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為時不長，亦或者說秦王出手太重，不過半日便掃清了楚王的人手，連同楚王都被他長、槍/刺胸，若無親貴制止，楚王怕是已經(jīng)薨逝。

    而經(jīng)此一事，兩府都元氣大傷。

    蕭晏因葉照眼疾沒有絲毫好轉(zhuǎn)，整個人愈發(fā)狂躁。

    部分朝臣彈劾，起先是道他色令智昏，欲與江湖術(shù)士稱兄道弟，為一介女子這般不顧皇家血脈純正。

    后西北邊境線，連著兩次送來急報，回紇再度犯境，要求朝中派兵甲增援。

    大軍出發(fā)，自是糧草先行。

    戰(zhàn)時糧草輜重皆是兵部所轄，便是蕭晏之責(zé)。

    然臣下聚府中議事，他皆敷衍而行，輕則拂袖離開，重責(zé)謾罵臣子，根本無心政事。

    直到十月下旬，戰(zhàn)報再次傳來，皇后入王府斥責(zé)，葉照求休書欲離開，他方才有些回神，尤覺自己一月來，不成樣子，只想彌補(bǔ)之。

    皇后遂道，“如今西北戰(zhàn)事緊急，籌備糧草輜重本是你分內(nèi)之事，你卻不擔(dān)其責(zé)。你且哪里跌倒便從哪里爬起來吧?！?/br>
    蕭晏尚且還是兒時模樣，甚是聽從嫡母話語。

    只道，“眼下已經(jīng)有人備下糧草送往前線，擔(dān)了兒臣的辛苦。那兒臣便領(lǐng)兵前往前線，將功補(bǔ)過?！?/br>
    “只是阿照雙目已盲……”

    皇后道，“你放心去，阿照，連著府中諸事，母后自會為你照料。”

    如此，蕭晏將妻兒生母盡托于皇后。

    十月二十這日，領(lǐng)兵甲出京畿，直奔西北邊境。

    大軍于潼關(guān)暫歇。

    月色闌珊，蕭晏于懷中掏出一物看之。

    那是，半個多月前，徐淑妃送給蕭晏幫助葉照治療眼疾的偏方。

    偏方未有多言，只道了一樁陳年秘事。

    說是秘事，然洛陽老一輩的高門大抵都知曉。只是到了如今，礙于新朝新帝，諸人便也不再談起。

    原是當(dāng)朝皇后趙氏，尚是公主時，曾擇了定北侯霍亭安為駙馬。

    二人是有婚約的。

    第50章 、晉江首發(fā)

    蕭晏領(lǐng)兵前往西北翌日, 因戰(zhàn)事緊張，皇后提議后，朝中便由霍亭安暫掌朝政。部分秦王府屬臣曾夜聚過一次湘王府, 然湘王自王妃歸府, 便又復(fù)了往昔模樣，不愿多理會政事。左右他肩上無責(zé)，除了爵位并無官職，臣子們亦無法多言。

    未幾, 霍亭安又提出，擇選部分趙姓宗族彌補(bǔ)朝中官員空缺。

    畢竟先前楚王同秦王一番爭斗，雖看著只是傷了各府邸的元氣, 秦王尚好。然楚王處卻并不理想, 除了他個人被重新幽禁，待陛下醒來發(fā)落。而隨著荀昭儀的伏法，前鹽鐵司荀江的徹底倒臺，荀氏一脈基本已經(jīng)瓦解。而曾經(jīng)支持楚王的家族, 譬如徐林墨等，眼下已然靜默，告病閉府。故而自是空出了不少職位, 需人接手。

    加之, 西北戰(zhàn)事告急，文武百官便也默認(rèn)了霍亭安的提議。

    如此，自昌平七年后，暌違二十一載, 前朝趙氏, 再次回到朝中, 各領(lǐng)官職, 封侯拜相。

    這是昌平二十八年的十一月，洛陽秋風(fēng)秋雨綿綿不斷絕。

    而距離天子八月底中毒昏迷，已兩月過去。

    朝臣們雖心中不安，然觀之霍侯主持朝政尚是當(dāng)年四平八穩(wěn)的風(fēng)范，皇后統(tǒng)領(lǐng)六宮亦是平靜和諧，加之邊境傳來戰(zhàn)報，秦王首戰(zhàn)告捷。未保戰(zhàn)事徹底順?biāo)?，十一月初八，霍亭安又京畿兩萬兵甲增援秦王殿下。

    如此三方漸穩(wěn)之下，洛陽高門、文武百官心中稍定。

    內(nèi)外局勢稍好些，皇后便帶著蕭晏的捷報入了秦王府。

    因其先前走時將葉照母女托付給她，加之蘇合還看顧著皇帝的身體，如此往返皇宮與王府，難免力所不及，于是皇后便索性決定接葉照和小葉子入宮住下。

    為著是否入宮這一節(jié)，原也折騰了幾日方定下。

    葉照先時以怕給皇后增添麻煩為由婉拒，又再以小葉子頑劣不識規(guī)矩為由拒絕，甚至言語想把賢妃接入王府小住。

    論及蘇合看病，便道自己本就七日一問診，不需他辛苦往來。

    總之百般不愿入宮。

    皇后神思轉(zhuǎn)過一瞬，便道，“既如此，且讓蘇合回府，全心照料你，父皇處左右有整個太醫(yī)院?！?/br>
    不想，葉照聞此，頻頻搖頭，道，“凡事總是以父皇為主?！毖粤T只得低聲答應(yīng)帶孩子入宮。

