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濁息宛若得了滋養(yǎng)，瞬間粗壯了起來，觸手又長出一截，數(shù)量翻了一番，抖動著各自攻擊，又此起彼伏互為呼應(yīng)，倒有些傷腦筋。

    東華見此，不敢分心，凝神以對。但懷里有顧忌的人，到底有些掣肘，少不了被濁息傷及，舊傷口上疊了新傷口，衣衫上洇出的赤金色越來越多，幾滴血珠濺在鳳九的臉上。

    在二人沒有注意的地方，鳳九的眼睫緩緩地眨了眨。

    東華原本猜想，姬蘅怕是把凡世中作的惡都用到了此處，否則不可能有如此濃厚的濁息，誰知她還將自己做了獻(xiàn)祭。作為魔族的一員，她雖法術(shù)了了，但投入身體與魂魄來獻(xiàn)祭，卻使這濁息呈現(xiàn)出了與緲落不同的情狀，確實需要小心應(yīng)對。

    可此時有些不妙的是，胸口開始隱隱作痛起來，想是今日消耗過大，傷勢又要發(fā)作。他暗暗提了口氣，借了錯身的時機，拄著蒼何劍穩(wěn)了穩(wěn)身形。

    不想，還是讓姬蘅發(fā)現(xiàn)了端倪，她搖晃著亦是傷痕累累的軀體，陰惻惻道：“呵呵，老師的傷還沒好吧！臭狐貍的尾巴果然有點用處！”擎著一副了然的神情，她陡然振奮了不少，手中控著幾道濁息從四面八方襲來。

    東華閃避中被其中兩道打在后背，腦袋一暈又是一口血吐出。他眼前有些發(fā)黑，強自支撐著不肯退讓，因而便沒注意懷中人突然動了動。

    姬蘅見一擊竟然得手十分得意，上前兩步抬手又是幾道濁息拍出。

    便在這時，一個微弱的聲音響起：“……不……”

    東華忽而一驚，抬眼屏息細(xì)聽，甚至忘了要去抵擋濁息。

    那個聲音從他懷中傳來，這次又大了一些：“……不，東華……”

    懷中人瞪著的赤紅眸子里突然滑下兩行血淚，她顫抖得厲害，秀眉深鎖，蒼白的臉上顯出掙扎的神色。

    “小白！”東華不可置信地?fù)Ьo她，他沒想到她竟能在此時清醒。

    此刻，姬蘅打出的濁息已涌至近前，濃墨似的一團(tuán)眼看著就要咬上東華和鳳九。

    “不！”鳳九身上驟然爆出一團(tuán)紅光，紅光陡然變大，從渾然一團(tuán)慢慢有了形狀，化為一只遮天蔽日的九尾紅狐，即便是在暗沉的濁息中也清晰可見。

    九條燦若煙霞的狐尾團(tuán)團(tuán)圍在身后，如旌旗招展。狐貍額間鳳羽艷麗奪目，雙目圓睜似秋水含冰，尖利牙齒閃森森冷光。

    九尾紅狐擋在東華身前，口中發(fā)出低低的咆哮，九條狐尾猛地回轉(zhuǎn)一拍，打散了奔涌來的濁息，又奮起四爪疾馳幾步撲到姬蘅面前，張開狐嘴一口叼住了姬蘅的喉嚨，狠狠咬住甩了甩。利齒扎進(jìn)皮rou，破開數(shù)個血洞，鮮血立時涌將出來。

    “你……你怎么，還能，清醒！”姬蘅疼得渾身團(tuán)起，她未料樂極生悲，此等境地居然還被臭狐貍逮到機會。她張開十指亂抓，長長的指甲上裹著濁息，指望從狐貍口中脫身。

    可這狐貍并非實體，任她抓撓也不過是在一團(tuán)紅光中來去。倒是濁息遇到紅光發(fā)出滋滋的灼燒聲，竟是被這紅光消解了一般。

    姬蘅見濁息都奈何她不得，不由絕望，激痛之下慘叫連連：“你，你這臭狐貍，究竟是什么東西！”

    狐貍并不理會，任她掙扎扭轉(zhuǎn)，只管死死咬著不放松。

    姬蘅頸項間的破洞中汩汩地流出暗色的血液來，她喉嚨里發(fā)出風(fēng)箱一樣嗬嗬的抽氣聲，黑洞似的嘴里還在不甘心地翕動：“不可能，我不信，是我的，都是，我的……”

    但隨著血越流越多，沒一會兒她就聲息漸弱了下去。

    那些血液蜿蜒曲折，引得她身后的濁息爭相投奔。濁息層層疊疊伏在那些血液上，像是野獸在啜飲美味，不一會兒那灘血便只留下淺淺的印跡。

    原本在姬蘅背后散射狀的數(shù)條濁息，如今少了憑依，四處散逸，又漸漸向東華與鳳九聚攏過來，伺機攀附侵入。

    九尾紅狐吐出口中已然不動的姬蘅，伏低身體齜著尖牙威赫著濁息，不讓它們靠近。但濁息自有它們的邏輯，并不知道前方危險，或者，就算知道危險，無盡的誘惑仍使它們前進(jìn)。

    紅狐甩著狐尾掃開不斷靠近的濁息，可四壁沉沉并不那么容易消解。她忽而望著團(tuán)團(tuán)圍著的厚重黑云仰天長嘯了一聲，回頭看了一眼東華，圓圓的眼睛里流露出nongnong的不舍，喉間咕噥了一聲，眸光漸而轉(zhuǎn)為堅定。

    “小白——”東華猜到她要做什么，急忙伸手?jǐn)r阻。

    可話音未落，她又一聲長嘯，渾身立時紅光大作，九尾紅狐的輪廓由實化虛，術(shù)法化為無數(shù)光點，穿透濁息的重重迷障。每一個光點與每一絲濁息都在撕咬搏斗，光與暗的戰(zhàn)斗爆裂在每一寸空間里。

    最終，紅狐散作萬千微塵，包圍在他們四周的濁息蕩滌一空，連帶著原本戰(zhàn)場上游蕩的傀儡與濁息都無所遁形。

    天朗氣清，如若不是戰(zhàn)場上還有無數(shù)將士的遺骸，九重天可以說又恢復(fù)了舊觀。

    白止望著九尾紅狐的殘影目眥欲裂：“上古秘術(shù)……九丫頭何時學(xué)會了上古秘術(shù)天地一同？”

    折顏訝異道：“就是那個燃燒命力與仙元的天地一同？這秘術(shù)竟能對付濁息？”

    白止苦澀地?fù)u搖頭：“我也只是聽說，沒曾想竟被九丫頭使了出來，只是這術(shù)法的后患書上卻是語焉不詳。”

    折顏寬慰道：“事成定局，不若先去查看鳳九的傷勢，有我在，總不能叫她……”他想到此前鳳九的神識受損不知如何，神色間頗為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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