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煞 第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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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欲昏厥之際,被人捏住臂膀,用扇尖挑起下顎。 “不過跪了三個時辰,按你的功夫,不至于這般受不住?!笔掙谈┥?,同她齊眉,“是演戲演上頭了?” 終于得了人出來,葉照攢出一點精神氣,抓著他袍擺將話道來。 她說,“殿下,求您救救我的孩子?!?/br> “我們的孩子,我生下來了,是一個女兒?!?/br> “但是落在了霍靖手中,求您,救救她?!?/br>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腦海中來來回回都是蕭晏的那句,“阿照,我們要個孩子吧!” 要說還想的更多,大抵是想到,今歲他已經二十又九,即將而立,卻尚無子嗣。如此,定是愿意救小葉子的。 “一別四年,今朝你說你生下了我們的女兒。怎么證明呢?”長久地沉默后,蕭晏開口問。 葉照抬眸看他,要怎么證明呢? “她七月早產,生于昌平三十三年四月十七?!?/br> “有一雙瑞鳳眼,同你一樣的。胸口有顆梅花痣,在和你相同的位置?!?/br> 七月日光晃眼,蕭晏持著扇柄,將葉照下顎挑得高些,伸手給她拭去鬢邊汗珠,將濡濕的發(fā)絲輕輕攏在耳后。 葉照心中騰起星火希望,一雙含水杏眸釀起情意,眉稍眼角都染上一層久違的淡薄歡色。 “你證明她——”蕭晏看她,亦笑。 只搖著扇子起身,緩緩道,“誰證明你呢?” 話語入耳,跪著的人眉眼一空,肩背忽顫。 他不信她。 是啊,誰來證明她呢? 她入他命里,從相遇到離開,不過是一場圖謀。 本就不善言辭的人,眼中一點星光,寸寸淡下,熄滅。 唇瓣啟合間,亦是吐不出一句話。 “嗯?”似是等著她的回話,蕭晏守著耐性,片刻低聲嘆道,“本王若所記不差,你可是連少喝一碗避子湯都不愿的,阿照?!?/br> 蕭晏目光從她面上落到她緊攥袍角的雙手,面色開始發(fā)沉。 葉照低頭,慢慢松開手,轉瞬卻又膝行拽住。 “殿下、殿下……求求你,看在我——”她想說看在她曾救過他的份上,卻也沒臉說。 她因何救他? 不過為得他信任。 她騙了他三年,他不曾懷疑。然而這廂唯一的一次真話,他卻已不再相信。 是她的報應。 “我沒有騙你,我說的都真的……”她的話語蒼白無力。 她不是沒有第二條路救回女兒,縱是她功夫只成了兩成,孤身往來一趟秦王書房,盜一張城防圖尚是有勝算的。 自是不想再騙他的緣故。 然而,更深的一重,是為了小葉子。 今日的她,一動武便是耗著精血性命。她本就沒有多少時日,攢著僅剩的一點壽數,還想多教孩子一些生存的本領。 這世道艱難,女子更是不易存活。 草芥卑賤如自己,先是被嗜賭的生父賣入青樓,后被霍靖訓為見不得光的暗子,一生不得自主。 她來時想著,若是蕭晏愿意出手,愿意認女兒,她自安心些。不認也不要緊,她帶著女兒,一如當年走得遠遠的,絕不再擾他。 “求求你——”葉照伏在地上,胸口起伏間似是鼓足了極大的勇氣,抬首喚道,“阿晏!” 盛夏三千日光褪色,圓月冉冉升上,月華如水人如玉。 “以后莫喚殿下。人人一般的稱呼,多無趣。” “那妾身喚您什么?” “許你喚“阿晏”?!?/br> 入府的第三個中秋節(jié),她身份曝光前的一個月。 蕭晏從宮中返回,似是得了什么喜事,心情格外好。自午后便一直賴在她屋里,廝纏了整個下午,晚間更是枕在她膝上同她一道賞月。 