    皇后耳聽目明，清楚看見她眉宇間一閃而過的哀蹙。卻也沒有再多言。

    如此，定了翌日入宮。

    卻不料，這日葉照又開始推諉。

    眼線回稟皇后，原是這是清晨湘王妃入了秦王府。

    小半時辰后，湘王妃出府，拖拽著長樂郡主，欲要抱走。

    據(jù)聞因情緒失控，聲響便大了些，沖著辨不清方向、磕磕絆絆追出府門的姊妹道什么“你不聽話要尋死便罷了，且莫害了孩子……”

    秦王妃奪女心切，竟然出手動武打了湘王妃，如此搶回孩子，闔了府門。

    皇后在昭陽殿聞得這話，捧著一盞茶水默了片刻。

    盧掌事道，“娘娘，湘王妃如此動作，定是湘王的意思，當(dāng)是他發(fā)現(xiàn)了什么。我們可要提前預(yù)備些？”

    皇后緩緩飲下一口茶，吩咐宮人再去接一次秦王妃母女。

    宮人領(lǐng)命而去。

    十一月二十，葉照帶著小葉子入宮。

    正值傍晚時分，天高氣爽，然西邊天際卻是殘陽如血。

    皇后和葉照坐在庭院中閑話。

    皇后道，“七郎走時，可有何交代？”

    葉照聽著風(fēng)聲，嘴角勾起一點弧度，“殿下也沒說旁的。只是臨行前一晚給妾身喂藥后，又給妾身喂了您親自制的山楂。”

    “他道，小時候的藥是真苦，虧得您制的這些果脯?！?/br>
    “如今病好不必喝藥了，但是瞧著這些個酸甜開胃的吃食，便覺得再喝一晚藥也沒什么！

    皇后聞言，笑了笑，“等他回來，本宮給他備著便是。”

    “娘娘，您能教妾身嗎？”葉照問。

    “你如今便是會，也不方便。”皇后看著她雙目覆著白綾，伸手在她面前揮了揮。

    自然，葉照半點反應(yīng)也沒有。

    秋風(fēng)平地起。

    葉照將散落在耳畔的一縷碎發(fā)攏好，只繼續(xù)道，“殿下說，還是妾身學(xué)會得好。來日漫漫，哪日他想吃些，您又不在身旁，便也不會遺憾。”

    皇后默聲望著葉照。

    她不說話，周遭甚靜，便襯得風(fēng)聲更大了。

    片刻，方又道，“七郎還說旁的嗎？”

    葉照想了想，“殿下還說兒時在這昭陽殿中，瞧見您在小廚房制果脯，素衣裸髻的樣子，同他阿娘無甚區(qū)別。比您皇后的樣子好看。”

    “他說，猜您沒有成為皇后前，定比如今更美麗?！?/br>
    風(fēng)，一陣接一陣吹來，富麗奢華的殿院外，梧桐葉紛紛落下，枯萎又蠟黃。

    皇后抬頭望碧空蒼云，伸手將眼角的濡濕擦干。

    葉照側(cè)耳聽聲，笑道，“臨行一夜，殿下同妾身說了不少話，但大都說得都是您。他還讓妾身一定記得告訴你，蘇神醫(yī)的的醫(yī)術(shù)，乃天下絕頂，便是太醫(yī)院也不及他。他定會治好父皇。”

    皇后不言語，葉照頓了頓便繼續(xù)說道，“就是晨起送行，殿下有些不高興。他說夜中夢見，自個身子又不好了，您便又給他喂藥。”

    “妾身笑話他，是這遭被您逼著去前線，方才夜有所夢?！?/br>
    “他便也笑了，說您怎么舍得讓他去前線的……”

    至此，葉照止了聲息。

    兩廂沉默，秋風(fēng)呼嘯在彼此耳際。

    許久，皇后方道，“你去看看賢妃。她那邊院子也大，早早亦給你備了住處，你想住哪都成。”

    葉照聽聲辨位，耳垂動了動，伸手輕輕將一片落在皇后肩頭的梧桐葉拂開。

    皇后靜靜看她，未再說話。

    葉照起身，“妾身帶孩子去看看賢妃娘娘，便在那處住下，不擾娘娘了。

    皇后含笑點了點頭，目送她遠(yuǎn)去。

    葉照走后不久，皇后送出信鴿。

    這一日，昭陽殿中養(yǎng)的上百只雪白鴿子，全部由主人放出籠子，得久違的自由，飛向西北高空。

    只是，曇花一瞬的展翅。

    飛至潼關(guān)天際不久，便被紛紛射殺。

    而潼關(guān)處，原該前往西北邊境線的秦王殿下，看漫天箭雨中，鴿染鮮血，羽落如雪。俯身從掙扎閉眼的信鴿身上，抽開信件。

    蠅頭小楷，熟悉的字跡。

    封封都是一樣的內(nèi)容，讓霍靖往前走，別回頭。

    風(fēng)烈肅殺，蕭晏一身戎裝，攤開掌心，由風(fēng)吹去信件。

    果真如此。

    原來如此。

    十一月二十一日晚間，夜黑風(fēng)高，不見星月，同之前一段時日一般。

    入夜后，霍亭安以choucha禁衛(wèi)軍值勤是否松懈為由，入了昭陽殿。

    昭陽殿中燭火燦燦，映出皇后獨影。

    她于銅鏡中看見年少傾心的郎君，便對著鏡中展了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