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兵器，只需應(yīng)時而動、忠心為主即可，做人卻要復(fù)雜得多。

    與東華怎樣且不論，就拿與其他人相處來說，便是頂麻煩的一件事。

    首當(dāng)其沖的就是帝后白鳳九。

    早些年，蒼何在神志尚不凝聚時便已知道有這樣一位東華魂牽夢縈的人存在，他們之間的坎坷波折，他也算是個旁觀者，因而對如今二人的圓滿自是喜聞樂見。

    但這剛一照面就碰到了件棘手的事——他不知要怎么稱呼鳳九。

    跟著仙侍仆從叫帝后吧，總覺得太過生疏，以他和東華這么多年的感情，別說旁人，連他自己也不能接受這份生硬。

    若論其他，又著實為難得很：論年紀(jì)吧，她三萬多歲，自己三十萬歲，叫聲爺爺是跑不了的，可看看東華的臉色，嗯，算了；論輩分吧，她爺爺白止也就跟自己差不多，就算學(xué)著東華叫聲“小白”按說也不為過，可再看看東華的臉色，呵，還是算了；論地位吧，她是東華的帝后，自然也是他要尊重的人，可問題是他才叫過“父君”人家不認(rèn)，這聲“娘親”也只有跟著作罷。

    后來鳳九從旁打圓場，提議說：“要不認(rèn)個嫂子？你倆攜手御敵了這么多年，東華于你也能算是長兄了！”蒼何覺得這主意不錯，誰知東華眼看著就要點頭，一時不知轉(zhuǎn)到什么念頭，忽然冷著臉拒絕了。

    “那還能叫什么？”不耐煩的蒼何瞪著橫眉豎目的東華問。

    老神仙難得窒了一窒：“小白沒有名字嗎？”

    緊接著幾日，蒼何從鳳九處得了不少關(guān)注。

    小帝后雖長得嬌美，人卻是率真爽朗的性子，對著以為消失又化形不久的蒼何十分新奇，噓寒問暖之余，常要問東問西。

    蒼何正好悶得慌，每日對著東華半天沒句話無聊得緊，鳳九廚藝不錯，聊天之余還能嘗到各種美食已成為蒼何化形以來的另一樂趣，便很樂意做“聊友”。

    鳳九找蒼何，目的很明確，乃是為了東華。

    四海八荒關(guān)于東華帝君的舊事雖有專著，卻已被東華本人證實大多是編的。鳳九原本聽了一肚子夫君的英偉事跡，視之如珍寶，一朝得知作偽倒還舍不得扔，只想從知情人口中知道東華真實的過去。

    可惜，對于現(xiàn)存的知情者如墨淵、白止、折顏等人，到底地位輩分在那里，她總不好揪住不放讓人家不眠不休講個幾天幾夜，也不過想到什么就旁敲側(cè)擊地打聽一下，還只敢靠著四叔的名頭找老鳳凰薅毛，能聽到的那點真相實在杯水車薪，解不得她的渴。

    如今好了，蒼何出現(xiàn)了，還是化了形的劍靈，以他跟隨東華這么多年的經(jīng)歷，總能滔滔不絕講出個長篇來吧？鳳九只覺瞌睡來了枕頭、耗子掉進(jìn)米缸，不用出門打聽八卦也有好物消遣，簡直天大好事！

    至于蒼何對她做的小點心表現(xiàn)出極大熱情，鳳九更覺妙極，各有所好、各取所需，這樣她也不用因為總是攪擾蒼何而覺得負(fù)疚。東華雖不讓蒼何叫她“嫂子”，她卻自覺還是要有些長嫂范兒的，不能把小叔子的付出當(dāng)作理所應(yīng)當(dāng)便是其中之一。

    蒼何也覺得不錯，他與鳳九相處和睦，不就說明他眼界見識大為改善，連人際往來都趨于正常？東華委實應(yīng)當(dāng)高興！

    他兀自得意，與鳳九聊起天來也愈加投入，每日十二個時辰里倒有一半時光都在口若懸河。

    哪成想沒幾日就被忍無可忍的東華壓著后脖頸給扔進(jìn)了內(nèi)室，說讓他用功修煉，別一天到晚不干正事。

    蒼何就不明白了，怎么自己就沒干正事呢？鳳九想聽東華的英雄事跡，枉他還搜腸刮肚說了一堆好話，把他形容得天上有地下無的，這會兒他就翻臉不認(rèn)人了？

    且此前修煉都是東華一同參與從旁指點的，這次他卻說被蒼何氣得腦袋疼，要抓緊休養(yǎng)沒空陪他。這話說的，簡直豈有此理！什么叫被他氣得腦袋疼？他又哪里招惹了這人？真是越老脾氣越古怪！

    直到禁閉中，蒼何修煉之余略微咂摸出點味道：咦，老東華莫不是在吃醋吧！就為了他與鳳九多說了些話？

    可別說，還真說不準(zhǔn)！作為跟隨東華許久的人，他當(dāng)然也知道葉青緹、燕池悟、相里萌還有滄夷等人的經(jīng)歷，嘲笑是不敢嘲笑的，反倒警醒得一激靈：畢竟，其他情況都還好商量，但凡涉及到鳳九，老東華就跟瘋子沒兩樣，不敢惹不敢惹！

    經(jīng)此一事，蒼何算是在人生百味的路上踏出了認(rèn)識“酸”的第一步，有了些許成長。

    蒼何作為一條能屈能伸的漢子，覺得自己還是很拿東華當(dāng)兄弟的。

    他知道凡世有句話叫“朋友妻不可戲”，兄弟妻當(dāng)然更不行。誠然自己一點沒有要戲的意思，架不住兄弟覺得有，那就避避嫌好了。

    于是，與鳳九的茶話會緊急叫停，與狐貍崽的游園會悄然開場。

    正處于心理成長期的蒼何，每天都在經(jīng)歷不同的心路歷程。此時回頭再看，不久之前自己抽風(fēng)要叫東華“父君”實屬想不開，當(dāng)叔不好嗎？兩只小狐貍崽多么活潑可愛，摸起來一定很趁手。東華不是說要休養(yǎng)不得空么，他這當(dāng)叔的代為關(guān)照一下也是應(yīng)該。

    滾滾要去學(xué)堂，蒼何的首要目標(biāo)便成了攸攸。

    攸攸的日子確然過得十分無聊。

    滾滾在他出生后的兩百年里早已在凡世上了學(xué)堂，后來回了青丘、入了九重天似乎順理成章便進(jìn)了學(xué)塾，加之他又是穩(wěn)重懂事的性子，自己好學(xué)上進(jìn)，心中還存了早日學(xué)成可替父君分憂的想法，并不覺得是苦是累，反而樂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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