要她改了稱呼。 阿晏。 她低聲喚他。 云遮月殘,往事如煙散。 “將她給本王扔回屋里,任何人不許理她。”那兩字入耳,蕭晏認命地合了合眼,“待本王查清楚,再救人!” “阿晏,可否快些?小葉子她——” “不許再喊這兩字!”蕭晏轉身箍住她兩頰,咬牙道,“別得寸進尺,再多說一個字,就給我滾?!?/br> * “阿——” 到底沒再喚出,葉照滿頭大汗從榻上起身,環(huán)顧周遭場景,神思慢慢回籠。 此處是霍氏設在北境沙漠之地的暗子營,今朝是昌平二十七年。同前世無異,距七歲那年,她因一身清奇的根骨,被霍靖從青樓撿回密訓,已經十年了。 夢中言語,是暗子的大忌。 她控制不住自己夢魘,然多年暗子營特訓,止住話語自不在話下。何況那兩個字無論在何地,都不該在她的口中吐出。 葉照深吸口氣,已然沒有睡意,只抱膝埋下了頭。 夢中后事,重新在眼前浮現開來。 她在等了一個月后,終于失去了耐性,在那個暴雨如注的夜里,偷走了滄州的城防圖。 蕭晏親筆繪制,蓋著他的紫綬金印。 以此從霍靖手中換回了女兒。 也因如此,滄州城破,蕭晏戰(zhàn)死,被懸尸城樓。 可是那張圖,明明她仿蕭晏筆跡改過部分細節(jié),如何滄州城會兵敗如山倒? 來此的頭一年,她便在殘酷的訓練里,記起了前生諸事。 十年來,她無數次在夢中看見他最后的模樣,總是滿懷愧疚又窒悶疼痛。 不管她是否更改原圖,城破人亡終是因她而起。 她為了孩子斷送蕭晏性命,最后又為奪他尸身死在戰(zhàn)場上,丟下了年僅三歲的女兒。 那錯亂又荒謬的一生,她終究誰也對不起! “阿照!” 有聲音在她頭頂響起,葉照的心縮了縮。她知曉是誰,只控著心緒抬起頭來。 “是不是內息不暢?不若歇兩日再往洛陽去?!?/br> 來人便是霍靖。 重來一世,她依舊先遇霍靖,依舊做了他手中最好的一把刀。 他伸手給她拭汗,指腹在她眼角細細摩挲,慢慢劃過她后腦,將她按入懷中。 “阿照——”啞聲的嗓音中目的性已經十分明顯,炙熱氣息噴薄在葉照耳畔。 終于,一手扯開了她褻衣襟口。 “小侯爺!”葉照帶著前世的憎恨和今生的厭惡,攔下他,平靜開口,“若是如此,屬下便入不了秦王府?!?/br> “無法,為您效命了?!?/br> 作者有話說: 我回來啦…… 這本甜虐參半,依舊破鏡重圓。 第2章 、初遇 霍靖扯在葉照衣襟的手有了兩分松動,隨著面前人愈發(fā)謙卑誠摯的眸光,終于緩緩松開,整個人往后挪了挪。 屋中短暫的靜默,三月日頭慢慢升高,時間一點一滴過去。 葉照攏了攏微敞的襟口,如玉皎潔的面頰泛起一層緋紅,低聲問,“小侯爺,可否容妾身更衣?” 十七歲的少女,已經出落的格外美麗。 三千烏發(fā)如同一匹光滑的綢緞鋪在背脊,鬢邊兩縷因薄汗黏濕而稍顯凌亂,如扇長睫在日光撫照中投下小片陰影,襯得一張面龐愈發(fā)瓷白透明。 黑與白分明又極致的交錯輝映里,如同極簡的底色,襯托著左邊眼角下一顆淚痣,將整個人煥出別樣的風情與嫵媚,凄迷又昳麗。 加上此刻這杏眸低垂里了的一聲“妾身”,霍靖勉勵克制想要再度擁人入懷的沖動。只從一旁妝臺上揀來螺筆,點了金粉朱砂,順著那顆淚痣細細描摹,須臾在風流楚楚的眼尾下繪出一朵盛世牡丹。 葉照抬眸,露出眼中溫柔情致,“妾身謝過郎君。” “郎君”二字入耳,霍靖點在她淚痣的手頓了頓,一腔血液涌入指腹,升高了溫度。 葉照的笑濃麗一分,杏眼輕闔,橫波入鬢。 這一刻正值日光高耀,清風拂面。 “小侯爺,可覺得屬下學有所成?”葉照退開半寸,只從霍靖手中接來螺筆,轉眼在指間折斷。 待霍靖回神,以赤金為甲,寶石點綴的螺筆已經在葉照手中化為齏粉。葉照肅了眉目,斂去情媚,下榻至盥洗處,在銅盆中洗凈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