(`皿?)過渡到(t＿t)也不過是幾個鐘頭的功夫。

    直到魔女吃飽，充滿異域風(fēng)情的三輪月亮已然高懸于天際。

    連教師食堂都因貨空早早歇業(yè)（廚師：“今天老師們的胃口意外都很好呢”），魔女也覺得吃得差不多，系統(tǒng)這時才開口。

    “現(xiàn)在去醫(yī)院開消化胃藥吧，”它說道，語氣帶了點經(jīng)歷了太多次這樣事故的滄桑情緒，“吃完了早點睡，你明天還要早起上學(xué)?！?/br>
    陸茜“嗯”了一聲，“我先把霍克斯送回家?！?/br>
    將身心疲倦的盡職盡責(zé)男同學(xué)送回了男生宿舍，來這里一回生二回熟，陸茜干脆在魔法自販機又買了一大袋丟丟魚卵當(dāng)最后的夜宵。

    這是在法蘭深海三萬米才生長的一種盲眼魚，它會把自己產(chǎn)的卵丟到敵人臉上當(dāng)作武器攻擊。所以叫丟丟魚。它的卵嚼起來的口感很像固體麻薯，香軟嫩滑。

    魔女邊走邊吃，一口五個，這回連系統(tǒng)也直搖頭了，“你也不至于這么餓吧！”

    “其實換以前不會有什么感覺，”魔女回答，“可是從能每天吃飽后開始，突然有一天又吃不飽了，我就會變得很焦躁，很痛苦?！?/br>
    所以今天一解封她就不停地吃，不是因為餓，而是因為慌，圖個心里安慰便一口氣吃了很多東西。

    “我明天就不這樣了?！彼ＷC道。

    ……

    哪怕去醫(yī)院開了消化胃藥喝，回到山洞的魔女因吃得太撐，半夜自然沒能睡著。

    她躺在石洞翻來覆去地烙餅，系統(tǒng)都被她吵醒了，它打著哈欠道，“算了，你別睡了，去抓你毛茸茸的寵物去吧！”

    “那好，”魔女利落地一個翻身滾下去，“今天是三晶日，我去看看它有沒有來?！?/br>
    “去吧，”系統(tǒng)知道她說的是誰，“不要來了就又把人家塞鍋里就行！”當(dāng)然再塞嘴里也萬萬不可，但今天魔女吃得夠飽了，它倒不太擔(dān)心這個。

    其實偶爾，系統(tǒng)也會猶豫要不要告訴魔女那只小魔物的真實身份是誰，但是無數(shù)攻略記憶的前車之鑒告訴它，不要做這種多余的事情。

    陸茜穿上皮靴，少女輕巧的貓步踩在被猩紅之月遮掩的深夜森林之上。

    “這次終于知道穿鞋了?！毕到y(tǒng)夸她。

    魔女沒有回答，因為她現(xiàn)在有好幾雙靴子，一雙臟了也可以換另一雙穿。

    漆黑不見光的林野叢傳來嗖嗖的陰森風(fēng)聲，突然從角落里躥出來的小動物都被善良的魔女一一放過，她突然想到自己好像還不知道那只小魔物叫什么名字。

    連名字都不知道，又該怎么把對方喚來呢？

    那就先給它起個昵稱，他們這么熟悉，都一起睡好多回了，它應(yīng)該記得她的聲音。

    “咪咪？”于是魔女喊道。

    系統(tǒng)：“……”

    ——女神在上，它多希望攻略對象這會尚未前來！

    可是死去的女神是無法聽見系統(tǒng)呼喚的，魔女不過呼喊了幾下，她的身后便傳來了什么東西在地面爬行游走的可疑窸窣聲。

    “……”

    哪怕變成魔物，因為擔(dān)心從來不肯聽話的魔女吃多了不舒服，阿希爾德強忍著痛苦，他已經(jīng)在她的山洞前等待了好久好久。

    久到他的身體慢慢變得冰冷，久到每一寸的呼吸都帶著灼痛——但他想見她，他怕她一個人昏倒在山洞，像上次那樣無人來訪，一個女孩子孤孤單單地生著病，這是他不能允許的事，他要確認(rèn)她沒事才能離開。

    所以魔化后的阿希爾德這次努力蜷縮著身，他盡量避開附近打架的野獸魔獸，小心地將自己埋在土堆和葉片里，一直等啊等，她卻遲遲不歸，直到剛才，他才像是聽到了她的呼喚！

    ——她終于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